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得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我们不怕掉眼泪,但是要值得。”
………………
教会预计几天后将会为神父举行哀悼会,斯凯尔顿询问康斯坦丁是否会去参加,得到的却是比较含糊的回复。尽管她知道了那个恶魔已经被杀死了,但她的心里依旧堵的难受,她不敢提起关于神父的任何事,更不用说去参加追悼会了。
“他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也许是看出了斯凯尔顿内心的忧虑和煎熬,康斯坦丁出声安慰道。
“高兴?高兴什么?”斯凯尔顿问。
“你能够活着。”
这句话像是给斯凯尔顿打上了一针定心剂,她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双手合十为神父进行祈祷,祈祷他的灵魂会升上天堂。
说实话,有时候她很羡慕漫画和小说的主角,在解决完一系列的麻烦后往往都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或者续作,然而她自己并不是主角,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后,又会有一大堆问题接踵而至。她现在应该考虑一下将来,但关于这个,她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至于康斯坦丁呢,他暂时打消了去纽约休养的念头,他将查斯埋葬在墓园,斯凯尔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墓碑看,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点什么。至于是什么,直到听到有拍打翅膀的声音时她才恍然大悟——天使!查斯是天使!上帝早就暗示过自己了!被摆了一道……真是狡猾、狡猾极了!
斯凯尔顿不禁带着怒意看向查斯,只是没过一会她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暂时松了一口气——搞什么啊,不是能活着回来吗?康斯坦丁也自知被摆了一道,他释然地笑了。
查斯同样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她来日方长。而在轻声与他们告别后,他便张开翅膀消失在夜空之中。
“我想我们需要旅个游了。”
康斯坦丁转而考虑该如何处理斯凯尔顿这件事,他认为这样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眼下她仍然是孩子,总有些事她不能、也无法解决,所以为何不让她继续保持孩子的天性呢?毕竟,总有一天她将不再是孩子。
魔法之路……
过去一直在敲着门,试图闯入当下。
他有预感未来只会变得越来越残酷,可她在魔法这方面只是张纯粹的白纸,所以,在那天到来前,自己必须得尽全力去教导她……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还得穿过门——目睹过去,但不能干涉它。
约翰·康斯坦丁买了两张去杰克逊(密西西比州)的机票——是早上的航班,这让困倦的斯凯尔顿几乎是在落座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他知道斯凯尔顿在隐瞒着某些事——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对自己所陈述的事实添枝加叶。但既然她不肯说,自己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反正总有办法能弄清楚这一切。
“您的威士忌,先生。”空姐将酒递到康斯坦丁的手中。
“谢谢。”他说。
该死。
康斯坦丁心想。
像他这种出身的人,离得老远就能嗅出危险的气息。所以虽然这位空姐觉得她非常熟练——而且他也承认她确实非常熟练。但康斯坦丁还是察觉到她给自己的酒里下毒了。
于是,他起身要去洗手间,心底盘算着要怎么干掉她——不是人,是一种更为邪恶的东西。她走过来搭话,在他耳边轻声低嘀咕着什么——又是一个追着他想要他命的东西。康斯坦丁置若罔闻,他反手将她关进了洗手间,然后念起了驱魔的咒语,绿色的火焰从她的皮肉中钻出,来势汹汹的火几乎没有给她反抗的余力,很快就将她吞噬殆尽。
不费吹灰之力。
