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乌尔斯拉医院屋顶,在夜里眺望东方,一片祥和的灯火,便是米修拉姆。远望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真实地被展露在眼前。从卡雷贾斯下来,她伸个懒腰,径直又走向码头,回望圣乌尔斯拉医院。她果然不喜热闹太过,在最后一个喧嚣的夜晚,也更愿意独处。
一个人的风没有吹很久,没一会,身旁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棕红色的外套下摆被风卷起,吹到她的小腿。
不远处听到安娜贝尔的惊叫,她来的时候看到了垂钓的两人,安娜贝尔在第一次学园祭上抽过签,那副忐忑又想要知道结果的表情,和自己一样。
盖乌斯朝声音的来源处望了一眼,视线越过她的发顶,随后落到她的眼睛,彼此都露出微笑。
“不和他们一起去玩些游乐设施吗?”琳黛开口问,风吹起粉色的长发,多少能触碰到对方的外套。
“不了,他们都各自有伴了吧。”盖乌斯似乎是漫不经心,视线并没有第一时间移开,继续说道,“这里的风很舒服,不是吗?”
“嗯,就像是圣乌尔斯拉医院,虽然我只在那里工作了一年。”
“是啊,克洛斯贝尔也像是你的故乡。”盖乌斯的目光飘向远方,那里只有浓到化不开的夜色。
她神色还有忧虑,缓缓开口:“我去读研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们会接受我,即便知道我是帝国人。”
盖乌斯低头,看面前被夜色和灯光浸染的河水。
“我已经没有家了,如果这里可以成为我的家,也是我的荣幸。”琳黛再次看向远方的灯火,“当我在那工作的时候,就会经常这么眺望。”
盖乌斯的手放上面前的金属栏杆,触摸到冰凉:“我想,对你来说,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乡了。”
伸出手捋过被风吹乱的粉色长发:“这股从北方来的风,也有些许和诺尔德相同的气息。我也有怀念。”
“谢谢你带我去诺尔德,那里很美。”
“能听你这样说,是莫大的荣幸。”
琳黛伸手抓紧面前的栏杆,好像马上就会掉下去:“其实……每次听到你多么热爱家乡,都会觉得惭愧,因为我做不到。我的家乡总是有很多借兵出入,当我知道内战他们也去了诺尔德,总觉得自己也才成了帮凶。我爸爸在修理店工作,也许那些借兵手上的枪和子弹,都有我爸保养过的痕迹。”她抬头,伸手触摸天空,好像要接住不存在的雨,“我也不喜欢他一直下雨,下雨天我不能和父亲出去钓鱼写生,我父亲很有耐性,喜欢开玩笑,像薇薇。”
“那我猜,你更像母亲?”
琳黛捂嘴笑笑:“希望呢。”
“爱不是很快能被发掘的。”盖乌斯从容地看向远方,“有的人需要时间。”
不想黎恩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出现:“没想到你们在码头。没有打扰你们吧?”
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琳黛不遗余力地转移话题:“呵呵,安娜贝尔小姐,她还好吗?”
“你也听到了吗?”黎恩也忍不住微笑,难得的欣慰消解了他因为诅咒带来的沉重。
“大概是这样的夜晚才有机会开口吧。”盖乌斯很平静地回答,又仿佛有所指。
“安娜贝尔小姐在学园祭的时候,从薇薇手上抽过结缘签。”
“这样。”黎恩再次望向不远处的垂钓平台,“从现在的结果看,应该抽到了一个好签。”
“是的,她当时还不敢相信。”
“我能明白,当时的情况很复杂。”黎恩知道内情,颇为感慨。
“结缘签吗,好像托马也有去抽。”盖乌斯若有所思地接过话来。
“我记得,是盖乌斯的弟弟?”黎恩自然地问。
“呵呵,是啊,当时两个人不知道该抽什么,薇薇稍微耍个小聪明,他们就上当了。”
“哦?那现在结果怎么样?”黎恩笑眯眯地看向盖乌斯。
“呵呵,据说已经交往,虽然夏儿的父亲非常不情愿,不过托马还是努力得到了他的认可吧。”
琳黛有些吃惊,盖乌斯很少提及感情方面的私事:“如果有人要追求爱丽榭小姐,黎恩也不会一口答应吧?”
