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番外三:冬生春死是谓雪(一)》
据说流浪猫常在春意融融中诞生,在岁末的饥寒交迫中死亡,也就一年的寿命,而出生在沙漠雪天的我活了三十九年后,却死在四月芳菲时。
——题记
旱久了的沙漠下起雨是祥瑞,下起雪却成异端,明明都是水做的,定义却大相径庭。
我常忍不住想,到底是因为这些旱疯了的人觉得雨水像老天落泪,同情他们生于这片荒芜,才如此喜欢那淋淋洒洒接于掌心又可轻易碾碎的柔若无骨;还是当水化作雪生出震慑他们的冰冷与棱角,才使他们因不好驯服而心生厌恶……
被囚禁在砂锢的第一年冬末,我的家乡,风之国砂隐忍者村的大漠罕有地下起雪。听说上一次能追溯到八年前的冬天,我出生的时间。
出不去的我抓着栏杆,小手渐渐捂热冰凉。既然变形不了僵硬的它,那就变形柔软的自己,手上的皮肤绷得发白都浑然不觉。
真想看看雪是什么样子啊……
金灿灿的大漠
蓝悠悠的天空
沙漠的风儿吹人老
我盼着星星盼着月亮
星星在眨眼
月亮又胖了
爸爸妈妈什么才回来
什么时候才回来
轻唱起这首砂隐耳熟能详的童谣,我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因为不管是我被关起来的记忆还是在砂锢中醒来后的记忆,我始终搜不到父母的一点儿印象。
这就提到我为何八岁就像犯人不得自由,因为我体内封印着一个叫守鹤的怪物。之前就因我没控制好这股力量导致尾兽暴走,据说给家乡带来巨大的灾难,我才被视为危险分子关押。
我的外公,砂隐高层门佐海老藏说当时情况危机,他亲自制服我并封印我的记忆,还说那会儿的情景太可怕了,小孩子不该记下。
我怀疑他是不是紧急状况下误操作,把我关于父母的记忆也封印了。只问了一次,他就雷霆大怒:“纱罗妲!你还想不想当好孩子?!”
我被吓傻,舌头打结,泪水在眼眶里发抖,跌出两行濡湿:“想……”
哦,我想起来了,外公以前就不喜欢我,总嫌我不是好孩子,我常被他训得掉眼泪。不论我多努力想成为大人们口中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我仍能察觉他打心底讨厌我。
瞧,几乎所有人都讨厌我,就像讨厌雪。
即便出不去,但我能想象到沙漠的雪景一定很美。雪花一片片落在金黄色的沙漠上,雪白雪白的……就像雪顶咖啡。这是我在家时常喝的东西,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防止我睡着。
听大人们讲,我睡着时体内的守鹤会趁机夺走我的身体兴风作浪,那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灾难好像就是我睡着了才爆发。
这样的话,我还真不能睡着。我强打着精神,继续用远处那一杯杯“雪顶咖啡”提神醒脑。
“快看快看,小畜生又开始作妖,扒在栏杆上不知道瞅啥呢。”
“别掉以轻心,不是说小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么?该不会是……”
“闭嘴吧你!你瞧……她听见我们说话啦!正盯着咱们呢!”
不远处留着山羊胡和络腮胡的两位大叔是看管我的狱卒,平时对我没一点儿好脸色。
当然了,我再努力当好孩子也不代表我是软柿子。早受够他们冷言冷语的我冲两人甜甜一笑:“大叔大叔,你们身后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姐姐哦!”
他们如遭雷击,转过身空空如也。我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儿,天真的眼神盯得他们发毛。
“就在你们中间,咦……她在笑!头怎么歪了?哎呀……头快掉下来了!”
我捂住眼睛瑟瑟发抖,演起戏连自己都信以为真。透过指缝瞄见那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相向逃跑却滑稽地撞一起,脑瓜子碰出响亮的清脆,我被逗得差点儿笑出来,忙背过身怕露馅儿。
这是我第一次恶作剧,可不能当作我不是好孩子的理由。要怪就怪……小蝎,对!都是那个臭弟弟把我带歪的,哈哈哈。
小蝎全名门佐蝎,是海老藏外公的姐姐忍界“毒仙”门佐千代的孙子,也是外公的外甥门佐风岚,也就是“赤砂风岚”的独子,还是忍界和方医学的集大成者,北山夷蝎大师的外孙……
真羡慕他有这么多身份,不像我除了“纱罗妲”这个外公每每念出都似恨不得咬碎的名字,姓氏也没有。
姓氏都源于父亲,可别说父亲,母亲都不能打探的我又从何得知自己到底是谁。小蝎曾给我提议,说我姓门佐得了。
有些道理的样子,我妈妈肯定随了外公姓门佐,我叫个门佐纱罗妲也不错。
道出这个想法,小蝎的表情有点儿怪。他白净漂亮的小脸像一块雪媚娘,泛出豆沙馅儿的红:“切,我妈妈嫁给我爸爸后,不也从北山改姓门佐……”
“我知道啊,女孩子嫁人了要改夫姓。”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想不通小蝎的妈妈,也就是娴亚舅母改姓门佐和我随母姓门佐有什么联系。
老实说出自己的疑惑,小蝎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他撇下一句“笨蛋”,跳进他自制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傀儡中,外观与那个肥得流油的狱卒头领大叔……就叫他大胖子大叔一模一样。没有大人带他来看我的时候,他就用这种办法悄悄找我玩。
小蝎随了千代奶奶和风岚舅舅,打小就展现出高超的傀儡师天赋。逼真的傀儡和完美的操控让我第一次见到时也辨不出真假,他还装模作样地训我,后来笑出声才露出狐狸尾巴。
唉,这个可恶的家伙……总喜欢以捉弄我为乐子!