康斯坦丁对着镜子整理好衣领回到座位,斯凯尔顿的睡眠不是很好,而且大概是晕机的缘故,她感觉糟透了,皱着眉头醒来到处找水喝。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康斯坦丁伸手将那杯威士忌挪开,又让另一位空姐拿了一杯姜汁可乐过来,“我可不想照顾一个醉酒的小屁孩。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对着一部烂电影睡上一觉,再错过一顿飞机餐,反正选来选去也就那么两种糟糕的口味。”
“是吗。”斯凯尔顿撇撇嘴,准备无视他这段话,但她还是很诚实地接过汽水喝了一口。
“再过两个半小时,咱们就能到杰克逊了。现在呢,我要去和那个好空姐聊聊天。”康斯坦丁松了松领带,起身离开座位。
“哦,好吧。”
斯凯尔顿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几本杂志翻看,哪怕自己根本没有心思看什么杂志,脑海里盘旋着的都是那顿免费的飞机餐——她现在很饿,即便已经吃过了早餐,而且她也没有坐过飞机,所以羞于启齿。直到有人出声与她搭话——那是位戴着眼镜的女子。她这才暂时从饥饿的魔咒中回过神来。
“你好,你就是斯凯尔顿·查尔斯,对吗?”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她僵硬地反问了一遍,基于对陌生人的礼貌。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而且我无意冒犯,小家伙,我听过你的事。你是天生的战士,所以,准备好面对你的命运了吗?拯救世界。”
“……我不太想针对人,但你是不是疯了?…不,一定疯了。你要是没疯的话,那一定是我疯了。”
“这我倒是没发现,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先入为主——这位置有人吗?…有人也没关系,管不了那么多。”女人往座位上一坐,“我只是要给你一个忠告,孩子,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东西在试图找到你——它们要将你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在你变得真正强大、真正完整之时,不要沦陷于黑暗。”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说实话,我也不关心你在说什么。你真的很烦,像你这样的人也很烦,真是讨厌极了——为什么总是要强加某些东西在别人身上呢?我不需要你给我制造危机感,事实上,就在这几天,我已经把这辈子该受的难给受完了。驱魔师、魔法师烂大街了,不是吗?你大可以去找其他人来,难道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青睐呢?拯救世界?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战争时期了,再说,总有人会去解决问题,但不会是我。”
“冷静,冷静,我们非得要吵得不可开交么?万事皆有因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体内流淌着英雄的血液,正是如此,你才需要肩负起使命,只是你还没有准备好而已。”
斯凯尔顿把头往旁边一撇,闭上眼睛装睡。
“好吧,也许我说的不是时候,但我清楚你的为人,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尽管对你来说这一切还是个谜。”女人拍拍衣兜,从里面掏出一大把纸包糖来,她随意地将包装纸扯下并把糖果一并塞入嘴中咔嚓咔嚓地咬碎,最后起身离开座位向公务舱走去,“很高兴认识你,期待下次再见。”
女人咧嘴一笑,牙齿上全粘着糖果碎屑。
“喂!你——”
斯凯尔顿斜看她一眼,弹射般地从座位上跳起要抓住她,可康斯坦丁恰巧这时走了过来,斯凯尔顿一个没注意就让那个女人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等她去公务舱四处寻找时才发现——飞机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于是,她大大地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
“我不在的时候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康斯坦丁问道。
“没。”
“也好。”
话虽这么说,但斯凯尔顿的心思非常好猜。康斯坦丁一直都这么认为。毕竟她还只是个尚未出道的小女孩——单纯又毫无经验,像很多渴望得到关注的少年英雄那样。
所以,大人的作用就是将世界的阴暗面隐藏在背后,让光明与希望来吸引更多人的成为英雄,让他们甘愿为这种事业做出牺牲。
可后果呢?
