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甸从小就因为自身古怪的特质不被其他人欢迎,就连他的父母也不喜欢这个不爱说话、眼睛颜色异于常人的孩子。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基甸更是差不多被直接抛到了脑后。无奈那对夫妇为了不被儿童保护协会找上门,表面功夫做得一向到位。冷暴力并不是靠小朋友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表述出的东西,更别说,根本没有大人会愿意认真听基甸结结巴巴地诉说上半个小时。
只有隔壁邻居家年长他两岁的姐姐蕾奥娜从不会厌恶疏远他。
为了和蕾奥娜同级,基甸连跳了两级。
在高三毕业的时候,虽然很早就已经学会流利的说话了的基甸还是不能控制地结结巴巴着和仍是单身的蕾奥娜告了白。
他很害怕自己会被拒绝。
蕾奥娜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从小就人见人爱,就连穿着普通的走在街上都会碰到两三个星探对她死缠烂打,希望她去当电影明星。而他,光是站在那里,周围就自动形成了一整圈的真空带。在校园里,她是追求者甚众的校园女神,而他则是没人敢招惹的怪胎。但蕾奥娜只是用她惯常的甜甜的笑容半羞半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凑下身来。
就在他老老实实地俯身时,
反正就是姐姐的主动亲亲。
这个你们自己脑,我不要写。
即使上了不同的大学,他们的感情也依旧很好。
在大学的第三年,他们订婚了。
大学毕业后,他们计划:等各自的工作都稳定下来了就结婚。
但就在结婚的前夕,2003年的5月15号,蕾奥娜失踪了。
没有一星半点的预兆,蕾奥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彻彻底底。
基甸发了疯似的翻遍了每一条监控,却找不到一帧她的身影。
没有带走社安卡,没有带走驾照,银行卡更是原原本本地呆在它该在的位置,就连蕾奥娜的手机都安分地呆在她的枕头边。
但蕾奥娜就是失踪了。
基甸上报了蕾奥娜的失踪,警察局也立了案,但三年来,没有一点消息。
就连蕾奥娜的父母也几乎丧失了信心。
要知道,失踪案侦破的黄金时期是七天,过了这个天数便是希望渺茫了。
唯有基甸始终不肯放弃寻找。
在蕾奥娜刚刚失踪的那几日,他没日没夜地不知看了多少遍监控记录,电脑桌旁的烟灰缸里也不知道堆了多少个废弃的烟头。
监控视频绝对被替换过了。
他万分肯定。
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忘记的,跟蕾奥娜相处的每个细节。
蕾奥娜失踪的前一天,她耳朵上带着的是浅粉色的淡水珍珠耳环,而不是视频里所显示的白色珍珠耳环。不管这个线索是那些绑架走她的敌人不小心留下的纰漏,抑或是故意留下,希望吸引基甸去追查的诱饵,基甸都绝对会一直追查下去。
如果是前者,只要有破绽,就意味着敌人并非无懈可击,那蕾奥娜就一定有获救的希望。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基甸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有不可或缺的共同利益存在,就一定有协商的余地。基甸向来很有耐心——他曾经在卧底□□两年后,为逮捕□□的首领,几近不眠不睡地在他家附近蹲守了七天,直到那个家伙最终按捺不住自投罗网。
他会好好等待着的,直到那些家伙自己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
三年后的5月15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没有完全合拢的窗帘照亮了室内漂浮着上下移动的细小尘埃。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基甸准时睁开双眼。
他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的去向。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他明暗不定的脸。
这不是他的手机。
相比他原先的手机,这个手机的侧壁多了更多微小的极易被人忽略的划痕。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基甸心中的焦灼减缓半分,反之,更多的疑问接踵而来。
在粗略检查过后,于那些划痕之外,这个手机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那么熟悉——无论是输入法的习惯,还是秘密文件的位置所在——简直就像它原本就属于他一样。
那些敌人的身影更加扑朔迷离了。
没有目的,不知来处,毫无踪迹。
简直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他们劫走蕾奥娜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等待三年却仅仅只是给他换了个手机?
