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血。
吃饭。
睡觉。
在养殖场里做血奴的生活单调乏味，并且丝毫没有人权。
在这里，人分三六九等，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是一等品，每次抽血可以抽400cc。瘦弱的男人是二等品，最多200cc，否则可能会提前“报废”。而女人，被称为母牛，她们被带到了其他地方另行关押，被迫生育，以保持血奴源源不绝的供给。
原剧里，血族占据绝对优势，无能的美利坚政府采取绥靖政策，同血祖达成可怕的共识。从此世界分隔成鲜明的两极:一边是安全区的岁月静好，所有人若无其事地学习工作恋爱结婚，假装惨剧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另一边是血祖的血腥统治，人类如牲畜被圈养，每天抽血供养庞大的血族群体。
姜潮的到来，扇动了蝴蝶的翅膀，昆兰提前同亚伯拉罕结盟，挫败了血祖入侵安全区的阴谋。姜潮本以为不会再发生人类圈养事件，但是血奴饲养基地还是悄然出现了，算算时间，竟然和原剧里差不多。
这大概是命运不可捉摸之处。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这代表午餐时间到了。
所有人都无精打采地站起来，由那些人高马大的保安打开笼门。大家鱼贯而出，排着队朝食堂走去，稍用动作可能就要挨一枪子。
不是没有人尝试逃跑或者反抗，直到戴维斯将那个光头男人的尸体吊挂在了他们铁笼子的上方，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那具残缺的尸体在头顶摇摇晃晃，发臭的污血顺着泛黑的脚直往下滴。
戴维斯的变态行径镇住了所有人，现在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都在祈祷在尸体腐烂之前，戴维斯能大发慈悲把它放下来。
如果说养殖场有任何可取之处，大概就是面包管够。毕竟每天要抽那么多血，如果再不让人吃饱，恐怕他们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姜潮坐在马尔科旁边，因为保安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的缘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埋头苦吃。
姜潮其实没有胃口，但是为了保持体力，硬着头皮塞进去两个牛角面包，还吃了一个不太新鲜的橘子。
食不知味地解决了午餐后，他盯着眼前放面包的小篮子陷入纠结。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被保安痛打一顿后竟然没有立刻死掉，一路流着血被拖回笼子里。他的腿骨折了，只草草用木板固定了一下。伤得重，又没有东西吃，病情雪上加霜，养殖场整夜整夜响起他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从今晨开始姜潮就看见他蜷缩在笼子里不再动弹。
养殖场的保安一个个心如铁石，由着他那样半死不活躺在笼子里熬时间，只等着他断气了，就把尸体拖出去丢掉。
姜潮犹豫了许久，还是趁着保安不注意，凑到马尔科旁边，小声道，“你能帮我吸引一下保安的注意吗？”
马尔科看了他一眼，茫然地睁着又圆又鼓的眼睛，然后眼神逐渐变得恐惧，他低着头坐在哪里，不住地咽唾沫。
姜潮有些失望，但是还是能够理解，毕竟要冒着不小风险。
就在这时，马尔科突然站起来，伸长胳膊慢吞吞地去够餐桌上的牛奶，却不慎将牛奶打翻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淋了一身黏腻的牛奶，不由怪叫一声，猛地站起，带翻了桌子，哗啦啦掉落了许多面包苹果。
“妈的!这两个傻逼!”一个守卫抽出警棍，骂骂咧咧地跑过来。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马尔科吸引过去，姜潮赶紧拿起两个面包，飞快塞进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躲到人群后面。完事后，他看见马尔科朝他轻轻眨了眨眼。
姜潮翘起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今天的午餐在保安骂骂咧咧中结束了，大家又排着队回到笼子里，像牛羊吃完草后入圈。
锁上铁笼后的保安明显轻松了许多，聊着天去外面放风去了，一天到晚闷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也是够受的。
姜潮侧耳听了听，风中传来保安嬉笑讲黄色笑话的声音，一时半会不会停止。他又左右看看，趁大家都在昏昏欲睡，将面包对准眼镜男的笼子扔了过去。
牛角面包打在男人的头上，男人抬起糊着血污的脸，好半天才迟钝地发现了那块牛角面包，他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然后眯着眼睛盯着姜潮的方向。
姜潮想起他的金丝眼镜还在自己这里，连对他比了一个大大手势，也没管他能不能看见，就把另一个面包也丢给他。
姜潮看着眼镜男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面包，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姜潮愣了一下，连忙坐下，缩在笼子的角落。
下一秒，门外竟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保安说说笑笑走进来了。
他们走过每一个笼子前，观察有没有不妥之处，走到眼镜男面前时，其中一个保安还伸脚踢了踢笼子，用意大利语骂了一句脏话。
姜潮的呼吸急促了，狠狠为眼镜男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面包藏好，如果被保安发现偷渡来的面包，肯定会大发雷霆。
眼镜男蜷在笼子里，有气无力地合着眼睛，任凭保安怎么侮辱挑衅，都无动于衷，两个保安很快觉得没有意思，啐了他一口便离开了。
他们一走眼镜男就睁开眼睛，遥遥地和姜潮对视了一眼，肿胀的脸僵硬地扯了扯，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姜潮很高兴看见他重新振作起来，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笼子，金发男人还是屈膝坐在里面，一脸冷漠。但是如果刚才不是他用咳嗽提醒，他们一定会被保安逮个正着。
“谢谢你。”姜潮凑近他，小声说道。
金发男人斜睨了他一眼，“傻逼。”
他说话不中听，但是人却还不错，姜潮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刀子嘴。
“你叫什么名字?”姜潮小声地问。