后果就是——
等往昔不再,前途未卜之时,个人的、集体的、社会的、时空之下所有的痛苦串联起来,被自我提炼出了一个核心,之后就会是我们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
午饭时间。
斯凯尔顿故作矜持地把汉堡和果汁咽了下去,她并没有用纸巾擦嘴,反倒是视线一直往康斯坦丁的那份午餐上游走。
康斯坦丁将自己的这份往她那边推,并问道:“大小姐,你平时想要什么就会得到?”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斯凯尔顿舔了舔嘴角的番茄酱,继续低头啃着汉堡。
“真是奇怪,一般人都很难接受家庭变故……你在乡下住了很久,对吧?听你的口音和一些俚语就能感觉出来。”
“也许在心里怨恨呢?”她无所谓地耸起肩来,轻飘飘地说着,“虽然住在街区里,但还是能看见牛啊什么的,稍微往外走走,满眼都是玉米地和玉米,出租车、甚至连一家像样的中餐厅都没有,住在那儿简直是噩梦。”
“好吧,不过,我还蛮喜欢那种地方。”
“你一定是在逗我。”斯凯尔顿皱着眉头,很快又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康斯坦丁没再说一句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他们就要接近城市,她忽然就闭上眼睛想要逃避过去,可康斯坦丁却硬生生地把她拽回了现实。
“我以前是个小孩的时候,我总想着美国是片魔法之地。它这么大…你总能听到各种关于超级英雄的故事,而你会真的相信它们,因为那就是美国。”
“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对我来说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那儿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你瞧,披萨啦、消防栓啦、好莱坞啦,王国崛起。还有那些超级英雄、魔法、外星人,嗯,我也说不上,而我们就只有超级汽车。”
“超级汽车?”
“那是你出生以前了,不管怎么说,我动身来了美国,我发现这里正像一切你听过的想过的电影、电视那些陈词滥调里描述的那样。所有那些都在这。就在这的某处。只有你想不到…但是现在,我会选择英格兰。我宁愿住在一个又老又小,都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套斗篷的小国家。不管他能不能把高楼排得整整齐齐。”
“哦,这就是你的看法?”
“差不多吧,好了,你将迎来一份全新的体验——坐一趟出租车。”
康斯坦丁拉开车门,示意她坐上去。
如果计划不变的话,他是打算带斯凯尔顿先去一趟纽约去见一位老朋友——一位可爱的女士,塔罗牌卜卦人,她称自己为上都夫人。可为了缩短旅程,他只得先去密西西比了解具体情况。
“我的意见是,她本人亲自洗牌后会对这些卡牌更加熟悉,因此准确率会更高一筹……”
电话中,上都夫人如此建议康斯坦丁,不过就算如此,康斯坦丁还是拜托了远在纽约的她帮忙翻牌占卜。
“你知道塔罗牌占卜么?外行人认为是一种骗术,用于消遣的小把戏,但是…管他呢,引荐的事放到后头去,”康斯坦丁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塔罗牌,“总之,为了赶时间,X女士只能为你做最简单的解牌。四张卡包含一切,四种元素,四种□□,以及世界的四角——这只是其中一张,不过,看来是四张主阿卡纳。”
“好吧,挺有趣的,”斯凯尔顿接过那张牌,“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张牌说明你来自何方。”
“——魔术师。
反映神的意志,指挥天地。
头尾相接的蛇是精神永恒的象征,权杖代表权力的交流和精神的赠与。逝去的时间。但创造能力和潜在能力难以掌控,仍需要坚强的意志和正确的目的。”
“没太听懂,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不要讲得这么晦涩?”
“抱怨的话留在后面再说,为你解牌的可不是我——看来我们要换乘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
康斯坦丁催促斯凯尔顿赶紧下车,他看向口袋里的第二张牌,深感讶异的同时心头也涌起了一丝寒意,他只得来回踱步,并叹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情。
良久,他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
“至邪之恶——即将到来的时代危机……总得有人站出来面对。但是,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还有余力去战斗。”
………………
斯凯尔顿开始变得非常沮丧。
一路上她都紧咬着嘴唇,像是摔断了门牙那般羞于见人。
宁静且残败的小镇,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人们缺乏信仰、自甘堕落,如将死之人一般,吊着一口气仍坚持苟延残喘,即便自己心知肚明这是永远无法逃避的命运。
她是这样想的,可她在厌恶这个小镇的同时又畏惧死亡,心中的纠结反感让她非常非常想吐,所以她几乎是以央求的语气要求下车走路缓解压力。
这个小镇的人们讨厌她,他们都将自己视为不详、诅咒、灾祸的源头,而她也讨厌这个地方——一切不幸的开端。
“喂,”斯凯尔顿突然对身旁的康斯坦丁说,“每天看到那种东西,不觉得很烦人吗?让人很不舒服什么的。”
“你指的什么?”他反问。
明知故问。
斯凯尔顿撇撇嘴:“恶魔啦,灵魂啦,妖魔鬼怪之类的。”
“这种东西习惯不就行了?大小姐?”