“这个啊……如果他可以在瓦里玛升天的时候被饶上300圈还没事的话。”
盖乌斯很惊讶地看看黎恩,更惊讶地看到琳黛正在点头:“最好再给他喝几杯苦番茄汁,苦番茄在胃里会停留很久,这才算有诚意。”
“你们……”盖乌斯大为震撼,对琳黛不自觉露出的“黑暗面”表示震惊。
“果然,如果有人要追求薇薇,你也会在意的吧,琳黛?”黎恩了然地问。
琳黛点头:“虽然觉得不应该多管,总会放不下。”
黎恩笑笑:“盖乌斯呢?”
“希妲和莉莉还小,目前还不用操心。以后肯定会有同样的担忧。”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果然唯独这种事,没有办法给弟妹做榜样。”黎恩感慨。
“今夜会给出答案吗,黎恩?”盖乌斯问。
“我并不觉得我可以给出什么答案,也不觉得明天过后一切都会结束。”黎恩的目光挪向远处的灯火,
“明天一起加油吧,黎恩,我们一定会帮到你。”目送黎恩离开前,琳黛这样告别。
时间和码头重新交还到他们手中,琳黛回过神看盖乌斯坚毅的侧脸,感谢夜色能没住她的不安和心跳:“盖乌斯……你相信明天是最后一天吗?”
“不,女神告诉我,会有更多明天。”盖乌斯向四周看去,确认无人打扰,才又上前一步,“而且,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莫非是……?”
“嗯,我已经向罗赛长老和艾玛确认过,圣女残留的力量可以看到记忆。”
这一次,琳黛主动抱紧盖乌斯的腰系:“我知道米修拉姆被设下了结界,还可以传送吗?”
盖乌斯心神移动:“嗯,这就是要和他们确认的理由,克洛提德小姐也帮忙开辟出通道。”
他低头,低音响在琳黛略发红的耳畔:“准备好了吗?”
琳黛把人抱更紧,头埋进他胸前,点头:“拜托了。”
星之灵场,红色的天像被火雨覆盖,烈烈的火烧云蔓延在周围,庄严肃穆。不同大小的行星和小行星被悬在天际,组成不一样的血色星系,等待来人仰望。即便斯人已逝,也能感觉到那份无私的圣洁,和跨越百年超越传说的决心。
惊异于这250年的旁观和守望,在德莱凯尔斯大帝既定天下的背后,有一场至死不渝的爱情。
这风花雪月的底色与铁和血构成的尚武之国实难相联。
爱是女神给帝国的答案吗?
亦或是给世人的考验。
叹息拥有至高武力的圣女也难过情关,更何况芸芸众生。
她无从回答,瞥一眼身旁的盖乌斯,心想,这也是神明不会直接揭开的谜底。女神给每个人享受七情六欲的机会,却也要看到有人为之所苦。
“这是和圣女决战的地方。”祭坛上,五个小石柱围在巨大的塞姆利亚石周围,石柱上方的玻璃圆球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琳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为传说中的圣女。
不料盖乌斯出乎意料地说:“我们约好在跨越明天以后,再为她祭奠,证明她的力量和帝国的未来皆如她所愿。”
见琳黛睁开眼,望向她金色的眼眸中闪过失望,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想,就让我陪你。”
琳黛点头,眼睛里露出宽慰和虔诚:“跟随您的指示,神父大人。”
“Almighty Aidios,
In this moment of prayer, I pour out my heart to express my condolence for Lianne Sandlot. I am grateful for her righteousness and integrity. She had conducted herself in the world, and her life is a testament to Your grace.
