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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和事佬

当房门口传出笃笃声,莫妮卡第一时间打开房门。

晨早六点,天光蒙昧。日色难从城寨上方的钢梁铁瓦突围,更不可能为一夜无眠的莫妮卡带来光亮。

龙卷风站在门口,沉毅如负雪苍松。

“……阿叔。”莫妮卡声音盖不住的沙哑,失望更是难藏:“你没事吧?”

难藏的又岂止失望,龙卷风的眼珠在墨镜的掩护下轻微转动:“没事。”

比谁都干净讲究的人,衣服没换头发没梳,从头到脚都乱糟糟的,眼圈更是红得像兔子,无端惹人可怜。偏偏这样想的,不只有他。龙卷风拎了拎从门上取下的烫热饭盒,递给莫妮卡。

莫妮卡接过饭盒,又问:“那……见到信一了吗?”

“嗯。”龙卷风点点头。

“他怎么样?还好吗?”话音刚落,莫妮卡就拍了拍昏胀的脑袋,又丧又恼:“唉,我问的什么鬼问题,怎么会没事……”

“……”迟钝成这样,看来是等不到主动请了。龙卷风自发往里走,反手带上了门:“进来再说。”

房间已经被清扫过,但龙卷风的鞋底依旧接触到了细碎的玻璃渣,沙发上的凹陷也没完全回弹,显然有人在上面辗转整夜,油煎一般。

已经很好了,龙卷风想。毕竟刚刚发生过对峙的那个地方,比这里糟糕太多。

如莫妮卡所料,信一回到了CD小屋。在这个为自己亲手打造的蜗壳中,信一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

无论怎么想,都还是无法接受。

“为什么……大佬他……”他真的得癌?他怎么可能得癌?

香烟火头灭了又燃,构成信一世界里仅现的光源。他流着泪,一根接着一根抽,就像感觉不到呛痛。其实细细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什么烟不离手的人会突然戒烟,又为什么总是流露出一副交代后事,随时会离开的模样。

在打开维生素瓶的那刻,信一终于知道心中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但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他宁愿往龙卷风吃错药,或是被人害的方向想,也不愿相信龙卷风真的生病。

莫妮卡的坦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他着想,所以隐瞒?还隐瞒了快有一年?

统统都是屁话!视若亲父的大佬、最爱的女人、交好的兄弟……难道就因为预设了他的冲动不成熟,就连知情权也要一并剥夺?

“可恶!”信一一拳砸在桌案。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可恶。

房门被从外打开时,信一即如一只应激的猫:“走开!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你不想看到谁啊?”开关咔嗒,钨丝灯亮起,照得信一的崩溃与狼狈无所遁形。

不过几个钟头,潇洒俊逸的青年硬是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领带松散挂着脖子,衬衫上全是烦乱时粗暴拧起的褶皱,原本光洁的下巴上青痕杂生,一双眼,更是红得骇人。

还有,那连龙卷风都感到熏人的烟味。龙卷风眉间蹙出川字,眼内毫无责怪,满是担忧:“你抽烟还是熏烧腊?”

信一第一反应是站起来挨训,但一想到这场声势浩大的隐瞒,又倔强地扭开了头,一声不吭。

龙卷风不请自坐,眼风扫过烟灰缸底,一如观摩战后的废墟,他拿起桌上烟盒摇晃,拇指顶出一截滤嘴。信一忍不住伸手去夺,但他如何匹敌使出旋风拳的手速?眨眼间,龙卷风已经叼住了。

猩红的警戒灯在龙卷风唇边亮起,无端触目惊心。他第一口吸得格外慢,过肺后感慨般地点评:“好久没抽烟,呛得很。”

信一顺势抢过烟摁灭:“呛就别搞了,你现在……”

“我怎么?我生了病。”龙卷风不顾信一的如鲠在喉:“信一,你觉得生病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信一不答,咬筋却一下绷紧。

就着信一的沉默,龙卷风叙说道:“我是应该,躺在病床上倒数人生,还是干脆买棺材买墓,置办后事?”

“不要再说了!”信一打断,他根本无法将那些描述加诸在龙卷风身上。

“你也知道听不下去。”龙卷风眯起睛目:“我不说,还可以做个正常人,我说了,我的亲朋好友、对手死敌,都会当我是个死人。”

“你还可以去治病!”信一被短暂堵住嘴,很快便找到缺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治得好的,一定治得好的!”

“治得好。头发胡子掉光,被人开膛破肚,有什么意思?”龙卷风轻声问。

这番论调,龙卷风早已打过无数次腹稿。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镜有两面。他面对生死有多从容,面对另一件事就有多恐惧——无能为力。

龙卷风早在不久前曾亲历了一场这样的恐惧。面对未尽之事,这副衰弱的身体究竟还能挺到几时?而肺癌的治疗,几乎是粗暴地抹除了所有平稳过渡的可能,可一旦失败,他将加速目睹自己的死亡。

驻空的石狮尚能镇守家门,搁浅的病龙连鳞角都会被人分食。龙卷风宁愿一切顺其自然,活到哪天算哪天,能挡一天算一天,至少这样,他还可以将一切归于时间和命数。

他不想死在病床上。

“算了吧,打打杀杀一世,活到这把年纪,够本啦。”

“不够,不够啊!”信一跪行到龙卷风脚边,泪已满面:“大佬,你说过的,是你教我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说过会守住城寨,要看到城寨拆除那天……是你教我不可以做懦夫,为什么这一次……你自己说话不算话?”