“说得倒是轻巧,”斯凯尔顿不想争辩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大小姐”,“自从看到这些东西以来,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过,不管周围发生的怪事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被指责的对象永远是自己,我想用拥有的东西变得幸福,可带来的总是不幸,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原因吧。”
“……但是我又不想承认这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她撇了一眼康斯坦丁,见他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便自顾自的叹了口气,“融入不了人群就可以怪我不合群吗?按时交不上学费难道是因为我是赔钱货吗?被霸凌了难道还是我自己的原因吗?明明是他们没事总喜欢找茬!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一定是哪出了什么毛病,邪恶自诩为正义,伪善成了真善,穷苦的人连仰望星空的权利都会被剥夺,我讨厌这种生活、讨厌这样活着,可是我不明白我究竟能做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帝会选择自己?斯凯尔顿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就挺好的。”
“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时保持现状也很好;社会、世界正是这样,一旦脱离了这样的运作模式就会崩溃,我们的世界就是由许多矛盾组成。很多人生来就是要经受苦难,只是你恰好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哈哈,没想到能从你这听到还算不错的话。”
斯凯尔顿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她将头发全部藏在连帽衫的帽子下,从口袋中取出墨镜和口罩将自己“武装”起来,“私家侦探的搭档”这一想法在她脑海中飘过,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喂,稍微说点你自己的事吧?”
她跟上了康斯坦丁的步伐。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说说吧,比如你为什么留在美国这档事,怎么样,绅士先生?”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厌倦了炸鱼和薯条?我猜。”
“就当是这样吧。”
“唉,你可真没劲。”
斯凯尔顿摇摇头,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曾经的房子面前了。
“喏,就是这里了。”
那是一栋破旧矮小的房子,乍一看,挺像《月光光心慌慌》这部电影里迈尔斯的家——周遭是无人打理的草坪,斑驳的墙壁、摇摇欲坠的门框、透过门缝往里看甚至还有植物生长的迹象,和一踏上去就吱呀作响的木台阶,都说明了这栋房屋急需修缮,同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这样惨烈的现状······而且这栋房子里确实有过杀人犯。总之跟周围任何一栋光鲜亮丽的房子都做不了比较,恐怕连流浪汉都看不上这种地方,在小孩子口中一定会是“鬼屋”这样的称呼。
“不进去?”康斯坦丁忽然打断斯凯尔顿的思绪,“趁着是工作日,你也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吧?”
“·····啊,啊,是,没记错的话,学生应该都已经到家了。”
康斯坦丁撇了眼手表:“最多一小时,调查完就皆大欢喜了,坚持一下吧。”
“是,是,是,”斯凯尔顿很不高兴地双手环胸,“说的好像我是在故意浪费时间一样,果然我和你这样的人合不来,毕竟我可是‘大小姐’嘛。”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去瞄康斯坦丁,没想到那家伙根本不管自己,自顾自地从侧边的窗户翻了进去,她也只好快步跟上,一手撑墙一手扶住窗沿敏捷地进入其中,因动作扬起的厚重的灰尘立马让她咳嗽不止,同时她又止不住地腿发软,靠着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随即,斯凯尔顿环顾四周,尘封的记忆立马被这熟悉的场景唤醒——这是家中的洗衣房。
她忽然就想起了往事。
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肯做,所以家务事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包揽。
曾有一次她在拿洗衣粉时无意中发现其中藏着好几包奇怪的粉末,出自本能的反应,她将这些包装抽出来查看。而在那么一瞬间,就那么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将这些粉末放回原来的地方并伪装得像是从来没人动过那样——然而还是晚了。酗酒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给了她一个几乎是她永生难忘的耳光——太疼了,真的好疼;那感觉如同触电,眼前是让她难以忍受的晕眩,以至于让她的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被打中的左脸火辣辣的发烫,伴随着牙疼而来的还有鼻子里那股热流。她不敢说话,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咬着嘴唇,默默地掉着眼泪。
斯凯尔顿感觉自己胃很疼,且背上出了一些冷汗,那些无端就挨揍的经历仍历历在目,无论她怎样想去遗忘,这些记忆总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跟着她。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疑问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她的心头。
门外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斯凯尔顿的思绪立马被拉回现实。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腐朽的木地板,生怕下一秒就跌下去,同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洗衣房的门,一边咳嗽一边问:“你在干什么啊,我可不.....”