Grant us, with all who have died in the hope of resurrection, to have our consummation and bliss in thy eternal and everlasting glory, to receive the crown of life which thou dost promise to all who share in the victory of thy Goddess; who lives and reigns with thee in the unity of the Holy Spirit, for ever and ever. ”
祷词结束,盖乌斯旋即拿出十字枪和吊坠,脚下出现光晕,纵横交错的符号与线条组成法阵的样貌。抬头,魔女长老罗赛出现在空中,金色的长卷发过膝,绯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们,像神明一般:“事情我都知道了,盖乌斯,月冥镜投影的观看时长取决于你的力量,准备好了吗?”
“是的,拜托长老。”
“罗赛长老,您好,我叫琳黛,一直没有机会说,这段时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她朝人行鞠躬礼。
“不用客气,我也是为重要的朋友。大家彼此彼此。”说罢,罗赛挥动魔杖,面前浮现的黑色巨石被淡蓝色的上下移动的光线笼罩,身边围绕着的石柱上光线也从红色转变成蓝白色,光线正努力汇聚成柱状,“如果你们的力量可以共鸣,会有更多的时间查看记忆。但切记不要勉强,圣痕的力量一旦被扩大激化很容易失控。你唯一能做的,是相信他。”
琳黛闭上眼睛,右手握拳放在胸前:“我明白了,谢谢长老。”
盖乌斯手握吊牌,催动圣痕,背后似乎长了一对橘黄色的翅膀,琳黛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的风包围了她。
慢慢地,橘色与淡蓝色的力量交融,眼前的空间被拉扯出巨大的圆盘,光柱渐渐散开像星辰一样被镶嵌在悬浮里,琳黛仿佛看到诺尔德的漫天星空再一次展露在眼前。盖乌斯把被赋予闪光的吊牌放入深蓝,一阵水光波纹后,幻化成一阵氤氲的雾气,过去的宇宙被折叠,记忆开始浮现:
“你为什么要打她?”淡粉色短发的中年妇人在房间里,压低声音指责她坐在床上,一直低着头的丈夫。
男人的头发已白了半边,把脸埋进双手深深的褶皱里,声音又闷又难过:“我控制不住,派翠西亚,她们已经睡了,对吗?”
“当然。”妇人脸上依旧愠怒,双眼冒火,“琳黛肯定是为了她的妹妹才这么说,一开始要上火车的也一定是薇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这么简单的事都分辨不了。”
男人许久没有回答,他的肩膀开始不规律地抽动,双手的指缝间渗出眼泪:“对不起……我真的很害怕,从她们失踪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戴安。一听到矿山的名字,我就在想她们如果恢复记忆怎么办,我根本受不了再一次失去我的孩子,我控制不住,就——”
妇人的五官平静下来,她走到丈夫跟前,伸手抱住了丈夫哭泣的身体,痛心疾首:“你糊涂啊。难道你没有发现,琳黛要比戴安坚强吗?即便遇到相同的境遇,她也不会做同样的选择,更不会有相同的结果。她和薇薇都是女神和学长赐给我们的宝物啊……”
“可我打了她。”男人呜咽,“我该怎么办,派翠西亚,我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原谅我,我怎么永远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傻瓜,琳黛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她怎么会不明白。听着,康纳,科恩,你明天好好和她道歉,她会原谅你,我向你保证。”女人一边安慰,一边轻拍男人的后背,像在哄孩子睡觉一般轻柔。
“终于,我们的孩子也要去托尔兹了。”男人半白的头发在夕阳里随风飘起,看去向第聂伯门的班车渐行渐远再也不见,才终于开口呢喃。身边是他的妻子,一身粉紫色的正装,粉色的短发发尾也开始悄悄灰白。
“呵呵,你一开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不也很高兴。”妇人捂嘴一笑。
“哎……真想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校友。”
“你硬要把钓皇之证给她们,差点就暴露身份。”两人牵手走过礼拜堂,屋顶上的风向鸡吱嘎作响。
“呵呵……她们长大了,我也不想一直瞒着,怕她们意外知道,反而会怪我们。”
“你总是想很多啊,科恩。”妇人低头看地上石砖铺就的路,粼粼地在残阳里,“等她们从托尔兹毕业,一定会成为非常出色的大人。是非对错早就有判断,又怎么会轻易被表象欺骗呢。难道你还会质疑范戴克和碧翠丝?”
