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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地上的星穹

阴影之中,楚子航的呼吸在听到“勿留后患”时几不可察地一滞。身后,恺撒已按上怀中匕首,路明非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女人吩咐完毕,却不急于离开。目光扫过大殿中央那根贯通上下的巨木通心柱,忽然要求属下随她去暖阁看看。

她说着便向四人藏身的方向走来。脚步声渐近,如同擂鼓踩踏心腔。然而风从殿外卷入,掀起芬格尔的衣角,使之拍打着旁边垂落的帷幔,一时之间,沙沙作响。女人的脚步戛然而止,敏锐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目光如箭簇,直钉入蟠龙金柱深处:“谁?”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阴影中的属下立刻手按剑柄,蓄势待发。虽然不能对宗室大开杀戒,除掉窃听者,却是他分内之事。就在他即将拔腿上前、楚子航也决定暴起发难的瞬间,只听喵的一声,慵懒的叫声从柱顶飘落,一只玳瑁猫从梁间跃下,轻盈落地,当着众人的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机旁若无人地踱步离开。

“原来是这小畜生。”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女人失笑摇头,不再怀疑,转身朝另一侧离去。

楚子航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仿佛注视着蜡烛上空飘动的余烟。指尖的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片冰冷的汗湿——刚才,迎着那个属下的目光,确实有一股微弱而熟悉的热流窜过经脉,看来这具身体虽然没有开发,但危机的刺激依然使龙血给出了本能的回应。这确实是存在贤者之石、混血种和尼伯龙根的世界。

不必多说,大家都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然而紧绷的神经尚未松懈,一股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已悄无声息地抵住了楚子航的后腰。“‘勿留后患’,”恺撒一字一字地模仿着上官婉儿的语调,声音里同样听不出情绪,“楚,你要杀我吗?”

恺撒仍然聪明。即使隔着洛阳城外漫长的丝绸之路,这个来自拜占庭帝国的小少爷也能把握问题的核心——两年前,为何上官婉儿会在新科进士中一眼选择楚子航,为何这个寒门士子能迅速接触到帝国的核心机密。才华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和恺撒·加图索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此时此刻,这非同一般的关系正为刀锋所向。但是楚子航非常平静:“我想杀你也没用。因为她已经不相信我了。”

恺撒没有动。楚子航接着说:“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我,这是对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情报来源之间应当互相牵制。不过,我猜她很快就会知道我并没有从你这里拿到匕首,我们还一同出现在洛阳城中,既然她已经决定除掉你,那么,除掉我也就是顺手的事。”

周遭一片寂静,仿佛一滴树脂迎头坠落。楚子航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数到第四下时,抵在后腰的冰冷触感倏然消失。他回过头去,恺撒将匕首在掌中转了个圈,碧蓝的眼睛里涌起笑意,“别紧张,逗你呢,”他耸耸肩,“我们得一起行动,杀了谁,剩下那个都没好处。”

说不好他是玩笑还是认真,又或者对恺撒来说,二者本没有区别,能够坦然面对他的试探的人,也是值得相交的人。楚子航带领众人从小路离开,又去芬格尔的商铺,换一幅不易暴漏的行头——尽管此人始终强调,除了亡命鸳鸯,他俩还有另一种路线:“放弃屠龙、流亡大唐,做个男宠也未尝不可吧!和上官婉儿小姐谈谈帕特里克、马尔代夫,找工作,上BOSS直聘……”

其实真正让楚子航在意的是她最后一句话:什么叫“此人背景绝不简单”?恺撒是西罗马帝国陨落后,流亡至拜占庭帝国的元老院贵族后裔,他来到洛阳,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游乐。这套说辞,和泉州那套并无区别。上官婉儿言之凿凿,她所忌惮的并非一个商人,而是他背后那股无法完全理解的未知力量。这说明,她知道的远比楚子航想象的多,又或者,楚子航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少。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深究这些。传闻李唐宗室将于月圆时分动手,眼下已是日上三竿,他们一行人,就像被临时通知期末考试提前的学生,别说做准备了,连上官婉儿所说的“家门”在哪都不知道:是宫城之门?皇城之门?还是万国来朝、商旅不绝的定鼎门?

楚子航把背包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卷一卷,都是地图。倒是很符合他奉敕检校洛城图籍的身份。事到如今,只能用土办法,先从翻阅痕迹最多的那份查起了。楚子航伸手拂过绢帛表面毛糙的部分:“明堂的施工图,排除。李唐宗室不可能单挑明堂下手,而且上官婉儿没有在那布置任何安保力量。”

路明非说:“宫城之门和皇城之门也可以排除。那边的位置都太核心了,宗室不方便行动。”

芬格尔说:“在定鼎门搞爆破倒是挺有效果的,西通长安,南连江都,还可以画一个大型球体,把整个洛阳城都框起来。”

尽管他们看起来在认真分析,但依然有种本科生搞学术创新的感觉,属于无效操作。恺撒指出,“把洛阳城框起来”本就是不现实的,至少他和他的匕首做不到,除非采用某种小孔成像装置。楚子航则认为,上官婉儿所说的“家门”,很有可能关联着尼伯龙根之门,且大概率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毕竟上一轮任务的逻辑就是这样……

路明非评价道:“师兄也学会投机取巧了。”

芬格尔纠正道:“不如恭喜他掌握了一门新的生存技能。看来奥斯陆的工作果然磨练人啊!”