话语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事物,大受震惊般地捂住了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那个一切诡异事情的开端;联系起眼前的这幅景象——发霉的墙纸被康斯坦丁揭下一角,露出斑驳的墙壁以及一个由蜘蛛和蜥蜴的图案组成的逆五芒星!接下来的预想更是让她全身泛起一阵恶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在黑暗中的敌人酝酿了一个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阴谋,并且可能一直潜伏在自己的身边。
难道这就是.....
“这不是我带你来这的原因。”
康斯坦丁铿锵有力的声音顿时响起,这句话仿佛是一根出现在溺水之人手中的救命稻草,于绝望之际给予人希望,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语,可传至耳中时却是那么的震慑人心,在斯凯尔顿眼里,康斯坦丁俨然就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只见他抬起手掌,那个不详的图案就像正在经历什么化学反应一般,霎时间火光四射,顺着他手掌运动的轨迹可以清晰看见图案正在一点一点被抹除,不到一分钟,墙壁上的图案已然消失殆尽。康斯坦丁放下手,不知是不是感到了些许吃力,他额间冒了一层薄汗,但他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向斯凯尔顿展示第二张塔罗牌:
“第二张牌说明你的宿命。
——命运之轮。象征时运的逆转,生命中的机会与命运的变化。
命运之轮推动着世事自然界的变化,结束与开始皆背负命运,命运、真理、与人生的循环不已,命运的转变之轮,是不可预测的突发状况。”
话音刚落,阁楼突然传来几声异样的响动,紧接着这栋房子像是有生命般地晃动了起来,康斯坦丁一个箭步飞奔上楼,可地毯、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以及走廊的长度都被无限延长了,想迅速找到阁楼的位置貌似是不可能的了。此时斯凯尔顿的心正在狂跳不止,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她的脸涨得通红,在异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来不及思考,原始的生存本能就让身体擅自动了起来,她害怕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因此她现在不敢离康斯坦丁太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连续打开几扇门都无果后,斯凯尔顿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祈祷和尽全力忽略那些黑暗中的低语。正是因为这不断地祈祷,在一段时间后,斯凯尔顿发现自己的内心竟逐渐变得平和安静了下来,头脑也变得清醒,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了。她意识到,从小到大伴随她的不止有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有那根深蒂固却在日常中总会被她所忽视的信仰,神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她,一直都有在引导她,从小到大,这十三年的时光,可笨拙的自己一直都没能察觉;与刚才在楼下感受到的不同,这是一种能让她的内心泛起暖流的正向的情感。她埋怨过很多事,埋怨世界的不公、埋怨自己被所有人抛弃,可事实上,神从未抛弃过她,并且还在她诚心地祈祷后,洒下了光辉给予了她恩惠。
从小便能看见灵体的能力到能无师自通的魔法,再到能与恶魔对抗的能力,如果这不是神的旨意的话,又有什么能够解释的呢?而且她也清楚地听到了天之声(The voice),同时也在上帝面前许下诺言——学会坚强,学会去相信别人,而许下诺言后,她要做的就是去践行它。
斯凯尔顿在心中不断默念鼓励自己的话语。
在相信别人之前,首先她要做到的是先相信自己有去相信他人的能力。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摇摆不定的态度,明明在经历过这一系列事后就已经决定要信任康斯坦丁了,可直到刚刚脱口而出的还是抱有怀疑的话语。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命运一说吗?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独属于他的命运,有的迷失自我随波逐流,有的肩负使命拯救他人,有的平平无奇毫无亮点,有的天生就光芒四射,那么她又会有何种命运呢?人与人之间会存在命运般的相遇吗?从那个夜晚开始,尽管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当她再次见到他时,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觉告诉她,并让她确信——她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命运般地遇见了他,慢慢地,她对他有了一种憧憬之情。
不仅是因为两个人都拥有相似的能力,更是因为他那浑身上下透露的忧郁又神秘的气息、明明高大却又显孤单的身影、处事不惊似乎一切皆无意义的人生态度,这些都让斯凯尔顿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虽然她擅自认为两人之间有相似之处,但她不否认自己很想了解康斯坦丁,对于他,她可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了——她想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心转意来教导自己?两个人的关系是否能够进一步?她是不是可以一直就这样跟着他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更重要的,她如何才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像他一样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事情的大人?