“呵呵,你说的对。听说舒华泽男爵的孩子,也是今年入学,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你再这么念念叨叨,会被女儿嫌啰嗦的哦,本来就年纪不小了。”
“哈哈……”男人握紧妻子的手,慢慢回家。
“信上说,她们放假的时候回来。因为内战缺的课,现在要补,每天都很晚。”
沙发上的妇人,停下织毛衣的手:“你都说好多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哈哈,放假要年底,你不也在忙着织新的衣服。这两天热,你注意点别生痱子。”
“我知道。”女人理了手上的毛线,重新数针脚,继续把钩针往前顶,“她们说内战多亏了舒华泽家的孩子,如今他也是帝国的英雄,真是缘分吧。”
男人沉思片刻:“你不觉得那孩子不怎么像特奥和露西亚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简直就是短发的卡莎,尤其那双和紫丁香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
“薇薇说,他是托尔兹最受欢迎的男孩子,这一点也很像。”
“学长知道会很高兴吧,他不是怕儿子会像他,老板个脸。”男人的脸上露出怀念,眉梢的皱纹都是喜悦,嘴角上扬,“刚认识的时候,学长就很担心自己不会被受欢迎也温柔的卡莎喜欢啊。”
“男孩子太受欢迎,也很困扰吧,我们薇薇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是学长的孩子,我当然会很高兴。就是我们薇薇没什么机会吧,我看7班有很多出色的孩子,哈哈,可惜了。”
“女儿失恋你都这么高兴,怎么当爹的,真是。”妻子重重钩了几下毛线,假装嗔怪。
“薇薇能说出来说明也能放得下嘛,她一向是这样的。倒是琳黛……怎么一点也没有提过。哎,果然还是生疏了吗?”
“别胡思乱想。琳黛是没有确定之前什么也不会说,她平常胆子还小,怎么好现在决定这种大事。”
“但是薇薇说,她和7班一个叫盖乌斯的男孩子很暧昧啊,人家是诺尔德来的留学生,两个人都在美术社画画,之前还一起在帝都过夜。啊呀,是不是薇薇恶作剧开玩笑,这要是真的,可不会出事吧。”
“叫盖乌斯·沃泽尔对吧?在巴尔弗莱姆宫,得到皇帝陛下接见。报道上,他的篇幅不多,看面相,倒是个可靠负责的男人。琳黛很有距离感,不会随随便便跟人单独出去,至少也很信任他才是。”
“哼。我看就比别人高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谁知道现在的男孩子有多少花言巧语,琳黛过去也不怎么和男孩子说话,根本没有经验……”
“看你着急的,不如放假问问。10月份学园祭,我们也去学校亲眼看看,要真的能在托尔兹找到合适的对象……”
“那不就和我们一样——”
女人停下织毛衣的手,回望坐在饭桌前看信的丈夫,彼此视线交汇的一瞬,都忍不住笑出声。
男人不自觉转动左手的婚戒,35年的时光与爱恋,浓缩在这一枚指环的内圈,刻上对方名字的承诺。
接下来的场景只有黑色,看不到任何画面,她的心脏却在承受巨大的灵压,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在胸腔内疯狂地冲撞着。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脆弱的肋骨上。心跳声在耳中被无限放大,节奏急促,仿佛是末日摇滚的鼓点。
她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在面前的一片漆黑里: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妇人的声音和先前一样冷静,但琳黛知道,这已经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然~是为了让你的女儿变成恶魔。这是我妈妈的心愿。”
琳黛的胸口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握住,不断地施加着压力。呼吸因此变得急促而紊乱,空气都被这疯狂跳动的心脏掠夺一空,无法喘息。而她必需死压自己的异状,她害怕露出的反常影响盖乌斯的状态。
“你不会成功的,我的女儿,是英雄。”
“都快死了,别装出母女情深的样子,又不是亲生的。”
“……”妇人的声音变得微弱,苍老,像即将被剪断的风筝线,“未必有血缘关系才有亲情,她们是女神赐给我们的宝物,我们的家人。”
“呵。那就到地狱再见吧,多管闲事去收养她们,就有今天的报应。”
“原来……你是那个孩子……”妇人的声音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别一错再错,让女神指引你回头吧。”
“住嘴!”那人的声音一下像海妖的歌声,凄厉尖锐,摄人心魄,“Aidios这个婊子!根本不是什么女神!你们全都是蠢货!蠢货!”
