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身在炼魔狱百里之外的九鬿栳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
九鬿栳揉揉鼻子。
紧随其后的白衣魔者笑道：“树大招风啊。”
“孽徒，还不都是为你招的。”脸色青灰的树人翻了个白眼。
“这句孽徒吾可担不起，”白衣魔者手持握瑜鎏韬，“耆老早一日叫吾弟子，吾便要早一日还恩，白无垢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以还你呢？”
“所以吾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传的消息，现在又要记到那笔无头账上？”
“若耆老需要，吾也替你冒一次生命危险可好？”白发魔者施施然道。
“这一次两清了。”九鬿栳飞快应下，生怕这笔账又赊到天边去。
“啊啾——”
白发魔者的含笑注视下，树人又打了一个喷嚏，头上不稳固的树叶开始扑扑簌簌往下掉。
*
成功回收炼魔狱主遗留的力量收归己用后，达成目的的圣母此刻格外好说话。
但鉴于三十六度方才想要留在玄都的惊人发言，圣母不敢再任他继续说下去。
这把毫无底线的刀也只有花王那样的混沌王者才能驾驭了。
总之留在玄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三十六度能源源不断杀人带回来魂能也不行！
圣母本人不会武功，更没有借此制造大军称霸的想法，所以她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
三十六度这么好的自动猎魂器还是留给花王消受吧……
“吾有一事不得不说……”圣母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主动开口。
“圣母不用客气，尽管说！”三十六度深碧的双眼亮晶晶的，自下往上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几级台阶的圣母，颇有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
他还不知道圣母已经动了把自己请出魔界的念头，以为又有新的讨伐任务发布。
圣母垂目望着神采奕奕的青年，更加坚定了把三十六度送走的决心。
“关于你交托于吾的那道分魂，圣女司曾希望吾再分出一道分魂代替她，由你带回花凋族，是吗？”
三十六度懵懂地点点头。
然而，御座上亲和有加的魔界圣母却吐出最冰冷无情之语：“吾曾分出两道分灵在世，作为花凋族圣女司留给开世花王最后的承诺。如今第一道分灵已散，她确实是为二世花王的重生耗尽心力，所以，已经破碎的旧誓又何来重拾之理？”
平心而论，圣母讲得不错。
连三十六度以玩家的眼光看待，都对一个npc死后还能随随便便重生这种事不抱太大期望。
何况，圣女司是作为一道灵体独立存在的，而非什么圣母随便留在花凋秘境的投影。
每一个独立的个体死去就是死去。
在他能触碰到的时间维度内，除了玩家以外，生命不存在永恒。
但三十六度又确实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决心和期待来的。
他跋山涉水为深居圣城的圣母带来了分灵的情报，更为圣母出征斩获炼魔狱之主的首级，圣母作为这座圣城的掌权人兼任务委托人，又焉能不给他一点报酬？
此时三十六度还有一颗等价交换的纯朴心灵，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有时候一点信息、一句话就可以买一条命。
“您曾告诉我，只要休整一段时间就可以分出第二道分魂，看来您要食言吗？”三十六度幽怨道。
他其实不是很在乎分灵本身，但很多时候只有表现出极大的重视，才能换来足够高的价码。
“这不是食言，三十六度，”面纱下的魔界之母温和地说，“只是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事，花凋族不需要她了，你也不需要她了。”
那花王呢？花王也不需要她吗？
可那毕竟是混沌王者，眼前的也不再是他更熟悉的圣女司，而是只见过三面的魔界圣母。
三十六度隔着看不清圣女司面孔的赤纱，终究还是没能问出这句话。
“好吧，抛开这个不谈，我也有需要的东西……”
白发青年在离圣母御座极近的位置小声咕哝。
抛开涉及魔花两族的纠葛，圣母把他当分灵遗留的暗子，亦当作花王的护花之刃看待，自然不会同外人一般锱铢必较。
“正好，吾也有一物想要给你。”
三十六度闻言，变脸如翻书，瞬间又喜笑颜开起来，全无为圣女司分灵哀悼的模样。
他大胆又往前走了两步从圣母手里直接把物品拾取过来。
刚准备将物品飞入三十六度怀中的圣母：……
也行吧，反正殿里没其他人。
三十六度则正看着背包里的任务奖励发呆。
他屏住呼吸。
然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原因无他，静静躺在背包装备栏的可是仅此一件的装备，他的游戏生命中第一次人模人样的可穿戴装备！
不是从小兵尸体上扒的奇形怪状的他都懒得穿的东西，而是魔界圣母亲手发放的！新衣服！
那是一条颜色如暗夜一般的面纱。
款式与魔界圣母的头纱仿佛，抖落开来可以遮蔽全脸，轻薄而不透光。
面纱上沿嵌着造型繁复的银饰，只是刻意避嫌般并未出现与圣母相同的蝴蝶造型，夸张程度有所削减。
但不要紧，这个酷毙了好吗！三十六度在心里尖叫。
他当即换上面纱，才想起来这个游戏只有第一视角，不能随时随地欣赏建模，于是和圣母纱纱相觑。
