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前的一周，学校安排了春季运动会。
和秋季那次相比，春季运动会更多了一点轻松的意味——毕竟刚刚经历完紧张的期中考试，学生们的心情尚未完全从题海中抽离，运动会成了绝佳的放松契机。
校园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许多，各式的横幅在操场上拉开，加油口号贴满了楼道，连带着温热的风都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
“报告老师！高二五班已全部集合！”林骞站得笔挺，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他是唯一带了哨子的班委，站在队伍最前排，像个冷静的指挥官。
在他的这条队伍后面，厉烽已经事先换上红色运动背心，兴奋地跳脚，“你看到我们班拿的牌子写的是什么吗？”
周坤宇嘴角一抽，斜眼看他“上面写着‘加油庶民！’”
在俩人嘀咕着怎么换掉这个反向激励的加油牌时，高二三班也在上演类似的场景。
哪吒想把前面一个女生准备好的横幅扯掉，上面的“敖丙加油！文武双全的校园男神最闪亮！”
本来在和小男友偷摸着□□，瞥到的这一眼，让哪吒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前面，而后对着敖丙吐槽：“这把你整得像娱乐圈的。”
敖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神色无辜，“她是文艺委员，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说完伸手替他理了理肩膀上的红绶带，周围离的近的几个学生忍不住瞥了几眼。
开幕式一如既往的冗长而无聊，加上这次省去了学生代表的发言后，大家对国旗台下的形式并不怎么注意。
直到广播里开始播放纯音乐《我们》，电子屏幕的内容换成了比赛项目，班级队伍解散，助威的同学们开始往赛道靠拢。
在经历几轮激烈的角逐后，哪吒和敖丙参加的4*100米接力马上要开始了。
他们所在的接力队已经站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了，哪吒是压轴的最后一棒，敖丙排在倒数第二。
哪吒活动着手腕，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敖丙。两人目光一撞，像是心照不宣地对彼此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各就位——”
“预备——”
“砰！”
随着发令枪声响起，加油声在观众席瞬间爆炸开来。
第一棒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第二棒飞速接上，练习的成果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轮到敖丙时，他几乎是毫无滞碍地完成交接，身形干净利落，在风中步伐稳健，速度之快让人惊呼。
他跑过弯道，算好时间伸出接力棒，哪吒已经在前方等候，半蹲的姿态如同即将爆发的猛兽。交接棒精准地落入哪吒手中，那一刹那几乎是瞬间起跑，双臂有力地摆动，将其他跑跑道的选手远远甩在后面。
哪吒，率先冲线！
在终点的线被撕裂的瞬间，高二三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我们班第一了！”
“太帅了哪吒！”
但是哪吒猛地换了方向张开双臂，没等提前在终点等候的敖丙反应，直接一个冲撞式地抱了上去。
两人抱在一起，微喘着气，笑得灿烂。
“你传得太准了！”哪吒眼睛亮得发光。
敖丙也笑，拍了拍他的背：“你跑得太快了，差点接不住你。”
周围是班级同学的欢呼与呐喊，阳光斜斜洒在他们肩头，一切都沸腾得刚刚好。
而哪吒站在人群当中，周围喧嚣如潮，他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眼前人的心跳。
下午第三场是轻松的趣味比赛——两人三足。要求每个班出三对组合。
周坤宇强行把林骞和厉烽捆成了一对，还大言不惭地加油打气：“不要输给隔壁的情侣代表！”
哪吒听闻此事，本想拒绝，敖丙却已经笑着应下：“好啊。”
这种肢体接触的双人比赛，他还蛮期待和哪吒一起参加的。
蹲下身配合敖丙把两人的脚踝绑在一起，哪吒拽了拽绳结，抬头逆着光看着敖丙：“你脚别抖，我不想在一堆人面前摔成表情包。”
“放心，”敖丙伸手摸了摸哪吒的脑袋，“我会护住你。”
哪吒起身后，没忍住低头在他额前轻轻蹭了一下，“行吧，这次听你指挥。”
“预备——”
哪吒一手搂住敖丙的肩，两人并肩站定。
“开始！”
“一、二，一、二！”敖丙声音不算大，但节奏准确又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节奏的瞬间，哪吒整个人仿佛血液都沸腾了。
他跟着喊声起落，每一步都踩得稳健，且速度越来越快，敖丙感受到哪吒的加速，也稍微调整了自己的节奏，两人之间几乎毫无拖拽的感觉。
但厉烽和林骞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路紧咬不放，在最后二十米时，哪吒搂住敖丙的手稍微一使力，敖丙点头，急促地喊一声：“加速。”
