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看着高启盛一步步走上来。
高启盛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朱朝阳。
以前遇到了他也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小孩儿,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他真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他的眸子不仅黑,还很亮。眼睛不仅好看,还像会说话一样。就算现在面无表情,也会流露一种勾人的楚楚可怜。
现在还脏兮兮的,要是擦干净了,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模样再露出来,一定会更招人喜欢。
可是喜欢他的人里一定不包括他。
看他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居然睡他哥的床,凭什么?还让他哥喂他吃面,自己不会吃吗?
高启盛冷笑了一下,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朱朝阳的头发。然后,嫌弃地搓了搓手指。
“真脏,你多久没洗过澡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难堪。“小心点,别乱动,都把我哥的床弄脏了。”
高启盛等着看朱朝阳窘迫又尴尬的模样,也好奇朱朝阳如果羞愤反击,会说出怎样的话。不管朱朝阳说什么,他都有能让朱朝阳更难堪的话。
然而,朱朝阳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令高启盛十分不舒服。
他这才发现朱朝阳楚楚可怜的外表下,有一双深邃又沉静的眼睛。
而且似乎也很有耐心。
好像一点一点在透过他斯文得意的外表,看到他心底幽暗扭曲的癫狂。
这种被扒开衣服又刺穿心房,仿佛能将他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的感觉,令高启盛有些恼羞成怒地恐惧。
他想逃,想躲起来,想躲开朱朝阳莫名安静的审视。但他又觉得荒谬,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有必要怕一个脏兮兮、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七岁小屁孩吗?
就算要离开,也该是这个小孩离开,而不是他!
高启盛与朱朝阳诡异地、安静地、奇怪地对视着,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让这个可恨的小男孩快点消失了。
这时,高启强的菜炒好了,饭也端上了桌。
“阿盛,下来吃饭。”高启强在楼下对高启盛说。
高启盛还盯着朱朝阳,而朱朝阳也还在安静地注视着高启盛。
不知道为什么,高启盛就是不想先收回视线,仿佛先收回视线,他就等于输了。
朱朝阳看了看下面仰头看着他们的高启强,对高启盛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说:“叔叔,你哥哥在叫你吃饭。”
“叔叔。”高启盛在心里冷笑。真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屁孩,他才比他大十来岁,他居然管他叫叔叔。讨厌的人,总是有办法令人更讨厌他!
虽然这场对局是朱朝阳先错开了视线,但不知道为什么,高启盛还是觉得自己不是赢得那个人。
他冷冷地盯了朱朝阳一眼,转身下楼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平时斯文纯净的模样。
朱朝阳看着高启盛坐到座位上,和高启强闲聊些家常。
只是一些最日常的话,淡得没有什么滋味。可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却是那么温暖又亲密。
朱朝阳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高启盛没有在刻意挑衅他。高启盛甚至可能已经忘了他,注意力都在与他哥哥的对话上。
而就是这样,才更让他感觉孤单。
朱朝阳慢慢转过了身,又望向了低低的棚顶。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孤单感,可是自从父亲和母亲分开之后,这种感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他真羡慕这个家庭的氛围,真羡慕这兄弟俩。
他能留下吗?他能加入进去吗?高启强应该只是想暂时收留他一下吧。
朱朝阳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考虑着自己今后要怎么办。
久未好好休息过的疲惫混杂着高烧后的倦怠,令困意阵阵袭来。朱朝阳考虑着、考虑着,就难以抵抗疲累的冲击,慢慢地睡着了。
高启盛吃过后,高启强让他好好去休息,自己收拾了碗筷。
然后,高启强倒了点热水,温了一条毛巾,想要给朱朝阳擦一擦身体。
走上隔层,才发现朱朝阳已经睡着了,睡得很熟。
他轻轻摸了摸朱朝阳的额头,没有发烧。他放心许多,拿着毛巾,左右看了看,最终把毛巾搭在了栏杆上,坐到了床边。
他看着朱朝阳熟睡的面孔,就想起了不久前,朱朝阳对他叫了一声爸爸。
高启强静静地看着朱朝阳许久,俯身给朱朝阳拉了拉被子,免得一会儿炒菜给屋里带来的热度散去后他着凉。
高启强想拿一颗烟抽,但看看朱朝阳,又收回了放进口袋里的手。
他又半倚半靠着枕头,然后,轻轻地用手盖住了脸。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听到有人管他叫“爸爸”了。他早就考虑过婚姻的事,考虑之后的决定是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好好把弟弟妹妹养大,供他们把书读好,看他们成家立业,生活得幸幸福福的,他这一辈子就算过得值得了。
有没有人喊自己“爸爸”,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今天,有人叫了他一声“爸”。
高启强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有点想再听一声,但紧随而来的就是自责,深深的自责。
早就想好了,一辈子好好把弟弟妹妹带大,供出来,看他们成家立业就好了,怎么能想着这种不该是他考虑的事情呢?
