清晨生物钟把止水叫醒。他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沙发和茶几，揉了揉睡乱了的卷发，有些茫然。
等等！？他蓦然睁大了眼睛。
只记得昨晚拥抱之后，云萍和他肩并肩在沙发上坐着说了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滴，屋内是摇曳生姿的火烛，让人怎能不心安？无论是专注的探讨还是片刻的安谧，都是止水这几个月以来从没感受到的轻松感。像是寒冬之中一把火，即便飞雪降至，胸中余温尚存。
那时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他默默看着她走到窗边，深邃的夜色勾勒出她柔和的脸庞。
她似乎是叹了口气，说算了，若是他不介意的话就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开火的声音和细碎的脚步声，把止水从回忆中惊醒。这里毕竟是别人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赶走，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云萍只是朝他笑了笑了，没说话，转头继续手上的活儿。止水主动上前帮忙，她也没有拒绝。
一场大雨扫尽阴霾。窗外零星的嫩绿挂着晨露，清浅的阳光四散折射，风一吹，晃过一片晶莹剔透。惊鸟掠过，留下几声急促短暂的啼鸣。
止水的余光又开始情不自禁地瞄向了云萍。她正垂眸认真地翻着锅里的鸡蛋饼，经玻璃过滤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温婉如玉。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别样的温暖填满了止水的胸膛——就像午后阳光在树叶下散落满地的投影一般缓慢摇曳，如同他儿时同父母生活时破碎的记忆一般模糊短暂，平凡而散漫——让他刹那间失了神。
或许是他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反倒引起了云萍的注意。
“怎么了？”
作案被捉了个现场，他慌乱地像做错事儿的孩子一般慌忙转移视线。
“哦～”云萍顺着他杂乱无章的视线看了几圈，恍然大悟，反而朝他方向走去。止水方寸大乱，心跳在耳膜边鼓舞，每近一步他就退一步。
三步。
“你是在看我吗？”
两步。
灵动的眸子如同小鹿一般天真无邪。
一步。
“呃，我…”止水的脚跟已经抵着身后的橱柜，无处可逃。云萍离他只十几厘米远，近得能看见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碎发。再次被她身上清浅的茶香萦绕，他呼吸一滞，头脑也似乎停止了运转，竟然就这样在她眼眸里走丢了。
好想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好想回到昨夜那样紧紧拥抱她。
云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便后退走出了厨房，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嗯，好像不烧了。”
只留下满脸通红的止水在原地怀疑人生。
哎呀，他躲什么躲？！事后想起这件事止水懊恼不已，她那样主动接近的话直接顺势抱住她不就好了？反正昨天就已经拥抱过了呀。就算是真帮她捋一下头发又能咋样，到时候就说扳平了呗。真是的，一时乱了分寸，竟然就傻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干！
搞得他在吃早饭时都在和自己生闷气。
他忽然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脑瓜子。止水不解，抬头看手里捏着筷子头的云萍，一脸困惑。
“哼，”她故作生气：“每次你来我这儿都蹭吃蹭喝的，什么也不干。我可记得很清楚啊，你欠我三顿饭。”
那是她自愿请他的啊？
“那要不，”止水迟疑了一下：“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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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树木的轮廓飞一般地从他视线掠过，然后是开阔的田野，然后是紧凑的瓦顶。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迎面而来的风似乎托起他的身躯，他感觉自己就是鸟儿一般在空中翱翔，心在狂跳。
放慢了脚步，后面紧跟着的人儿便也停了下来，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就这儿？”云萍环顾四周。
“差不多，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那时止水没怎么想就顺着接下去的「我请你？」竟然真的让他把云萍给约出来了。她当场就问什么日子什么时间，说提前约定好免得他赖账。云萍说她五天后就要去执行任务，所以止水就打算今天去丸子店先把欠的一顿饭垫上，剩下两顿看情况再说。
太顺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两侧是琳琅满目的小铺。小巷里零零散散走着些许行人，大多是穿梭于街巷打闹的孩子，嬉笑声回荡在胡同之间。他们二人就这样肩并肩地朝南街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云萍没怎么来过这里，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带着孩童般的兴致。奈良的族地位于木叶村的北边，木叶最繁荣的街道便是这从北到南的这一条街——北边儿大多是卖水果蔬菜赶集的摊子，而南边儿才是精品店以及吃喝玩乐的最佳场所。再往南走就是宇智波一族搬迁过后的族地，止水就是在南边这条小巷里长大的。