金发男人张开眼睛，蓝绿色的眼睛在金色的睫毛间露出一点明亮锐利的光，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亚瑟。”
凯尔特神话故事里的伟大国王，一般叫亚瑟的男人都强壮、勇敢，将来会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而且拥有一头金灿灿头发的概率非常大。
姜潮笑了笑，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加西亚，诺兰加西亚。”
亚瑟盯着他不知愁的年轻的脸，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大傻逼。”
他支起胳膊，非常自在地枕在脑袋下，“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姜潮满头雾水，“养殖场啊。”
亚瑟嗤笑了一声，“对，这里是养殖场。”
末日来临后，最繁荣的曼哈顿也是最快沦陷的，民众像黄蜂涌到各个主干道，你争我抢地想要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可是，主干道上早已经筑起高墙，只允许少数官员、富商和他们的亲属离开，进去安全区。更多绝望的市民被困在这个城市，日复一日等待着遥遥无期的救援。人越来越少，血族越来越多。
不知道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建立起这样一个地方，专门圈养人类，抽取他们血液。
“还能做什么?喂养血族呗。”亚瑟冷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猜测，一定有一部分人类和血族达成了协议，定期提供食物以换取生存机会。
而芭芭拉就是其中一个，为了不被感染，也为了有更多资源可以畅快恣意活着，她选择贡献出自己的男朋友。得到了好处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坑蒙拐骗……通过各种方法捕获自己的同类，像卖猪卖羊一样高价卖给养殖场。渐渐的，她手底下聚集了一大批小弟，都是既不想成为血奴也不想被感染的人。他们这些人同为灾难下苟且偷生的人，不思反抗，反过来成为野兽的帮凶，挥刀向更弱者。
养殖场的老板戴维斯也顺势提出新的交易，只要能向养殖场提供一个血奴，那么就可以获得食物淡水还有一枚徽章，佩戴着徽章的人不会受到血族的攻击。
可以想象，养殖场给人类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不仅仅杀死人类的□□，更从根本上杀死了人类的精神。这里的人不仅仅要躲避异族的追杀，还要提防着同类的背叛。
“原本曼哈顿有很多小生存基地，规模不一，十几人，几十人都有，大家互相鼓励，彼此合作杀返魂尸。但是养殖场出现后这些基地都没有了。”他讽刺地笑了笑，“那些畜生的目的达到了，人类不会再反抗了。因为光是警惕自己人都不够，哪里有精力去杀返魂尸。”
听着亚瑟的讲述，姜潮的心情异常沉重，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很久以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血族为什么可以打败人类，把人像猪狗一样践踏，是因为感染性吗？还是因为杀伤力?再恐怖的怪物一发核弹还不能消灭吗？
直到见证了这么多人类自己打自己的事情，姜潮明白血族的恐怖之处在于，他们是一群没有思想的傀儡，整个种族只有唯一一个大脑——血祖。
人类的确数量庞大，却不团结，大家互相猜忌、陷害、背叛……在生死边缘，彼此拖后腿，最后一起掉进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亚瑟看了一眼怏怏不乐的少年，意有所指，“那个人半死不活躺在那里两天了，有任何一个人去帮他吗？没有。而你却烂好心，去帮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人。”
姜潮垂着头不说话，理智告诉他亚瑟是对的，为了一个陌生人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
可是，情感却一直在对他说，这个世界已经够坏的了。你既然嫌弃这样冷漠的世界，就应该努力改变它，而不是不情不愿地顺应它，最后被它所同化。
如果有能力救人，却选择做一个旁观者，那么到底算不算帮凶呢？
姜潮低着头，许久才开口，“我帮他不是因为我善良，我是为了自己，因为我很虚伪也很幼稚，会因为没有帮助别人而愧疚，所以我只是想让自己良心好受一点。”
他看着亚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遇到危险的人是你，我也会帮你。因为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他这几天总是想起在小巷的事情，已经发现自己误解了，当时亚瑟并不是想侵犯芭芭拉，是芭芭拉自己故意在挣扎间扯烂衣服，也许是想色诱亚瑟，好趁机逃跑，没想到路过了一个莽撞的“罗宾”，把亚瑟给“见义勇为”了。
虽然初心是好的，可是姜潮坏了亚瑟的事，还连累他被一起抓到养殖场。如果易地而处，姜潮一定非常生气。
而亚瑟，不仅仅没有记仇，还在关键时候提醒姜潮，使他免遭守卫的惩罚。
可以说，亚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而姜潮别的不多，和外冷内热型的人相处经验非常丰富，就是打直球。
姜潮的话让亚瑟愣了好一会儿，这个魁梧的男人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温情，但是最终他还是收敛起一瞬间的感动，恶声恶气地说，“得了吧，什么朋友。就比如你交得那个朋友，什么什么马尔科。你是不是觉得他就是你的朋友?告诉你吧，他曾经可是芭芭拉的猎人之一，只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被卖给养殖场做血奴。”
姜潮的笑容逐渐消失，太阳穴的筋跳了一下，呆了半天，忍不住转头去看马尔科。棕色皮肤的男人正缩在笼子一角，用外套充当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额角还有一点擦伤，是今天帮他打掩护被守卫打的。
也是他，第一次见面就隐晦提醒姜潮不要反抗。
这样一个心软优柔的人，曾经是养殖场的刽子手之一?
端午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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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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