圣母打量片刻后轻笑一声：“不差。”
三十六度则用别人完全看不到的神情在面纱下真情实感道：“这个面纱很漂亮！我超喜欢！”
“确实很适合你，”圣母想起他日常被溅一脸血的模样，忍俊不禁，“戴上它后，你便可以完全隐藏自己的容颜，不会有人能透过此纱看到你的面容。”
三十六度连忙打开背包，查看了一下面纱属性。
装备面板上的属性很差，对防御力和抗性的加成可以忽略不计。
但背包中的物品介绍与圣母所言分毫不差：
“魔界圣母的馈赠。魔族只能记住那个暗夜里的身影：崇高的御座、血色的面孔。至于圣母拥有一副怎样的容颜？没有魔能回答这个问题。每一个魔族都有和他们的母亲外貌相同的权利。
“戴上这张面纱的人将会融入暗夜，没有人能够辨认出你本来的面孔。”
三十六度还在美滋滋反复阅读着新装备的介绍，可圣城并非神花树，圣母充分吸取圣女司分灵的经验，不能任由他在自己殿里发呆一天了。
“炼魔狱之主已死，玄都将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也将活跃很长一段时间了。”圣母意味深长道。
“玄都已经收复魔界所有反抗势力了吗？”
三十六度还在欣赏背包里的面纱贴图，随口一问。
“斩海将军——现在是魔界武神，凯旋后将会继续镇守玄都。他毕竟是玄都的武神。”
三十六度通过斩海与天魔御使的对话，早便知晓新任炼魔狱主另有其人，不过具体人选他不是很关注，现在也没有继续打探。
通过和圣城侍卫的较量以及炼魔狱boss战，三十六度很清楚，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偶尔劫掠一下拿些高级道具和高额死魂可以，想要推平这张npc与怪分布密集的图还是太早了。
因此，现在得到的npc信息在他真正来打魔界地图时可能早已作古，没必要为此耗费太大心力。
“斩海将军是一位很有傲骨的武者，属下无不对他推崇备至，敌人则对其恨之入骨，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他本来的样子。炼魔狱之主死前也诅咒过他，总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勇武。”
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三十六度开始拙劣地上眼药。
“哦？吾以为你也对斩海推崇备至？”
三十六度毫无先前刚请求过和斩海继续组队的心虚：“炼魔狱主毕竟这么骂了，挺瘆人的，我得汇报实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他看人指不定真有几分准，希望斩海将军能听得进去，以后多注意吧。”
圣母努力抠出些许对前任炼魔狱之主的回忆，觉得他怎么都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凑不到一块去。
但她对三十六度的胡言乱语一向很宽容，或者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的告诫吾会原原本本转告斩海，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三十六度听不进去了。
如果圣母真的“原原本本”告诉斩海，那跟直接同斩海说三十六度咒你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害死有什么区别？
想起第一次见面斩海二话不说就洗脸的壮举，三十六度顿时坐立不安。
“我只是提醒，提醒一下，圣母可以旁敲侧击，直接说斩海将军不一定能听进去……斩海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面纱下的圣母皮笑肉不笑。
三次深呼吸后，三十六度开始殷勤地向圣母请退。
这一退就是退回冥河流域花凋秘境。
圣母连原先准备好的那一套二世花王需要你、花凋族需要你的词都没用上。
她挥退三十六度。
挥退这个初见时持刀进入圣殿的白发青年。
昔日冰冷白皙的面容如今尽数隐没在她亲手辞下的面纱下，教人难以想象他此刻神采是笑是无情。
圣母并非三十六度的主君，加之他自认为已经踩过的图就是后花园，时不时还会再来逛逛，于是这是一场没有告别的别离。
他像前两次那样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二十二重纱幔，就这么轻飘飘地退下。
丝毫不需要酝酿情绪。
要不要重塑分灵那里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改了大纲。原设两种走向要么太有泣花魂即视感，要么对花凋族太不友好，干脆不要重塑分灵了。
不过原大纲分灵也不会陪伴三十六度太久，所以放心对剧情没有影响。
写困了还有一点魔界收尾没写完，这章比较短，所以下周会双更。
至少下周之内三十六度一定能步行回家成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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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谁好人家能跟装备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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