“啊～你竟然没来过这里？”止水简直不可思议：“不和飞鹤出来玩吗？”
“不会来这里，”她摇了摇头，眉目中的色彩暗淡了几分。她点了点他肩膀示意他靠近：“好像都没有告诉你，飞鹤是个‘死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仅会让火影难堪而且会被日向一族抓回去以家法处置。”
止水一震，蓦然停下了脚步。
“不过放心吧，”云萍微笑：“‘飞鹤’这名字也是她后来给自己取的，与她本名无关。大庭广众之下说一下没什么人会注意到的，只要你帮她保守秘密就好。”
“这是肯定的，我只是不知道…”止水一时无语伦次，他想象不出来飞鹤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仅仅是为了逃离日向家族的命运，就要她割弃所有的羁绊从此不得踏入凡尘俗世半步，值吗？被命运如此戏弄的人，又是如何时时刻刻都乐观开朗的呢？
“不用去纠结，”云萍拍了拍他的肩膀：“生逢乱世，时运不济，生长在战争中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止水，你当时的担子肯定也不轻吧。”
“不像我，”她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估计是你们这些人中最幸运的了吧！”
止水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最开始去奈良族地去打听云萍的住址时，止水就注意到，其他人说起云萍一家时语气都带着三分疏离与七分怜悯，是因为她的父亲几年前便疯了。任务途中她含笑提起的母亲和哥哥早已不见踪影，若是家和万事兴，云萍又怎么会选择离开奈良族地，在如此隐蔽的地方隐居？
她说的对，生长在战争中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幸。
越往南走，混杂着的宇智波族人就越多。止水每走几步路就会碰到熟人隔着街道跟他挥手，街铺的老板老板娘都记着他的名字能寒暄几句，甚至半生不熟的人都跑过来和他问好。他一个人还好，可这次他旁边还带这个人儿呢，频繁地应付让他都忍不住有些尴尬。
“嚯，大明星啊。”她瞥他一眼，调侃道。
“没有没有——”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又一个熟人给拦住了，只好驻足与那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回头一看，却发现云萍早已不在他身边。
惶恐地原地转了大半圈他才在不远处的簪铺找到她的身影。她正低眉细细端详着发簪上玲珑小巧的装饰品，仿佛在精挑细选一般。止水不留长发，所以一般不怎么进这种店铺，但是如果是云萍的话…
止水看她收回来目光：“喜欢吗？我觉得——”
“没有，就是单纯不想打扰你们说话。”
止水：…对不起我错了
“走吧，”云萍似乎只是想逗他一下，其实完全没有被困扰，灵动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与期盼：“你不是说要去请我吃丸子的吗？”
“嗯！”
虽然说在木叶为木叶的忍者当导游多少是有些扯淡的事儿，但是云萍是真的对这些外地人慕名而来的美食和商品一无所知。真的是，震惊止水一百年。踏入了南边的街巷就相当于是踏入了止水的领域，他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着这里的特产和小吃，从历史根源到近代八卦，逗得云萍一路都笑盈盈的，说他该写本木叶旅游攻略，卖得好绝对比他在警卫部赚钱。
比起止水介绍的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云萍更在意的是经营它们的人。外地人开的店顾客多不多，战争期间依然经营着的是哪些店，哪位平民少女“幸运”嫁入了豪门等等，她问的问题角度平凡却新颖，好像总是能拾起一些被他人忽视的什么。
一头离群的鹿，心里却时时刻刻牵挂着他人。
她认真专注的目光春雨一般落入止水心中，润物细无声。也不知道她那漆黑的眼眸到底装了多少对世间的温柔。他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在这里长大的他竟然从来没有去深思这些现象背后的根源，一切都习以为常罢了。
中午这个点儿人员稀少，但是丸子店依旧忙碌。老板看见他自然是热烈欢迎，说最忠实的顾客那自然要好好招待。看着这么社牛的止水都有些不好意思，云萍嘴角就一直没有压下来，不知是因为他的窘迫还是看穿了他吃货的本质。
丸子店也卖主食，但是来这里的人肯定会在饭后配上一串这里的招牌三色丸子。云萍按着止水的推荐来，不停点头称赞。她倒是嫌丸子太甜了，若是配上清茶或许会好些。不喜欢丸子却喜欢这里的盒饭是止水没有想到的，但至少她看起来还是蛮开心的，心里最初的紧张才散了几分。
止水看着她的笑颜，忽然想起了当时他们二人初遇时的样子。
“傻笑什么？”
“没有，”他慌忙收敛了笑容，又觉得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只是觉得很幸运，我好像和前辈你挺有缘的。”
“缘份啊…”她只是笑笑，却没有把话接下去。
“对啊，第一次出任务时你说以后不会再见了呢。”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
