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哪吒被敖丙搬到沙发一角，眼尾微红，像只刚结束战斗的小兽，浑身透着疲惫。
好在气息已经安稳了许多，暴虐的魔气也被敖丙的灵力压制住，只剩下最深处偶尔翻涌的一点。
敖丙依然不放心，半跪在哪吒面前，手心轻轻抵住他的心口，仔细地感知他的每一丝波动。
确认一切无碍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见哪吒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从兜里摸出一张揉得发皱的小纸条，递给了他。
哪吒懒懒地眯着眼，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好”字。
开口时嗓音还有些沙哑，但他依旧笑着揶揄：“翻我桌子？敖丙，你胆子见长了啊。”
“你写了‘好’，哪吒。可你还是丢下了我。”
敖丙说得耳尖微热，手指却悄悄收紧了那张纸，垂着眼睫，不肯撒手。
哪吒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看着那张纸，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在思考怎么开口合适。
“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梦见你的事，”他说得很慢，“梦里你死了，因为我的失控，魔气外泄，反噬在你身上。”
哪吒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神情变得愈加沉重，他向敖丙讲述了梦里那个几乎真实的未来。
梦里他们一起拼搏高考，一起上了同个大学，敖丙总是温柔地替他考虑所有事情。他们偶尔争吵，又和好，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
哪吒会在沙发上睡着，敖丙帮他盖上被子；敖丙养的盆栽开花了，他会向兴奋地向哪吒比划。
哪吒轻轻吸了口气，眼眶有些不明显的泛红。
“我以为......那是真的。”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哽咽，带着些苦涩和无奈，那些真实感至今还在折磨着他。
“可到后来，你死了。”
“我的魔气逐渐侵蚀了你的灵气。”
敖丙听到了哪吒喉间的颤音，那声音充满无尽的疼痛。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哪吒的手，声音有些发沉。
“不是你的错，”哪吒似乎从那双水蓝清澈的眼眸看见狼狈的自己，“那只是梦，是幻像，全都是假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实存在着的。”
双手捧住了哪吒的脸，手心的温度让哪吒心中一颤。在曾经，他的敖丙曾无数次地、坚定地用这个动作安慰自己，安抚他那颗被折磨的心。
“我没能做到......每一次，你都死了。”
敖丙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那你为什么还要写‘好’？”
“......因为我舍不得你。”
敖丙的胸口像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眼眶瞬间微红，缓缓蹲下身，和哪吒视线平视，一字一句道：
“你压不住，就让我来帮你。”
哪吒瞳孔一震。
“你不需要一个人撑，你也不是第一次为了我拼命了。这一次，换我。”
“哪吒，你写下‘好’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哪吒垂着头，手紧紧攥住那张纸条，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安全的东西。
敖丙不知道，只要他自己站在那里，哪吒就会为他而来。
其实这段时间，哪吒总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比如当他看到敖丙弯下腰，耐心地给别的女生讲题。哪怕知道敖丙一向温和，对谁都彬彬有礼，可心口还是憋屈的难受。
他憎恶自己，唾弃那份被魔气逼到极致的无力，也害怕这份越来越深的感情，像野火一样蔓延，烧得他满身焦灼。
即便再难，他也强迫自己后退。
因为他不想再让敖丙为了自己，背负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灾厄。他想亲手松开那条命运的线，放敖丙走一条不被诅咒纠缠的路。
哪吒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却从未想过，敖丙根本不愿走那条没有他的路。
他们注定要一起跌跌撞撞地走到最后，无论前方是光，是劫，是万丈深渊。
最终他任凭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纸上。
哪吒的情绪像一场终于被戳破的暴雨，压抑太久，一旦倾泻，就再也止不住。
“我......”哪吒的声音带着一点挣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敖丙。”
“那你就别想，”敖丙安抚着他，“让我来。”
哪吒怔住，没动。
下一秒，他忽然扯过敖丙，将他整个人紧紧抱住。
敖丙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摔进哪吒怀中，怕压得哪吒难受，下意识把手置于哪吒身子两边。结果哪吒的手臂紧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圈在怀里。
下一秒，哪吒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带着点隐忍的狠，也带着某种撒娇的依赖。
这个吻混着太多情绪——梦里失去的、现实里抓紧的，压抑许久后统统化成了这个吻，宣泄了出来。
敖丙怔了怔，随即闭上眼，在唇齿间回应了他。
他感受着哪吒微微发颤的呼吸以及那份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爱意。
