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黑暗，无尽的黑色中，只有凪诚士郎一人。没有光源的空间里，阴影像是某种会动的生物般爬上了凪的身体。
“不是只要进球就可以了吗？”
“玩偶、工具，承载着他人意志做出的奇迹，你和机械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
“算法尚可迭代，但是‘天才’只能逐渐变成‘普通人’。”
“跟洁和玲王一起踢球，就算失去凪的可能性也没关系吗？”
“……”
“玲王，不要你，和你一起踢球无法进步。”
“再见，天才。”
他自己和洁的声音同时在黑暗中响起，重叠在一起，仿佛某种嘲弄。
“喂，凪同学，虽然和我无关，但我姑且帮遥问一句：你，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在踢球？”
有趣吗？胜利吗？
趣味和胜利他拥有了，已经。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和洁在一起，就能看到无限的可能性。
不对吗？
“只是排除玲王，去除稳定的因素，加上洁，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基于理智的判断不对吗？
只是一起踢球就好了，不是吗？
只要进球就行了。
——“你到底对足球是怎么看的。”
玲王用钱和强烈意愿将他“买进”白宝中学足球部，足球在他眼中和之前被拉去救场的排球没什么两样，判断落点、停球、把球送出去踢进对方的球门，这样就结束了吧。
他总是能很好地完成，这样就可以了吧。
太轻松了，所以也没有任何的愉悦感。
而对凪诚士郎来说，竞技游戏的本身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赢了又能怎么样，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都能“存活”，影响的无非是外界无关紧要的“评价”罢了。
想象出名之后源源不断的钱财都比射门本身更受凪的喜欢。
“足球有什么不同呢，对凪诚士郎来说？”
是有不同的吧？
爬上凪的黑影几乎将他整个埋进去，只露出一张脸，但他依旧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
直到在他的前方，耀眼的光驱散了黑暗，黑影也紧接着消失。
被放出来的凪踉跄了一下，无法抑制地朝亮处望去——
是有不同的吧，和排球比起来。
与只是认为他运气好的排球部的人不一样的，是有认可他天赋的玲王，哪怕凪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这样的认可。
以及，作为光源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洁世一。
“足球还是很有难度的吧？有没有觉得有趣一点？”
洁在刚刚加入足球部的第一周，在分组5V5对抗中，从凪的脚下截过了那颗足球。那是凪不曾预料到的状况，新加入的部员完全没有小瞧他，看出了他的不以为意。
甚至、抢走了属于他的射门。
“不一样的，足球和排球。”
但——
“无论是无视他人，还是将所有感情都放在他人身上，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哦，诚士郎。”
啊，在考虑足球的时候，想的是玲王和洁，后来还一直在想洁啊。
真糟糕。
将理智和感情分开，在分析他自己的足球时，并不适用。因为从一开始，足球和他的感情就缠绕在了一起。
为了射门去踢球？为了世界杯去踢球？为了成为世界第一？
凪诚士郎没有这样的意愿。
足球对他来说，就是洁世一。
所以不能抛弃自己的感情，不能去逃避做出选择，否则他永远也无法追上洁。
“凪同学很依赖玲王同学和洁呢。”
依赖——
“对洁的喜欢和对足球的执着，是同一个东西吗？”
所以，不能只是一起踢球就好了啊。
那洁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得不到回应的话……他要不要主动呢？
哪怕这会是和人生这个无聊游戏中很多其他不必要的事一样，徒劳无功？
“去踢球吧，凪，哪怕徒劳无功。”
他的心对他自己说。
“凪！”
伴随着一声呼喊，他眼前的场景突然切回了现实，凪下意识地朝喊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是飞速向他传来的足球。
这是洁世一在比赛以来传给他的第二颗球。
高速旋转的足球带着洁的笃定，但没有带着任何可以被称为“愿望”或者“让凪轻松接下”的信息。
这是一块试金石。
玩游戏所训练出的动态视力让凪在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自己身边人的动向。洁的传球偏离了罗古拾实业高中后场的预料，因此他们正在往这边赶。
包括速度之星的千切豹马。
如果凪还停在原地的话，可以预见地，千切将在他停住球的时候追上来，到时候球权很容易就会落入罗古拾实业之手。
要主动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凪朝球冲去，紧接着是跳起的同时胸部停球，在下落的瞬间转身，大腿发力——
凌空抽射，球以破竹之势落入了对方的球网。
GOAL！
加上在凪心不在焉的那段时间，千切射入球门的两颗球，在比赛的上半场的最后，双方的比分追平，来到了2：2。
“很好，”洁看着超越所有人预料的凪，抓起衣领擦了擦汗，“接下来，轮到我进球了。”
59
半场休息，千切接过队友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
鳄间兄弟在千切刚刚入部的时候对敢于挑衅王牌前辈的他颇有微词，但也架不住教练的青睐以及千切超越常人认识的才能，只能逐渐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高一的全国大赛因为流感，千切缺席了，罗古拾实业高中也因此落败了。
但升入二年级之后，他们队伍就逐渐开始趋于稳定，鳄间兄弟虽然不忿，但也乖乖地担任中场，给千切传球。
而当他们的教练表示要和白宝中学踢练习赛的时候，哪怕知道他们在一个多月前踢赢了去年的优胜队伍青森拉拉田，千切也不觉得这会是一场困难的球赛。
毕竟，去年青森拉拉田能取得优胜，多半靠得是运气。
倒是没想到上半场结束会是2：2。
千切撩起脸颊边汗湿的头发，看向和他一样在上半场踢进两个球的凪，但很快他的视线就移到了凑到金属网旁边的洁身上。
凪和他一样是天才，不管是第一球的转身踢球，还是第二球的凌空抽射，凪都表现出了惊人的身体控制力。