“我还有好多招没跟你学过,我还没给你养老……”

特制的墙隔绝了呜咽低喊,却无法止住悲伤。龙卷风拍着那副已经比他更宽阔、足够担当的肩膀,恍惚间却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信一。可那时候的信一一连几天都不肯说话,这一次,从崩溃到重塑,他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

擦干眼泪,信一嗓音中透着黏连嘶哑:“今日是我太冲动,但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龙卷风轻咳一声:“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要负起责任来,守住这个秘密,也要守住城寨。”

“明白。大佬,你可不可以,尽快把城寨交给我……”话脱口,信一才想起直接找话事人接棒,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你不能再操劳了。”

如果在意这种事,龙卷风也不可能将信一教得随口就说。龙卷风就着信一的话头,即兴出了一道考题:“交给你,你想怎么做?”

“……旻叔只听你的话,朱文标和姚兰是穿一条裤子的……到时候,一定有人会搞事。”信一陷入思考,习惯性去摸烟盒,却一下缩回了手:“九龙警区那个阿头,不是一直想进城寨吗?那就开闸,让他的人进来咯。”

祸水东引。

“险棋,”龙卷风对这份答卷,还算满意:“不过,可以一试。”

“就算我拳头不够硬,我也有信心做好。所以大佬……”信一的昂扬戛然而止,满目只剩恳切的哀求:

“你可不可以去医院?求你了。”

回忆到此结束,龙卷风回过神,莫妮卡不安地攥着手指,不安又期待地注视着他:“信一他……是不是不肯原谅我?”

龙卷风沉默。

直到交谈到了最后,信一情绪彻底恢复平和,他也没有提过莫妮卡。自然龙卷风也帮忙说了话:“瞒住你不讲,是我不对。四仔和阿玲那边,是我要求的,你不要怪他们。”

台阶就放在面前,信一却没法做到难得糊涂:“四仔是你要求的,她……”

一年前,正是莫妮卡刚进城寨不久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干什么?信一回想,她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博取龙卷风的信任,所以,她一定是主动的。

这样的后续,说出来除了让信一和莫妮卡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外,没有任何作用,所以龙卷风选择闭口不言。

可是,信一和莫妮卡都有不低的读空气能力:“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那双眼中燃起的光彩很快又变得暗淡,宛如做旧琥珀,沁花的眼线也同红眼眶交抹在一起,活像只脱妆的兔子。龙卷风想到放在兜里的手巾,洗的很干净,今天还没有使用过。

接下来,龙卷风则一直在忍耐住使用它的冲动:“没这么糟糕,信一心肠很软,不会气你太久的。”

“别的事或许还有得商量,这件事……”莫妮卡啧了一声,闭上眼睛:“其实想想,他不原谅我也正常,如果生病的是我阿妈,我也会恨瞒住我的人一辈子的。”

“女仔,对不住。”龙卷风低声。莫妮卡劝过他好几次,但凡他听话一次,事情都不会闹成这样。

“没有,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莫妮卡强牵起嘴角,想露出一个豁达的笑:“是我自己要帮你瞒的,怪得了谁呢。”

“你可以怪我。”

莫妮卡一顿,差点忘了抑制哽咽时吸气声。

龙卷风定定地看住她,沉声静气,字句清晰:“不要怪自己,来怪我。”这不是一句安慰,而是一个承诺。

当世界寻不到暖色的时候,银白也会让人感受到些许温暖。可一旦感到温暖,早就薄若蝉翼的冰层如何顶得住潮汐?莫妮卡干涩的眼中顿时雾起,再止不住哭腔:“怪你……都怪你啊……”

“一把年纪倔的要死……闷不做声就可以让所有人围着你转……现在好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甩,你满意了?”

莫妮卡的控诉东一句西一句,光说还不够,又上手拉扯,一气撒泼:“呜呜……你们男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好丢脸啊……我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好伤心啊……”

莫妮卡力气实在不算小,虽然没用全力,也将龙卷风逼得像个不倒翁。他身体愈发僵硬,不自在得像是钻进了一层皮套,却偏偏不愿让她停下。

好不容易才哭出来,她一定忍得很辛苦。

可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龙卷风张开已经收放了好几个回合的手掌,将那颗在他视线中的凌乱脑袋扶进了怀中。抱女仔是否是这样的姿势?应该是这样,动作要轻一些,再轻一些,否则等她依靠上来的时候,惊动心脏就不好了。

当龙卷风抬起手时,莫妮卡第一反应是他要将自己拍晕,她还来不及惊恐,额头就已触上一片宽阔码头,烟草与皮革气息遮天蔽日,连五感都变得迟钝。

安静了。但她还在啜泣,应该还要很久。

当温热的泪水缓缓浸透衬衫,溺进胸口,龙卷风忽然发觉,莫妮卡的泪水是比沉疴更可怕的东西。

就像会融化他的骨骼,也让他真的开始懂得后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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