最后几步几乎是两人同时跃起，稳稳冲过终点线。
哪吒呼哧着气，转头看敖丙，正想说“你太稳了”，结果话还没出口，额头就被敖丙轻轻弹了一下。
“你刚才是不是提前加速了？”敖丙盯着他，额角挂着汗珠，带着笑意嗔怪起来。
哪吒并不在意，只觉得可爱，颇有些无赖地辩解：“我听你喊口号时就忍不住想冲了，你声音太撩人了。”
敖丙摇了摇头，耳根却开始泛红，眼神里藏不住笑意地看他：“你总能认真地胡说八道。”
哪吒快速在敖丙脸上“啵”了一口：“我是真的认真。”
——
两天的运动会在奖牌与友谊双丰收的喜悦中落下帷幕。
闭幕式的广播声悠悠响起，宣告着本届春季运动会正式结束。
霞光透过浮云照下来，将天际染成一片炽热的红与橙。操场上似乎还回荡着加油呐喊的余音。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聊天，有人拍照，还有人趁着最后的自由时光四处打闹。
哪吒正蹲在地上卷着班级横幅，动作不算利索，手里的布老是松开。他皱着眉刚想骂一句，就看到敖丙拿着水和整理袋走过来。
“我来吧，”敖丙接过横幅，干脆利落地将它卷好，还用麻省固定好，然后把袋子递给哪吒，“你收拾得太慢了。”
“我是在等你啊，”哪吒瘫坐在抬头，蹭了口敖丙的水，“你不来，我才不想干这种活。”
这次运动会，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不像上一次的秋季运动会，俩人甚至刚加上微信，之间还带着些不知如何靠近的迟疑和生疏。
但这一次，哪吒会冲到广播站喊一句“敖丙加油”，敖丙也会站在终点线上等他跑完冲过去递水。他们在交流时已经不需要思考该分享什么，彼此的生活已经融为一体。
“来来来，拍照啦——”班主任一边拍着手一边吆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畅快，“这是你们高中的最后一届运动会了，合照都给我拍得精神一点哈！”。
操场上的人群三三两两开始聚拢，笑闹声此起彼伏，女生们忙着整理发型，男生们互相拍打推搡。
哪吒有些不情愿地想找个机会溜走，被敖丙抓住。
“你躲什么？”敖丙走到他身边，顺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声音低低的，“这可是纪念。”
“我怕拍完后被P成表情包。”
“放心，我会拦着班长，”敖丙笑了笑，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中间带了带，“来，站我旁边。”
两排站着女生，往上是矮个男生，最后一排全是高个子的男生，他们一字排开，哪吒和敖丙正好站在最后排的正中央。
“大家看镜头！”班长在前头举着手机喊，“都给我狠狠笑！”
“来——321——”
“茄子——！！！”
咔嚓一声，镜头定格。
哪吒和敖丙站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对着镜头肆无忌惮地表现他们此刻的喜悦。
合照拍完，班级又是一阵喧哗。
“咱班这合照得冲印一张贴班门口！”体委兴奋地嚷着。
“还有，发全班群，P一版表情包的！”
哪吒侧头看着敖丙：“你真拦得住吗？”
敖丙无奈又好笑地低声道：“我只能拦一半，另一半……你认命吧。”
他笑着仰起头，在哪吒耳边说了句谁也听不到的话。
哪吒耳根一红，狠狠踩了他一脚。
班级的笑声，被风吹得远远的，像是春天尾巴上的一场梦，落在照片里，再也不会褪色。
-
操场渐渐空了，敖丙站在校园小道的树荫下，这里本就偏僻，加上运动会结束，大家都准备回教室了。
可哪吒让他在这里稍等片刻，
很快，他看见哪吒手里攥着一张奖状朝他走来，奖状被揉得皱皱的，像是随便塞进裤兜里又被拽出来的。
“喏！”他把奖状像宝一样摊开在敖丙面前，笑得眉飞色舞，“我们俩的，‘高二年级两人三足接力赛第一名’，写得明明白白！”
敖丙低头接过，指尖拂过纸面，看着上头印着两人名字的那一行字，眉眼柔了下来。
两人身上出现随着树影的晃动出现斑驳的光点，风吹动奖状和他们的衣角，也吹开了这个夏天的第一道光。
他们没有回教室，而是悄悄从身旁的墙壁翻出去，打算去附近那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于是，在落日的尾巴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牵着手，走在熟悉的路上，那些绽开的花、欢呼的人群、拼搏来的汗水与荣耀，都在这一刻慢慢归于平静。
风吹过树叶，阳光从枝缝落在他们肩头，哪吒笑着往前走，而敖丙就走在他身边，像是这场初夏里最温柔的回响。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却好似走进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那里有沉默不语的陪伴，有不言而喻的坚定，还有一份轻盈又深沉的心意。
而这份心意，现在就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唱响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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