“呲——”
那分明是血从身体溅出的声音。
琳黛右手紧紧压住心口,跪坐在地,手不住伸向漆黑:“不!妈妈!妈妈!——”
所有的漆黑都消失,双腿跪在地上滑动,好像就能抓住过去。可没几步,她就被狠狠拉住,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感官再次失能,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视线里什么都看不见。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很快因为男人的拥抱回到现实,她却只剩下嚎啕大哭。积郁一年的悲痛全部在这一刻被施放,她的感觉终于又回到身体。
曾经的客套和疏离用一种反向的力扎回到她的身体,狠狠穿进心脏。这一刻她才明白身世之于生死面前有多么微不足道,在意的领养与否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全然不堪一击,即便父母与帝国最耻辱的第13机甲师团有关,她也全不在乎。有一点希望可以让父母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都会去做,哪怕用生命交换。
此刻唯一的安慰便来自盖乌斯母亲说过的,即便再客套也能让人感觉到真实的感情,她也同样爱着父母的感情。
一直以来,并非是父母对薇薇更偏心放纵,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这个家的屏障,有保护家人力量的她也和母亲一样站在她妹妹的面前。当父亲看到最信任的屏障也破碎了,有过的失去让他不再理智,才有那一记耳光。父亲也变得愧疚,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的愧疚。好在有妹妹一直能恶作剧,让家里回到欢乐的样子。世上最放纵薇薇就是她,原因在于家里已经有了一个懂事的孩子,也需要一个让人欢笑的孩子。她很欣慰妹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于是她选择配合,去狼狈,被捉弄,变得手足无措,只要能看到笑容。直到薇薇穿着泳装,在雷克斯的镜头前,用她的名义去选Miss Thors,玩笑过了头。她选择拿回原本让渡的权力,说出此生最重的话:薇薇,我可以不跳上那列火车。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哪怕是已经足够完美成圣的人,最后的结局也唯有离开。必需残酷地用经验教育在薇薇身上,逼她接受现实。
绝望的人没有故乡,离开家,渴望新的认同,直到被克洛斯贝尔的温柔包围。
巨大的悲痛淹没她整个灵魂,溺水的人只感到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没有逃生的余地。
她毫无意识地接过盖乌斯递给她的手帕,擦干净脸。全身因为哭泣而脱力,根本无心顾及,现在依旧被盖乌斯搂着,正背靠一棵古树。
艾露姆湖周围的空气因露水浸润而渐露凉意,目之所及皆是弯曲厚实的古木,水面折射出银光月色若隐若现,盛开的蓝色灵智之草带来幽蓝的浮光,萤火虫一点点在游弋着散发出淡绿色的光电,所有的缤纷色彩融合,最后冲上天际凝成一片惨淡的黑,又被忽隐忽现的银白月色打散。染在头顶树叶上的夜色渐沉,湿气更重,结合露水,香气幽静空灵。
星空被移上枝头,她努力让已经麻木的身体恢复机能,抬起头发现对方嘴角的红色:“盖乌斯,你受伤了?”
伸手抹去对方嘴角干涸的血迹,心疼和心碎被揉在一起,自责让她重新开始怯懦。
“没事。”对方只低头看她,眼睛里藏不住的心疼,“你好一点吗?”