但白宝中学的心脏毫无疑问是掌控了球场，拦住了他上演帽子戏法的，洁世一。
洁世一正抓着球网在和外面的人说些什么。
他的粉丝也来了吗？
千切知道自己的粉丝很多，多亏了报纸的大肆报道，很多人都认识了他，不过对粉丝他并不太在意，甚至有时会感觉有点困扰。
看了一会儿洁，千切便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在一旁自顾自擦着汗的凪。
这个世界上天生就分为有才能的人和没有才能的人，而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世界展示自己的这份才能，这是千切坚信的理念。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有才能但没有主观意愿的家伙。
而这家伙又在上半场最后的时候突然表现出了极强的意愿。
挺有意思的，千切想。
60
另一边，洁在裁判吹哨后就朝玲王的方向走去。
玲王在看完上半场的剩下内容后，对洁在谋划什么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为了凪的觉醒因此可以放任混乱，洁对他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他不信洁猜不到这场球赛的意义。
但效果是显著的，玲王回想着凪凌空抽射的样子，他在那时猛地握紧了手，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天才，已经决定向世界展现他的才能。
只是比起凪的改变和自己需要的进步，玲王现在更想对洁说的是——
“洁，不是要当世界第一的前锋吗？不进球只助攻可不行。”
玲王这样说，但看着凑过来的洁笑着。
“我可是准备让你和凪组成双前锋，一路杀向世界呢。”
洁听出了玲王的调笑意味大于疑问，扒着金属网毫不避讳地大方承认，“下半场会是我的进球。”
“啊，不过玲王不踢前锋了吗？”
“我准备转中场，”玲王朝着洁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给你和凪传球，作为世界第一的中场和你们一起捧起W杯。”
洁愣了愣，但很快意识到玲王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风间老师曾经来问过他的意见，白宝中学的确需要一个更强有力的中场，而他的超越视野让他成为他们之中最合适的人选之一，洁当时坚定地回绝了，但也做好了为了“队伍”暂时去担任中场的准备。
“玲王……”洁隔着网看向自己的部长。
后者看着洁动容的神色，要不是有网隔着，真想揉揉洁的头发，“我的目标从来就是W杯，不要让我失望啊，洁。”
“当然不会。看着我吧，玲王。”
洁看了看时间，和玲王隔着金属网碰了碰拳，就回到了球场上。
61
后半场，如洁所说的那样，是他的主场。
收集完对手的所有信息，代入每人的视角预测他们会有的行动，再在注意足球的前提下，关注每个人的跑动。
这个球场完全处于了洁的掌控之中，只是洁终究不是全能类型，足球也不是1个人的比赛。
加上白宝中学与罗古拾实业高中的大部分球员还只是中上的高中生水平。
不过洁的发力也封住了除了千切之外罗古可能的进球，而千切和凪则仿佛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千切的速度在接球停球的时候会被凪赶上，而凪在停球时又容易被千切截走。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进球。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在休息时间放出大话的洁还不是很急，松田就先着急起来。
“需要我们配合你吗，洁？”松田跑到洁的身边，现在球权在凪那里，凪离对方的球门的距离还是有点远。
洁摇了摇头，“不用，按照我之前说的继续做就好，配合我的——”
“另有其人。”
另一边，正被千切缠着的凪感受到了困难，哪怕是天才在面对同样的天才时，也很难只靠自己进球。
他需要——
这次不再是依赖，而是相互的需要。
“是洁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抱着这样的信念，凪朝着对方球门的方向传出一球。
球前进的方向上没有白宝的队员。
仿佛是在呼应这场比赛的第一球那般，洁出现在了空缺的地方，那里离球门的距离已经在洁的“射程”范围内。
不停球射门——
GOAL！
在罗古拾实业高中的门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洁踢出的高速球就撞进了球网之中。
比分停止在了3：2。
62
比赛结束后，千切主动走过来和洁与凪搭话，而在冷淡的凪的对比下，洁的态度就显得格外的温和。
千切提出了加Line的好友，洁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们随便聊了几句，约定了下学期在地区大赛前再约一次练习赛之后，千切就被他的队友叫走了。
洁看着千切远去的身影，在心中感慨到不愧是女粉超多的千切豹马，哪怕凑近了看五官也是优秀的，而且好高，为什么看起来是纤细美少年的千切也比他高。
这样想着，洁回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快一个头的凪，这位也比他高。
自信心有点微妙受创的洁没有在凪身上停留太久，就转而看向本村，本村同学的身高只有173，比他还矮两厘米。
这才是正常DK的身高嘛。
站在洁身边的凪耐心等待着洁好不容易移开黏在千切身上的视线，但洁在看了他一眼后又移开了。
只看了一眼，完全的区别对待。明明他才是属于洁的天才。
感受到自己不满情绪的凪也懒得去想他和洁实际上还在“吵架中”，汗也没擦地直接趴到了洁身上。
“洁，看着我。”
没骨头的天才强硬地把洁的头掰向自己，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满，“我已经向你展示了，我的选择。”
“洁，我抓住你了。”
洁看着凪比平常更深一点的瞳色，会意凪是在回应他之前说的“不如现在就说再见”，想到凪觉醒后令人惊艳的表现，他揉了揉凪的脑袋：
“欢迎回来，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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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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