高启强叹了口气,搓了搓脸,刚把手拿开,就看到高启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上来。
“阿盛啊……”高启强被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眼神有点闪躲地坐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哥,我的枕头是不是在你这儿……”高启盛指了指高启强腰下压扁的枕头。
“啊对,我拿过来用了一下。刚刚这样躺不舒服,拿它,拿它撑下。”高启强赶紧站了起来,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把枕头拿起来,拍了拍,交给了高启盛:“给你。”
高启强看了眼熟睡的朱朝阳,小声和高启强说:“哥,他也太脏了,别传染你什么病啊,细菌啊……你去我那睡吧。”
“没事的。我天天弄鱼,身上也没有干净多少。他还发烧呢,刚刚退烧,我得看着他。”高启强也小声说着,从栏杆上拿起了毛巾,拍了拍高启盛的手臂,让他一起下来。
高启强给牙杯里倒了点水,开始刷牙。
高启盛拿着枕头,站在高启强身边,瞟一眼朱朝阳,又看看高启强。想着说点什么,能让大哥离那个小破孩远点。
高启强刷好牙,准备洗脸,看到高启盛还戳在他身边,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阿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是平时钱不够用了吗?还是什么?”
“不、不是,够用,哥。”高启盛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哥,那个小孩的妈妈身上麻烦不少吧?你收留他虽然是好心,但是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啊?我和小兰平时也不在家,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我担心……”
高启强想了想,说:“暂时应该不会有。他妈妈欠了很多赌债,那些人已经把他家房子收走了。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找什么麻烦。”
高启盛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个摆脱朱朝阳的绝好借口。
他趁机继续说:“就怕那些人还觉得不满足,不肯放过他。现在很多偷小孩的,弄断手脚,用他们乞讨赚钱。那些讨债的,说不定和这些团伙都有关联。”
先给他哥铺垫一下,到时候朱朝阳消失,就和他没关系了。
高启强没有想过这一层,听到弟弟这么说,更觉得得看好朱朝阳才行。但只是说:“不会这么严重吧,欠债收房怎么都说得过去。那么做可是违法的,抓起来要判很多年。”
高启盛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心情轻松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高启强洗漱之后,简单擦了擦身上,走上了隔层。
朱朝阳还睡着。高启强轻手轻脚换了睡衣,躺在了朱朝阳的外侧,关了灯。
床本就不大,多了个孩子,留给他的空间就变得窄窄的。
高启强侧着身,盖上被子,看了眼表,伸手捞过闹钟,借着隐隐约约的一丝丝光亮,定了一个凌晨时响的闹铃——到时他得起来给朱朝阳喂药。
他把闹钟放好,从朱朝阳那里挪过来一点枕头,搭着角枕着,感受着周遭的安宁,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回来得比平常晚很多,在楼下遇上朱朝阳被赶出来这件事,紧接着就是弟弟提前回来了,差点让他忘了去想送礼的事。
小龙小虎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不仅要收卫生费,还想收大礼。
他去商场看了,等离子多贵呢,要两万块一台,真有人会送他们吗?那个鱼档他都做了多少年了,小龙小虎怎么说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不至于真的那么不讲情面,会不给他做,给别人做吧?
也许只是嫌他往年过年送的礼有点薄了,拿话来敲打敲打他。
今年过年,除了往年那些礼物,再给他们多送几条中华吧,再多买两瓶好酒,应该也就行了。
中华烟,高档酒,都要不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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