沼泽地里翻涌的泡泡不会停止上升的脚步,源源不断的猜测也如同死掉的谜语人的谜题那样没有结束。
基甸详细检查手机的每一个软件,两部手机越来越多的不同逐渐展露在他的眼前。但作为警察多年的直觉提醒着他:他先前的想法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这个手机B有着和他原本的手机A截然不同的聊天对话和搜索记录。
它原本应属于一个已婚男性。
和他有格外相像习惯的已婚男性,基甸面无表情地对心里的侧写进行补充。
搜索历史里“恩爱多年,妻子突然偶尔变得十分冷淡是怎么回事?”、“婚姻遭遇七年之痒该如何是好?”、“怎么样挽回和妻子的婚姻?”之类的记录十分刺眼。
拜托,有些人连结婚都还没结,这种结婚多年的中年老头,凭什么在这里炫。
但当基甸看到短信记录时,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
那是蕾奥娜的短信。
发信时间:2006年5月15日11:51(基甸所在地的时间,24时制)
基甸的第一反应是系统错误。
但他的直觉又开始铃铃作响,将他“提交系统错误”的想法狠狠摁死在了脑海里头。
它说:这份信息就是真实的。
多年来稳固的唯物主义观让基甸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索相应的物理知识来应对这条近乎荒谬的信息。
但穷尽了脑内所有毕业后物理知识的残留,基甸也没法给它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量子力学吧,他自我说服道。
基甸没法质疑发件人的真假,因为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他的理性还是感性,都在他看那份短信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欢天喜地地在他的脑子里开庆祝大会。
就是蕾奥娜!就是蕾奥娜!
它们欢心雀跃。
基甸知道自己应该先调查清楚,但人类的理智要是无时无刻都能保持在线状态的话,就不太可能出现那么多历史错误了。
他当即就想订了机票立刻冲到奥瓦坎去,可阿尔玛森公司垄断了到那里的所有的航班和船票,除非你有私人飞机,否则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过去的快捷方法。
不是没有向上头反应过,可那边给出的结论含糊其辞,话里话外都是叫他放弃的意思。
发现基甸固执已见,上司也奉命找他谈过话。
这次事件无处不透露着诡异,光是上头的大人物之间的拉扯和算计,足以让一个没有势力的小警察死得渣都不剩。
作为局里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他应当选择明哲保身。
但怎么可能?
对基甸而言,挚爱的未婚妻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意义。
面对这个只要相处过就会让人逐渐放下对他初始偏见的青年执着递上的请假条,局长没法子了。“基甸,我知道我是劝不动你了。接下来的话,你把它当作疯子的呓语也好,神学家的神神叨叨也罢,但基甸,你必须要知道,世界上有一群生物,对人类而言,或许该叫怪物也说不定。人类穷其种族的一生,也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完全正确的认识。他们不可直视的庞大身躯盘踞在宇宙里,人们在地球上的所见的不过是祂们微不足道的一缕意识的投影。即便如此,对人类而言,祂们也是无法被认知的庞然大物。
“你能想象人类对于蝼蚁的意义么?对蝼蚁来说,人类是神明也是魔鬼。人类举手投足间掉落的面包屑足以成为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可得到的美餐,与此同时,当人类不同花纹的鞋底板踏过地面时,它们也会迎来灭顶之灾。人类会在乎自己的行为对蝼蚁的影响么?除了最有同情心的极少部分的那些人,谁会关心蚁的死活呢?