止水大惊，虽然当时只是单纯仰望前辈的心性以及能力，她离别时的那句话却压得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而她，竟然忘！记！了！
“你还说你语文很烂所以让我写任务报告。”
“啊，我有那么阴险吗？”
“有。”止水：委屈ing求安慰
云萍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这的确是两年前的她能干出来的事儿。写任务报告的精神损失费止水也想不出她该怎么还，于是也就不了了之，倒是换来了许多欢笑。
茶余饭后，止水刚想着带她去哪些其他的地方转转，结果云萍就已经道谢离别了。
“谢谢你请我的这一顿饭，我吃得很开心。今天就这样吧，我打算去图书馆借几本书然后赶回家，大雨过后的云朵最壮观了。”
止水坚持说要送她，推脱了几番没有成功反而赢得了云萍一个大白眼“我谁啊我暗部的人需要你送？”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止水心中有一丝细小却又难以启齿的失落感荡漾开来。她似乎没有任何不舍，他们影子之间的距离隔的越来越远，她步伐依旧潇洒自然。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如荷花一般亭亭玉立，心中无丝毫凡间的尘埃。她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对待他、对待飞鹤、对待这街道上所有她不认识的人，或许只要有人向她求助，她就会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照。他是要有多傻，才会觉得昨晚温柔的目光和拥抱只为他一人而留。
毕竟，如果她喜欢他的话，又怎么会拒绝和他多待一会儿的请求？
临走之前，他鼓起勇气说：“周末赶集，你…喜欢这里的话应该过来看看，好多店都打折。”
“好啊，那麻烦你给我当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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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他止水对于她而言到底算什么？
庞大的白云带着丝绸一般的光泽浮过天空，轻巧又优雅。天空早已放晴，高处的云尖被太阳染上了淡淡的紫色，如同梦境一般。边缘的云朵随着大云的行迹如浪涛一般翻滚，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缱绻缠绵。若此时她也在看云彩的话，那这样算不算千里共纤凝呢…
哈，真是的，怎么闲来无事他也染上了看云彩发呆的习惯？
止水重振旗鼓，又一轮手里剑在风中呼啸着飞向靶心。金属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然后完美无误地正中所有靶子正中心。
可是他强大与否云萍根本不在意。止水问过她，为什么不经常训练，明明可以再更上一层楼的。她却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变强的道路上总有更往上的一层楼，去拿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境界，不能说是不值，但只是对她没什么吸引力而已。不焦虑啊，为什么要去焦虑？能保护自己就够了，又不是说有了力量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终点不同，为什么要管旁边的人是否跑得比自己快？
她说她很喜欢“止水”这个名字，正所谓“心如止水鉴常明，见尽人间万物情”。止水窃喜，问她这是不是她所追求的道路。她却答这条路太难走了，真正到达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不是出家就是羽化登仙。她一届凡夫俗子怎敢痴心妄想，但求悟个皮毛闯闯人间罢了。
她说一切都是浮云——去尼玛的，她要是天边的一朵浮云，她在哪儿他心思就能飘到哪儿。止水颓废地往身后的草地上一躺，自嘲地笑了笑。
是注定多情却被无情恼啊～
他把与云萍的每一次相处的回忆翻了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搜集着那些证明她或许在意他的蛛丝马迹——除夕夜她有意无意的靠近，风雨中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清晨她戳破他谎言后的挑逗。除了那一次的拥抱以外，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云萍是喜欢他的，而且在今天她离别时依旧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打翻了止水心中的底气。
止水深深呼了一口气。
哎，突然有点想念当时心中无人时的状态。那时他也潇洒自然，目标清晰，不会躺在草地上费尽心机从最细微的细节之中寻找谁喜欢谁的证据。这种猜想就像和自己玩跷跷板一般无聊，明知道什么结论都不会有，但是仍让忍不住去推敲幻想，再给自己打破幻想，患得患失。
对于她来说，他宇智波止水到底算什么？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55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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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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