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走廊上静悄悄,大理石制的墙壁上没有窗,阿莱塔开门张望,又退回房间。屋子外有露台,露台花园里有好几个人在,所以还是先别出去比较好。
她关上了门,尽力记住房间的位置。
早晨结束后,除了午餐和晚餐是被人送来的,她没再见到其他人,就像是被囚禁在这个房间,虽说外面并没有看守在。
这是一间应有尽有的房间,几乎相当于一些人的家,从卧室到厨房,阳台到淋浴间一个不落,甚至还有一个小储藏间,就算在这儿生活一辈子或许也不会有问题,正因如此,才更要离开。
里面没有任何设备,能让她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
夜晚天上的星星看得她迷惑,她得天文知识仅限于看出北极星,花园里的植物在白天看上去则属于温带,她连今天是几号都不知道,目前只知道这儿的季节和她所在的地方还有流星街一样,所以是同样的半球。
阿莱塔穿过走廊,屋子里是被她弄坏了的水龙头,正在汩汩喷着细流,被发现时的借口她都想好了。
她的房间门和好几个门并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住在里面,或许是其他人,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清楚建筑的构造。她走过两个转角,都没看到墙上贴着写着安全出口的指示图,所以这必然是一座私人住宅。
阿莱塔在房间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手电,不过到了夜晚,走廊上还亮着灯,没有窗户的环境显出森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穿行在山洞里。
已经拐了两个弯,还没看到楼梯,阿莱塔继续往前,再要转弯的时候,她的头刚探出去瞥见楼梯的一脚,就有人在大厅里走动,她一个闪身退了回去,心脏砰砰直跳。
此路不通。
阿莱塔没有立刻走开,而是镇定了心情,心下在做激烈斗争,她是否要下去,和这些人讲话,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她有些没把握,这甚至可能加速她和死神的会面。
正在纠结,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贴着她的脖颈往上传到了耳朵里,低沉得和月光一般不会引人注意,却又会在某个瞬间察觉到它是怎样明亮,当下就是这个瞬间。
阿莱塔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安保队长正看着她,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微弱灯光下,他的脸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比伦勃朗笔下的要吓人。
本想好的借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些打结。
安保队长先退开了,没有说话,像是正等着阿莱塔的借口。她于是将水龙头坏了的事说了一遍。
“这样,”安保队长说,“我去看看。”
阿莱塔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想了想开口:“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很久。”
“晚上也不休息吗?”
“轮班。”
“今天早餐还挺好吃的,你在这儿吃到过什么好吃的食物吗?”
“都还行。”
……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是,他愿意回答。
“今天是几号?”阿莱塔问。
“你们来的时候被蒙住了眼睛,所以想通过花的时间判断这是哪里吧。”
阿莱塔心里“咯噔”一下,在想他是多少次被这样试探了。
“是这样没错。”她干脆直接说道:“你既然在这儿工作了很久,应该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这个嘛——”他说着停下,是到了阿莱塔的房间,门很容易就被推开。
不知为什么,他顿了一拍,看了看左右,往里到了盥洗室,他没带任何工具,只是伸出了手,似乎不清楚要怎么做,但拧了几下,水就停了。
阿莱塔正是通过翘松了顶盖,让水流了出来。
“好了。”安保队长说,转过头来:“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很快就会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
阿莱塔双唇嗫嚅,一时不清楚要怎么反应,她想问什么机会,但安保队长只是摆了摆手,好像在和她告别,她盯着他看。
“真是,不愧是揍敌客。”
阿莱塔睁大了眼睛,她侧边的储藏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露台的门是开着的,风吹得窗帘飘动,这人的黑衣服好像吸收了所有光亮,带着他整个人都在闪动。
“……不好意思,”见到她,库洛洛讲的第一句话说,“把你卷了进来。”
阿莱塔想要揍他一拳,不管他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但她也记得,他让她不要到处乱走,到底是她自己不听。
“我已经说了他们,就等你回去再向你道歉,要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库洛洛走近了她:“走吧。”
他说着就要拉过她的手。
“……去哪里?”阿莱塔好半晌才问出。
“离开这里。”
“现在?”