“对那些邪神而言,人类正是如此。他们只要随意地翻个身,或者打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喷嚏,人类就会迎来无言的灭顶之灾。这甚至谈不上是恶意。只是因为——祂们太过庞大,人类太过渺小。仅此而已。
“而祂们中的某些个体,则对愚弄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祂们热爱欣赏人类在面对绝境时的绝望,多数时候甚至不吝惜自己上场,亲身参与这一场戏剧。基甸,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祂们的名字,因为人类的身躯太过脆弱,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仅仅是听到那些怪异的发音都会让人陷入疯狂。”
局长拉开办公桌左侧的第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黑色盒子,把它交给了基甸。
“这里头装着的是旧印。至于它的作用?打个比方,就像人类看到粪便也会觉得恶心、不想靠近,对吧?旧印对邪神而言也是如此,它会引起他们生理性的厌恶,从而达到驱逐的效果。此外,它还有守护精神,遏制感染的功能。它是我一位故友的遗物——收着吧,孩子,它们在我手里毫无用处。至于再多,我也不清楚了,那个圈子对我而言不过也只是友人口里的杂谈而已。他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教授,那里有无数个向他一样致力于研究这些东西的人。
“唉,到底是老了,絮絮叨叨地讲了这么多,希望你别嫌老头子啰嗦。”局长在请假条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孩子,我没有办法再帮助你什么了,祝你好运。”
基甸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这位照顾他良多的局长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一样一样地取下自入职那天起就被好好珍惜的警帽、肩章,还有,最为闪闪发亮毫无陈锈的警微,把它们整齐地叠在局长的桌上。
最后对着老领导敬了个礼,基甸冲了出去——他要去赶本季最后一次前往奥瓦坎旅行的飞机。
他违反了上级的指令,他背弃了身为警察的职责,他放弃了他曾经宣誓坚守的一切其他——他只想追回他的爱人。
雪茄已经渐渐燃到了尽头,直到再也没有白烟冒出的很久之后,基才回过神来。他想得太入神,甚至没感觉到烟蒂烫人的温度。
这个小镇的确藏着什么东西,就连同团的旅客也几乎各个身怀秘密。
基甸不关心其他人来这里究竟为何,对这个小镇的一切也毫不在乎,他只想找到他的蕾奥娜。
镇上只有一座旅馆,蕾奥娜作为先一批的旅客,一定在这里的某个房间住过。
他急急忙忙地把垃圾丢进烟灰缸,从裤袋里摸出手机B,点开了那条他几乎能倒背如流的短信。
“我亲爱的基甸,
我已经到了奥瓦坎,这里的天气实在是独特。
据导游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里几乎只有六十天放晴。在来这儿的路上,我和旁边的小姑娘聊得很是开心。
她叫薇拉,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最近在做项目时遭遇了点不好的事情,所以出来旅游散散心。小姑娘性格挺好的,就是老是念叨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传奇调查员,使命必达’,什么‘垃圾修矶’,什么‘狗神给爷爪巴’,什么‘呜呜呜什么丑八怪玩意儿,我要瞎了’。
被问起来时还会露出一脸不太符合年龄的沧桑,说这不过是他们大学的学生间流行的某种桌游罢了。
现在的年轻人课外娱乐活动已经这么刺激了么?
基甸,你和他们打交道的次数多,也许会比我更了解一点吧。我们的住宿环境还算不错,旅店的老板娘很是和善。饭食也做得挺好,只是海鲜稍稍太多了些。也许是当地特色吧,毕竟奥瓦坎是个滨海小镇。
我和薇拉同房,我们很幸运,碰上了一个地理位置绝佳的房间,只要打开窗户就可以鸟瞰整个小镇的景色。
最让人惊喜的是清晨,我们碰上了这里难得一次的晴天,暖橘色的太阳正对着我们从云雾里喷薄而出。
新的一天开始了。
看来今天会是个好日子呢。
基甸,当这里的太阳升起时,我不能控制地想起了你的眼睛。
我向来爱你眼睛的金色,可你总是怕张扬,要把它遮起来。
现在再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你不是说局里的同事对你都很好,从来不会厌弃你有时读不懂空气吗?
总是带着隐形眼镜可不好,下次把眼睛露出来吧。
既然他们已经接纳了你,那他们一定会像我当初接受你一样,视你的眼睛为平常。
基甸,你的世界里早就不止是只有我了。
多看看你的周围吧,基甸,你会感觉到幸福的。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漂亮,有一种复古式的美感。等你休假了,我们再一起来这里度蜜月吧。”
基甸几乎能想象出蕾奥娜在敲下这些话时的样子,她一定是微笑着的,时不时会苦恼地歪头思考表达的措辞。
但——他强行让自己不住发散的思绪回来,只关注那些对推理有帮助的信息。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食指敲着窗户,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今天是5月23日,是南半球的深秋。而北半球则处于春末,此时太阳直射点正位于北回归线和赤道之间,因此澳大利亚的太阳应当是东南升,西南落。如此,对照旅馆的房间分布,蓄奥娜的房间就应是窗户正朝向东南的217号。
不会秘密行动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基甸决定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217号房间,寻找蕾奥娜可能遗留下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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