琳黛拿出全恢复药给他用上,机械地点点头,眼睛红肿,鼻子周围也同样,粉色的长发纷乱散在胸口。
“罗赛长老的传送通道可以到米修拉姆,不过,我想你也许在这休息会更好一些。”
琳黛没有马上回答,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让盖乌斯消耗太多灵力,才不能第一时间到达米修拉姆。
她调整姿势,虽然依旧在对方怀里,手上却捧起男人大衣腰带处的吊坠,说话带浓浓的鼻音:“神父,我有罪。(Blessed me Father, I have sinned)”
盖乌斯才松开她的肩膀,双手握住她拿起的吊坠,也包裹住琳黛的手:“女神会宽恕任何一个告解的灵魂,琳黛。”
“明天过后,我会找到凶手,让她付出代价。”琳黛闭上眼睛,手上把吊坠握更紧,暴起筋脉。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力量传递过来,他不打算置身事外。
“盖乌斯。”琳黛笑得凄美也绝望,“我一个人下地狱就好。”
“作为神职人员,对她侮辱女神视而不见,是渎职。”男人停顿片刻,“事到如今再撇清关系,绝无可能。”
“我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参与。”琳黛平静地看着她,金色的眼眸依旧痛楚,“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善良。为家人,我也会不择手段,哪怕违背法律。”
“如果连末日都可以一起面对,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见琳黛颜游弋正在动摇,他乘胜追击:“我们从内战开始就不断在违背现有的秩序,明天更是要对帝国拥有至高权力的人宣战。女神已经把我们的命连在一起,这是她对我们的指引。换位思考,难道你会对我袖手旁观?”
琳黛说不出话,闭上眼睛在心里回答,她不会,只要她知道。
而现实,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吗?
蹦——
啪——
米修拉姆的烟花开始,无数河灯伴随烟花的爆裂声慢慢升上天际,原本寂静的夜被绚烂装点。她被声音所惊,睁开眼抬起头看漫天散落的烟花,闪烁的红色、银色、蓝色、黄色……夜幕像个漂亮的调色盘,画出无数弯曲的线条最终回归寂静。
盖乌斯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坚毅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她于是对上那湖苍蓝色的眼睛。
这一次的拥抱过于顺其自然,琳黛甚至没有感到惊讶,她会主动勾住对方的脖子。世界又变小了,她想,那就最后的间隙放纵一回。
“明天的相尅一定比以往的都严苛。”她靠在人的肩头,“为我们共同的故乡,为了帝国一起努力吧。”
“还有为了重要的家人和同伴。”盖乌斯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耳际,还带着温热的呼吸。
烟花的声音渐渐小了,她仿佛下定决心般,右手先狠狠握拳又立即放开:“盖乌斯,能稍微,闭上眼睛吗?”
“哦?这样吗?”
琳黛轻轻推过对方的胸口,脸逐渐靠近,看到他英俊的脸庞在被瞳孔里被放大,在短暂的呼吸紊乱后屏住呼吸,一下凑上对方的唇,很轻点过,又迅速离开。
“好了。”她心虚地和人拉开距离,不敢第一时间看他。
却有一道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身体靠紧在树上,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随后有狂风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好像所有的心神都被剥夺,只剩下世界在摇晃。
“真不像你啊,沃泽尔神父。”今天快要结束,明天和末日总有一个会来。
“哪有。”男人的声音慵懒,带着磁性,“我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风和女神可以证明,和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维拉尔医生。”
她笑了。做了情侣会做的事却还不是情侣,这违背盖乌斯的原则。不过她并未对此认真,是她先挑的火。只是世界末日前最后的任性而已,她再不要回到一年半前,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错误的决定。
“不打算回去吗?”
“和他们说过,会很晚回来。”
烟花静了,火药味还弥漫在空气。
“啊,发绳。”琳黛从口袋里拿出之前的红色发绳,打算交还回去。
“呵呵,等明天结束再给我吧。”
说着,拿起红绳围在右手手腕上,编上一个好看的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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