“当然。”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
“如果你的问题太多,我会没法一口气答上来。”库洛洛说:“这些你都不用知道,总之我们现在离开,我保证你能回到你先前在的地方,不管是流星街,还是我们遇见的酒吧,或者别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就当是……补偿。”
“我哪里都不想去。”阿莱塔脱口而出,就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我们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其他人?”
“和我一起被带到这里来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能你一个人走吗?”
“是。至少,要带走那个小女孩。”
库洛洛望着她,似是受到了月光的涂抹,脸上露出一丝显得古怪的表情,好像这是第一次了解她。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他问。
“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她和别人没有区别。”
“但她还是个小孩,她很害怕。”
“那么,”库洛洛说,“男孩就不是孩子了吗?”
阿莱塔愣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说那个叫做“迪哥”的男孩。
“我明白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了,”在她开口前,库洛洛说,“但是你确定吗?我没有亲眼看见以前发生过什么,只是你要清楚,所有参加过这场名为‘过家家’游戏的演员,都消失了。”
阿莱塔沉默着。
“要离开,就只有现在。”库洛洛接着说道。
“但是,安保队长说很快就会有机会,”阿莱塔道,“还有,你说的‘揍敌客’是指什么?”
“你真是抓住机会就要刨根问题,看来不将所有我了解的情况都和你说是不行了。”库洛洛笑了。
阿莱塔也扯了扯嘴角,好像受到感染。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处在如此险境之下,心情却很轻松,好像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在叫人害怕的同时,心里还有一种别的东西在,好像穿着木头舞鞋在刀尖上跳舞,一次又一次的剐蹭,最终会让自己变得鲜血淋漓,然而冒险带来的刺激会叫人乐意如此做,无法回归日常。
安保队长不算同伴,但也不是敌人,他来这儿是要暗杀一个人,库洛洛暂时还不知道是谁,所说的“机会”大概就是在他的任务结束后。
“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说不定会出手阻止,不过,也可能帮忙。”库洛洛好像还是希望阿莱塔现在就能和他一起走。不过,他尊重了她的医院,“让她等下一个夜晚”,他要去收集情报。
“迪哥的情绪反复,”他说,“但他大概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将他当成正常人说话,生存的概率会高些。”
“如果我做不到,”阿莱塔问,“到时要怎么办。”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我会负责。”库洛洛的语气平静:“不管发生什么。”
他的话里好像带着什么别的故事,阿莱塔想往前走一步,大脑判定这么做就能知道更多似的,但她的身体没有动,一动不动。
“那,就拜托你了。”她说,心里还带着一丝不快的怨,语气则刻意轻松。毕竟,她现在能拜托的也只有他,哪怕在这之后存在骗局,她也要做出这样。
她始终觉得,用真诚对待一个人,就能获得同样的真心,哪怕途中遭到伤害,她还是想要这么做。
库洛洛望着她,又笑了笑,就像是一个披上了成年人外套的孩子。
他离开了,走的是正门,走之前还到露台前,将窗户关好了,据说,窗户也是防弹的。
阿莱塔坐回床上,坐在床边,好一会儿她都呆呆地看着眼前,在发呆,脑袋里空空如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睡觉吧。”她躺下了。
第二天早晨,所有人一起吃早餐,她到了和昨天一样的餐厅里,“妹妹”和“奶奶”都已经坐在椅子上,妹妹看到她,想要立刻走过来,眼神里都是胆怯。
阿莱塔站在她的椅子边,在于这个地方工作的人的注视中和她说话,问她睡得怎么样,女孩好像要崩溃了,阿莱塔尽全力让她放心,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做到,但她努力让自己相信一切是有希望的,希望这样能让小女孩更加放松。
迪哥没有来,当食物端上桌后,他还是没来,同样没出现的,还有“妈妈”。
阿莱塔问发生了什么。
“夫人于昨晚不幸去世了。”有人回答,声音一点儿没有波澜,像在读一则和天气有关的通知那般简短,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少爷不舒服,但会和诸位一起用晚餐,请不必过于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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