“嘿,我说……”
斯凯尔顿鼓起勇气想说点什么,可忽然间迷雾笼罩,她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大片黑雾将康斯坦丁的身影吞没!她本能地朝前方冲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康斯坦丁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似乎都被这偌大的黑色空间所吸收,连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该死。”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想去别的方向寻找出路。可哐当一声,她的整张脸竟毫无保留地撞到了…墙上!?这里什么时候有墙的?!这重重地一下属实给斯凯尔顿撞迷糊了,她忍着痛伸出手到处摸了摸,面前的确出现了一堵墙——由黑暗组成的墙。她大致察觉到了,他们所困于这个地方并不是由恶魔的力量造成的,不然他们早该从这个阈限空间逃脱出去了——只有可能是魔法。应该是有人在附近施展法术,或者是那个瘆人的图案中被施了法,一旦它被消除,魔法会将破坏者困在永无天日的死寂的黑暗之中。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是后者。
恶毒。
斯凯尔顿只能用“恶毒”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法术和施法的人。她吃痛地蹲在地上,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招惹过谁?为什么用于召唤恶魔的图案会出现在家里的墙上?就算是那些讨厌她的人们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多久了?从异象出现的那天开始,她往后的人生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至今日,这些往事还和梦魇般如影随形。每每想到这个,一种仿佛溺水的无力感就会涌上心头。
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和恐惧后,斯凯尔顿缓缓站起身来。令她惊讶的是,空间在不经意中扩大了好几倍。面前不再是墙,在不远处竟凭空出现了一扇门,且这扇门不论她再过多少年都能一眼认出来——这分明就是自己房间的门!不论开或关都会发出烦人的噪声,同时也替她承受了男人不少无端的怒火,门上依旧贴着烂得不成样子的明星海报和她百般无赖时随心所欲的涂鸦,就是这样一扇老旧的承载了她诸多回忆的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
她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向后撤了几步。
我应该打开它吗?
...不不不,这怎么看都太可疑了吧!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无垠黑暗中潜藏的危机,斯凯尔顿扭身向后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应该说是在原地打转了多久,门缝里忽然挤出来了一个声音。而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颤抖着将脸埋进手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盒子,斯凯尔顿也不例外。这个盒子专门收存那些不能对外流露的情绪,比如嫉妒、痛苦、绝望、艳羡、憎恶……
【不要对别人抱有期待,凡事都要靠自己。】
【因为我是孤独的,所以没有人会愿意帮我。】
【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走了,她们以后还会爱我吗?】
【我的心里真的还有“爱”这种情感吗?】
【我讨厌他们,在那种地方我简直要活不下去了。】
【要不然死了算了?】
…死?
先前坠落而亡的痛感席卷全身,将她的思绪从这恐怖的念头中拉出,身后那一声声熟悉得令人感动的声音,让她再也无法忍耐得嗫嚅出声:
“妈妈!”