过了好一会儿，哪吒轻喘着分开了唇，将敖丙抱得更紧了一点，声音在他耳边哑哑地响起：“我不准你死。”
敖丙展颜，额头抵着哪吒，给了他一个不用语言兑现的承诺。
——
那天晚上，敖丙没有回家。
三个电灯泡识趣地把房间让出来，甚至贴心地连外卖都点好了，只在门外悄悄递进来。
哪吒窝在床上，懒洋洋地靠着敖丙。
电视开着，屏幕上是无聊的新闻，光光影交错在屋内，却没人真正去看。
哪吒仰头，侧过脸蹭了蹭敖丙的肩膀，声音闷闷的：“靠你这么近，不怕我又失控？”
敖丙低笑了一声，手指点了下哪吒眉心处的印记，并轻轻揉了揉。
“不怕。”
他很认真地说：“因为我在这里。”
哪吒嘴角动了动，想扯出笑，却叹了口气，他抬起手环住敖丙的腰，像是终于找到了藏身的角落：
“敖丙......要是以后我真失控了，先跑，听到没？”
敖丙俯下身，不轻不重地捏了哪吒的脸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哪吒，我不会丢下你的。”
哪吒微怔，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别扭地说了一句：“你还挺粘人。”
说完，哪吒抓住敖丙的手，十指相扣，像是牢牢抓住他命里那颗永不坠落的星辰。
他不会再推开了。
彼此之间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深刻——他们终于重新走近，走过破碎、走过退让，终于在命运之外，再次牵起彼此的手。
哪吒靠在敖丙怀里，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敖丙轻轻把哪吒的身子放平，替他盖好被子。
关灯的时候，他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哪吒。
月光落在了哪吒的眉眼上。
敖丙深吸了口气，转身出门，步伐坚定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敖摩揭刚开完一个会，书房的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敖丙就进来了。西装外套还挂在肩上，他一边倒茶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么急？”他问，并不意外敖丙大晚上的出门又折回。
敖丙关上门，走近两步，语气平静，却透着思虑：“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是关于魔气的。”
敖摩揭顿了一下，杯子轻轻磕在茶盘上：“因为那孩子？”
双方都不用点名道姓便心知肚明这个人是谁。
“嗯。他梦见了我因为他的魔气死去，”敖丙垂眼，“我信他，所以必须救他。”
“那现在的情况呢？”敖摩揭挑眉，语气缓了些，他知道那看似不着调的小子有多心疼自己的弟弟，“有多严重？”
敖丙简短地把哪吒最近的梦境、魔气外泄以及刚才险些失控的事都说了一遍。
他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条理清晰，但每一句话都带着藏不住的焦急。
敖摩揭听完，沉默了几秒才出声：“......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敖丙抬了抬眼皮，咬牙问：“有什么办法吗？能帮他压制住魔气的。”
敖摩揭看着他，像是在衡量，又像是在试探。
“目前能做的，是用你的灵力定期为他镇压魔气。尤其是他睡着之后，魔气最容易扩散，你的灵力可以在他体内形成一个结界，抵御侵蚀。”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敖丙的脑袋，“但你要做好准备。这种方法只能暂时压制，无法彻底根除。你的灵力会持续被消耗，一旦有一天你撑不住，后果很严重。”
“那......有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没有，”敖摩揭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得严肃，“哪吒的魔气本质并不属于这世间，他身为三界例外的存在，命格早已混乱。若完全失控，他连你......也认不出来。”
敖丙指尖发白。
他想象过无数次哪吒失控的场景，却从未真正想过，哪吒连自己都会忘记。
“......我明白了。”
敖丙抬起头时，语气坚定得可怕，“我来。”
敖摩靠在桌边，注视着他，带着一股冷意地发问：“你确定？”
敖丙点头，没有移开眼神，也没有丝毫犹豫。
“哪怕最后......”他声音低哑，咬字却异常清晰，“赔上我自己，也没关系。”
敖摩揭盯着他很久，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在流转，他这弟弟，自从那次大战后，心里就只认准了一个人。
这话要是让龙宫那老人家和某个游历在外的漂泊龙听到了，怕不是得气疯了。
最终，他轻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敖丙的决定。
“......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细小的玉坠，递给敖丙。
“戴着它。”
“取哪吒的一滴血在上面，它可以帮你感知哪吒体内魔气的变化，一旦有异常，会提前预警。”
敖丙接过，郑重地点头。
他站起身，微微鞠躬：“谢谢大哥。”
敖摩揭摆摆手，目送着他离开。
门关上的一刻，敖摩揭沉沉地靠回椅子里，低声自语：“......傻孩子。”
——
夜风卷起长街上的树叶。
敖丙走在回哪吒家的路上，手指紧紧握着怀里的玉坠。
哪吒，等我。
命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但他会逆着风雪，穿过黑暗，走向那个始终等着他的少年。
攻略进度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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