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复一日地关在房中苦苦思索,有没有让莲知从扬王府脱身的法子。
母亲则在我思索的这些时间里,很有效率地找过宣城长公主。
母亲外出归家时候,特地来过我的房间,她说,宣城长公主答应了她的请求。
长公主说,会想法子将莲知出身改为长公主府。同时,长公主也会卖个人情、同庆晖说些好话,好让庆晖奏请陛下,将莲知封为侧妃。
母亲本还想继续对我说些什么,她见我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只说日后再同我讲。
中间忙碌一番,又是几日过去。
有宣城长公主从中斡旋,莲知进入扬王府做侧妃一事,算是板上钉钉。
宫里的意思是,必须保全扬王妃面子,侧妃一事要尽快低调处理。
多日思考无果后,我开始在房中翻箱倒柜,找出未曾用过的新衣料新用具,便让云含装在箱子里。
我无力改变莲知的处境,只好想办法让她在扬王府里过得好些。
我尽可能多的往箱子里塞东西,这些物品就算莲知的嫁妆。
时间紧迫,现去铺子里做衣服首饰给莲知是来不及的。
为此,母亲动用了她的的嫁妆,挑出部分金银首饰放进箱子里。
莲知的嫁衣有宫中尚衣局紧急赶制,还是母亲托了人才将事情办成,那是她早年做女官时累积下的关系。
这份临时东拼西凑来的嫁妆,母亲会请宣城长公主府的人代为转交给莲知。
宣城长公主府的人在催促我了,我和云含手忙脚乱地关上箱子,眼看着长公主府的人将箱子一只只装车拉走。
我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望着街口发呆。
下人知我这几日心情不好,无人敢上前来,劝我进去歇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问我说:“你这是在瞧什么热闹,怎么傻站在门口?”
不知是谁这么扫兴,随便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我语气不善:“没热闹,随便看。”
来人语带戏谑道:“哟,宁宁,几年不见,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差?”
这戏谑语气我似曾相识,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来人。
三年未见,他原本白皙肤色让乾州海风吹打成古铜色,过往神态里那点纨绔之气被边关生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武将精悍干练神情。
观晨见我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对我笑得龇牙咧嘴:“宁宁,你这是见我回来,高兴得傻了吗?”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积蓄,多日来累积的悲伤情绪在此刻喷涌而出。
我嚎啕大哭着飞扑进观晨怀里:“哥,我把莲知弄丢了!”
母亲见到观晨回来,自是又惊又喜。
只是如今出了莲知这档子事,观晨无暇与母亲促膝长谈。
他回房简单清洗过,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出门朝着扬王府而去。
一直到暮色四合时,观晨方才归家。
他进门看见坐在廊下等待的我,将马鞭换了只手拿着,空出右手轻拍我的头顶。
观晨说:“我去见了四殿下,也见过莲知了。你放心,莲知她很好。”
我使劲点头,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下来。
观晨发愁地叹息:“哎哟喂,小姑奶奶,你可别哭了。你本就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这一哭就更丑了。”
他嘴上嫌弃着,实则动作轻柔的帮我擦眼泪。
观晨说:“莲知托我转告你,你不要伤心难过太久,她会觉得心疼。她说,山高水长,终有再会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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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晨回来的第二日,他与他的军中同僚们接受陛下召见,上殿接受封赏。
陛下给观晨的各种封赏接连几日着送到我家中,就和过去父亲凯旋归家时一样。
我在管家簿子上勾画记录,着手让人将赏赐的东西入库收好。
眼角余光瞥见碧盈推着母亲的轮椅走过来,我将笔和簿子递给云含,上前搭了把手。
母亲却问云含要来管事簿子,她简单翻阅几页说:“宁宁,家中这些事情,你如今做得很熟练了。”
我难得听见母亲夸奖,当下不知如何作答。
母亲说:“那日我去见宣城长公主,除了莲知的事情,长公主还对我提起另一桩事。”
“我近来精神好了许多,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家中事务你便交还给我和碧盈。如今观晨重获官身,你再次成为官家女眷。宁宁,长公主提议说,她想要你回到宗学,继续陪伴昌裕郡主读书,你觉得可好?”
时隔三年,我第一次回到那条熟悉的皇宫甬道。
现在我的随身侍女是云含,小姑娘第一次进宫,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我让宫人带云含去休息,自己低头整理衣裳,迈步向宗学走去。
我在拐角处碰见田大学士,他的白胡子比以前更多了。
我对田大学士恭敬行礼,三年未曾见过他,我心中总有些忐忑:“学生唐映,见过夫子。”
田大学士透过他的圆形水晶眼镜片,眯着眼睛专心瞧了我一会:“哦?唐小姐回来了?回来了就进来罢,记得在功课上认真些,上课时少走神。”
“谨遵夫子教诲。”我说。
田大学士待我一如往昔般严厉,这倒是扫去我心中些许不安。
我跟在田大学士身后来到宗学小院。
院子里陈设不变,只是脚下青砖和廊下栏杆磨损更甚,方能昭示出这几年的时间流逝。
院中那棵桃花老树开得繁盛,我停住脚步,站在树下赏花。
正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春意盎然。
我站在桃树下出神赏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人脚步声。
我回头看去,令颜就站在我身后。见到我的时候,她的眼圈登时红了。
我转身面对令颜,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说:“令颜,好久不见。”
桃花花瓣打着旋飘落在地,令颜冲过飘扬的桃花雨,跑过来紧紧抱住我。
令颜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她抱住我撕心裂肺地大哭,没有半点我记忆中的稳重模样。
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温言细语地哄着令颜:“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令颜顾着一个劲地抽噎着,还是路过看热闹的成阳公主庆鸢打趣说:“令颜表妹,你若是再哭下去,宁宁怕是要被你吓得以死谢罪了。”
话音落下,令颜从我怀里抬起头,她嗔怪地瞪了庆鸢一眼。
还是庆鸢的伴读徐黎开口解释说:“郡主,公主这是怕您伤心过度、一直哭下去,这才如此同您讲的。”
庆鸢老大不情愿地翻徐黎白眼:“徐黎,这种事你心领神会不就得了?你干嘛非要说出来,这样显得本宫多没面子?”
徐黎笑而不语。
我安慰着身前的令颜,呼吸间轻嗅春日气息,笑听大家拌嘴吵闹。
我上一次见到她们,已是几年以前的事。
自然而然的,我露出一个笑容。
后来,那天躲在不远处偷看我们的云含对我说,自我家中出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露出那般轻松惬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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