楚子航有点头疼,他都快要忘记奥斯陆的工作了,可能是因为一见恺撒,身心状态自动回归学生时代,然而即使在学生时代,他俩也不是这么个相处模式——没时间多想,他决定换一张比例尺更大的地图,并且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你俩知道洛阳的建城历史吗?”

路明非和芬格尔面面相觑:“你不是秘书省正字吗?正九品上,掌校勘典籍、刊正文章……”

楚子航心想什么秘书省正字,我是理科生!中学的那点历史地理早还给老师了,小时候也没翻过河南导游词,说好的学科交叉,也不知道古德里安教授把你俩派来干什么,讲相声吗……

“你和我说过啊,你还说这儿地邪,”恺撒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忘了?”

楚子航确实不记得,也没法想象,敢情唐朝的自己热情好客,陪吃陪玩陪逛街,还兼任中文历史辅导老师,难怪如今要被上官婉儿追杀。不过,为了在恺撒面前保全面子,他仍装得不动声色:“那依你看,洛阳城是个什么布局?”

对别人来说相当爹味的提问,恺撒听着只是普通的切磋和挑衅。他一下来了兴致,给大家讲起了自从汉魏以来此地的变迁历史。听到隋炀帝命令宇文恺营建东都洛阳一节,楚子航忽然明白了“自己”曾经发现的不对劲——这座城市太“大”了。

观察天街所在的中轴线,在风水学的意义上,它其实是以伊阙为南大门,八十里以外的大虎岭为案,百余里开外的尧山玉皇顶为朝山,而向北越过低矮的邙山,远处巍峨的太行才是格局寄托之处,是洛阳城真正的靠山。这条中轴线在山川中绵延近三百里,已经远超时人感知范围的极限。史书的解释是,隋炀帝心比天高,以为整个洛阳盆地都不过是他的卧室,如此好大喜功、威加四海,最终导致天怒人怨、二世而亡。这种近乎神灵的尺度,并不是凡人能压住的,可如果,洛阳城本就不是为了凡人准备的呢?

他从桌案上翻出宇文恺的设计图纸,这位鲜卑族的设计师借用星宿的布局,以东西向的洛河为天上银河,将西北高地的皇宫置于紫微之位。星汉灿烂,斗转星移,只有紫微星的位置永恒不变。如果说,主干道天街是天上的街市,那么整座洛阳城,就是地上的星穹。所有的星星都围绕紫薇转动,所有坊市中涌动的能量,都将被导入皇宫之中,汇聚于明堂之上。“也就是说,洛阳城本身就是日夜不歇的炼金矩阵……”楚子航喃喃自语道,“一个城市大小的炼金矩阵,它的修建和维护,就是为了安置、引导甚至利用地脉之中的异常力量!”

他突然想起明堂投下的巨大阴影,以及那些存在于规划书中的建筑的名字——天堂、集仙殿、迎仙宫……每一份图纸都与传统的中国古代宫室迥异,好像是在不同的比例尺和参考系中搭建出来的,却与洛阳本身的山水格局形成了古怪的和谐感,如果说,隋炀帝确定了洛阳城的外部,那么,武则天填补了洛阳城的内部。她将洛阳改名为神都,或许这份与天比高的格局,也不是为了凡人准备的,那么,即将莅临琼楼玉宇的年轻的神,又会是谁呢?

但凡来自未来的人都知道隋炀帝和武则天在史书中的位置,就连芬格尔也打过最近爆火的《盛世天下》,虽然因为不善宫斗开头死了无数次。他们整修洛阳城,是为了呼唤神的力量,然而那股力量太过巨大、难以驾驭,以至于他们在短暂抵达巅峰后,无不面临着高山滚石般的结局。甚至洛阳城本身,都在隋唐易代、安史之乱中历经劫难,以至于尽数焚毁,最终淹没在尘埃之中。

“洛阳城其实建立在相当精巧也相当脆弱的平衡之上,”楚子航总结道,“宗室所谓的断掉龙脉、引来天罚,使得山地巨震、洛水倒流,完全可以从字面解读,那就是破坏这个平衡本身……”

恺撒突然反应过来:“想要破坏一个人的家,最简单的方法是?”

路明非秒答:“封门,不让进,也不让出。”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官婉儿的嘱托:守好家门,不容有失。而根据两人过去的分析,洛阳城的南大门是……楚子航转身走向书架,从角落中抽出笔记若干,翻到其中一页,磨毛了的纸张上赫然写着:

“初,炀帝尝登邙山,观伊阙,顾曰:‘此非龙门邪?自古何因不建都于此?’仆射苏威对曰:

‘自古非不知,以俟陛下。 ’”

洛阳城外,两山对峙,伊水中流,如天然门阙,故曰伊阙。后人习惯称之为龙门,而这恰恰是隋炀帝的命名。对于混血种而言,它代表着什么,实在不言而喻。前面关于洛阳城布局的种种猜测,在这个名字之中,尘埃落定。谜语的答案就藏在谜面——他们此番兜兜转转,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可庐山真面目仅仅是这些吗?楚子航注视着笔记本上恺撒信手留下的涂鸦,不知何时他的足迹已深入到“自己”的书架。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他忍了,他回到桌前,指着那张摊开的地图,笃定道:“八月十五,龙门肯定会举行庆典,全城的百姓都会去参观,想要毁掉洛阳城,那里是绝佳的观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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