那次莫名其妙挨了他骂的我委屈极了,不知道这个性格糟糕的弟弟哪根筋搭错,朝我发什么火?真过分!
门佐蝎,你才是笨蛋!是世上最讨厌的大笨蛋!
今日的恶作剧稍稍冲淡了前段时间的不悦,我真想分享给他,好让他夸夸我。不过算日子都一周了,那个先前承诺绝不超过三天不来看我的混蛋已逾期四天,他让我等了四天。
呵,当初谁说最讨厌等也不喜欢让别人等的?
算日子已到新年,奇怪的是除了和我闹别扭的小蝎,海老藏外公、千代奶奶还有风岚舅舅夫妇也很久没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被我吓坏的狱卒大叔除给我送饭外,面儿都不露。仿佛被全世界遗忘的我怕极了,直到有一天大胖子大叔忽然出现……
“小……小蝎?!”
我一眼认出这个快一个月都没理我的坏家伙,顾不上怨怪他,寂寞疯了的我激动得哭鼻子,手更急得伸出去,想把他拽得再近些。
“纱罗妲,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看来他的筋还没搭回去,居然冲我道歉。
“没事没事!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啦!”不习惯突然礼貌起来的他,我抽噎着扯出笑容。他从傀儡中跳出,绾色的桃花眼里噙着泪。
他哭了?眼睛肿得明显不止哭了一次!我心疼极了,巴不得冲出去揉揉他的脸:“乖乖乖!你怎么啦?别……别哭呀!”
丢人的事发生了,他还没哭出来,我倒因害怕他哭而先哭了。
“喂……你别哭嘛……”他努力憋回眼泪,双手隔着栏杆捧着我哭花的脸,最后还是在我的影响下哭出声:“爸爸……妈妈……走了……”
他的话堵回我的泪,转而捧起他哭兮兮的脸:“走了?去哪儿了?”
“千代……奶奶说……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还不告诉我在哪儿……”
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以前家里养的小奶猫死后,外公陪我把它埋在沙土里,安慰快哭晕的我说小猫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门佐蝎!谁允许你私自来这里?!”许久不见的千代奶奶突然出现在小蝎身后,她瘦了一大圈,人也一下子老了不少。要不是那双锐利的黑眸,我真不敢把眼前的她和记忆里英姿飒爽的“毒仙”联系起来。
千代奶奶平时很温柔,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样子的我被吓呆。小蝎也心虚,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奶奶……”
“你真是出息了,整那套玩意儿装神弄鬼!”千代奶奶看起来很生气,不知是气小蝎私自看我,还是气他成功瞒住所有人那么长时间。
但我认为无论是哪种理由,她都没必要生气。难道他看我有错?难道他骗过大人们不算厉害?
越想越觉得小蝎好可怜,心里难受本该被安慰的他又因我受训。我鼓起勇气说:“千代奶奶,不要怪他嘛。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不想让我等太久。而且……”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无人问津的煎熬,似乎我死在这里也没人在意,我的声音浮起哽咽:“终于见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话末我发自心底地笑了。甭管今天欢笑也好,落泪也罢。至少世上还有人挂念着我,不舍得让我孤零零地等他那么久。
这一刻起,我心里彻底原谅了前段时间和我闹别扭还让我一直苦等的小蝎。欢喜的时候,我的眼泪却断了线。
“纱罗妲,都怪奶奶最近太忙,忘了看你啦。”千代奶奶的右手穿过牢笼抹着我的泪,我瞥见她的左袖子空荡荡的。
“您的左臂……”
“没事儿,奶奶最近才回来,有些……累。”她收回手,摸着小蝎耷拉的头:“走吧,以后想看她了就光明正大地来,我会跟上面打好招呼。”
“真的么?谢谢奶奶!”小蝎的嘴角笑得快咧到耳根,兴奋地冲我扬起头。见他得意忘形,我朝他扮了个鬼脸。
我们太高兴了,都没注意到千代奶奶的目光从我们身上扫过时掠影出浅浅的担忧。
这一年,我八岁,他七岁,稚嫩的年纪像刚蒸熟的糯米,出锅后才逐渐嗅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蝎是在后来的成长中慢慢接受自己也沦为孤儿的事实。原来那年冬天爆发第二次忍界大战,风岚舅舅夫妇牺牲在与火之国木叶忍者村的对战中,千代奶奶则在远征东南汪洋涡之国的战役中失去左臂。
对战争尚无什么概念的我发自肺腑地憎恶这种伤害我亲人的存在。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打仗不可?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战争的胜利不光意味着荣耀,更浸满无数人的鲜血。那种浴着血的闪闪发光的勋章,我只能闻到腥气、听到哀鸣……
在反感战争这方面,已经十二岁并升级为上忍的小蝎和我达到共识,可惜距离第二次忍界大战才五年的光阴,他就要参加对川之国的讨阀战争。
“一定要去么?我当然知道你很强,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我硬咽下后半句话,背过身擦掉眼里流出的滚烫。
“你不会哭了吧?”那家伙有时候粗心,但细心起来也要命。我哪肯让他知道自己在他出发前就因担心他而吓哭,悄悄吸着鼻子,努力平复声音里的颤抖。
“才没有……”我细如蚊声,他还是听清了,轻笑出声:“真是无情。亏我走前还专门来看你,没良心的女人。”
察觉他拔腿要走,我不再闹脾气,冲到牢笼边放声喊住他:“蝎!!!”
第一次,我直呼他的名字,不再把他当成那个顽皮的小弟弟。
他回头,已是少年模样的脸庞褪去昔日的稚气,俊美的轮廓总让我看得入神:“这可比那么卡哇伊的‘小蝎’听着顺耳多了,过去让你改称呼,你偏不。这次看我要出生入死,你才知道心疼……那就说好了,从今往后你就这么叫我,不许反悔。”
混蛋!我都快担心死了,他还有心情跟我说笑?
我气得鼓起脸,打算把刹到嘴边的关心话像烫口的栗子咽下去,但这样一来受罪的是自己,还让他误以为我真的狼心狗肺。
思来想去,我决定拉下面子不再跟他淘气,深吸口气缓缓道:“蝎,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
我等你,这是后来我常跟他说的话。因为我相信最讨厌等的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往后的时光里,等他已是我生命的全部……
说完这番脸烧的话,他别过头像在笑。难道这货在嘲笑我?我快碎掉时,他一个瞬身闪现在我面前,脸颊几乎碰上我的鼻尖。
“等我。”
“嗯。”
还好还好,脸红的不止我一个,扯平了……
这场战争以风之国压倒性的胜利凯旋,第一次出征就凭一人攻下川之国的蝎扬名立万,被誉为“赤砂之蝎”。这亦是我小时候参照风岚舅舅的名号开玩笑给他取得,没想到这家伙真做到啦。
对蝎的赞美声一时热火朝天,甚至穿入铜墙铁壁的砂锢灌入我耳中。依旧无人搭理的我不是自学封印术好进一步控制守鹤打发时间,就是绣着那块象征他的红色“蠍”字的帕子。
这是我被关入砂锢后就偷偷练习的手艺。趁他这次大胜而归,已把这个字绣得炉火纯青的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想不到门佐蝎岁数不大却比他父亲‘赤砂风岚’大人还出息!十二岁就年少成名,听说只操控一百个傀儡就攻下有千军万马驻守的川之国,诛灭一直不驯服的北山家族,让这个极具战略意义的小国彻底归附咱们!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么小的年纪就大有作为,我看将来的四代目风影非他莫属!”
“话也不敢说太早,除了二代目风影·门佐卫门大人,哪个风影不是出自砂瀑一族?况且,砂瀑罗砂少爷可是三代目风影·砂瀑赤炎大人的侄孙儿,实力也不容小觑,出身上更比蝎领先一大步。”
“唉,咱哥俩在这儿嘀咕有什么用?下一任风影花落谁家只能是上头说了算。既生瑜,何生亮?依我看这两个年纪相仿更势均力敌的少年迟早会两虎相争,必有一输。”
“那我就得说几句,蝎输了的可能性更大!他的弱点不就是……嘿嘿!你懂的!”
“我明白,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话说长得帅就是桃花运好,偏蝎这个小不点儿是个情种,这么多年总放不下那个小怪物。听说这次他又从川之国带回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战败大名的女儿,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叫个什么……北山皿心。”
“北山家族已退出川之国的政坛,那个亡国公主再出身高贵也落水凤凰不如鸡,好像当艺伎了。”
……
我完全听不见大叔们后头聊什么了。手中的“蠍”鲜亮精致,可我觉得好刺眼,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蝎十二岁就立身扬名,前途一片璀璨。反观已被关在砂锢整整五年的我,十三岁仍不得自由的我,又会落个何种下场?
听说这个地下陵墓一样的砂锢还曾关押过第一任守鹤人柱力分福和尚,他是法隆寺的得道高僧。第一次五影会谈后,为助力砂隐获得守鹤,他主动成为人柱力。
他的献身最终只换来囚禁至死的命运,更不必说我也是因体内的守鹤会威胁村子的安危也被关起来。
所以,我注定一辈子不得自由,永远煎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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