那个声音正在温柔地呼唤着她。
“啊,妈妈——”她来到门前,眼中噙满泪水,伸手要去转动门把手,可耳旁却传来一阵低语:你真的要打开?
寒意从后背涌上,似乎有另一个人存在于她的体内。那是斯凯尔顿心中的另一个矛盾的自我,是心魔、是阴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此刻她正在挣扎、在呐喊、在咆哮,她想用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最不愿意作出的假设、最不能表露的真实想法来妄图把她拉回清醒的边界。
【我想见到妈妈,但如果是陷阱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我完全应付不来,我害怕再也出不去了。】
【我希望能快点见到康斯坦丁,他不是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嘛?他现在在哪?】
斯凯尔顿悬在半空的手像触电般猛得缩了回去,她的心脏又在狂跳不止。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周遭的黑暗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逼近了她好几分——究竟该怎么做?已经困在这里多久了?她脑海里的思绪已经混乱不堪,而僵持得越久,她越能体会到那种刻在每个地球生物骨髓里的原初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不仅仅是害怕黑暗,斯凯尔顿更害怕现在正在胸膛中涌动的情感。她非常清楚,这种一旦决堤,就会不受控制喷涌而出的情感,她不想再一次深陷至感情的漩涡中拼命挣扎,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回想——
妈妈离开的那天天空有多蓝?曾几何时,她也想拥有像母亲那样美丽又纯粹的蓝色眼睛啊!
如果不做显眼的事情、能融入人群的话就能称之为一个正常人,那么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算正常呢?人从一出生就会被划分为三六九等,她是不是算最低劣的那种?
受到欺/凌和虐/待没有可以为之倾诉的对象,为什么她生来就是受苦的?耶稣死于苦难,众人为之哀悼,最后得以重回人间,那她呢?她的归宿又在哪?
不安与孤独渐渐麻痹着她的内心,自暴自弃的念头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她缓缓蹲下,就在黑暗将要把她全身的气力汲取殆尽的时候。突然——
一个从未听过的微小的声音正在呼唤她。那不是她母亲的声音,而是一种更为柔和更加充满力量感的声音。随着声音的落下,她浑身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在告诉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并且梦就要醒了——而接下所发生的是这场梦临近尾声时最后的**。
如同《创世纪》一画中亚当与上帝即将互相触碰那般激动人心,此时她的胸口、喉咙和心脏的深处忽然猛烈地发着热。这并不出自于她自身的意志,但似乎有一种灵感、一种无形的力量给予了她无限的勇气——咔嚓一声,把手转动,门被打开了。
这不是潘多拉的魔盒,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空间,比起外面的一片黑暗,这里反倒让斯凯尔德有了些许心安。
环顾四周,她发现在这个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棵可以堪称奇观的树——这棵树高大无比,树根粗壮,根系遍布整个空间,树枝的数量及其分枝繁多,更令人震惊的是上面所生长的叶子根本不是常识中树叶的模样,这些奇特的“树叶”实际上是一片又一片的小小棱镜,棱镜内显现着不同时间不同人们在不同世界的生活,这些小小的棱镜各自闪烁着美丽而又耀眼的光芒,光芒汇聚在一起又是如此的自然与和谐。但这光芒并未持续多久,就像火焰燃烧殆尽那般,啪嗒啪嗒,光芒突然尽数熄灭,而在这光芒熄灭、树枝枯萎的同时,树上又立马诞生了许多新的枝条和棱镜。一开始,光芒熄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光芒诞生的速度,可慢慢地,光芒熄灭得越来越快,所有棱镜也都在光芒熄灭的一瞬间尽数破碎,其中所显现的世界、时间似乎都因为棱镜的破碎而不复存在。
如果让斯凯尔顿用话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那大概会是“美丽的事物都是如此生长和消散的吧”。不过她能肯定的一点是,这是她毕生见过的最美的画面,尽管她谈论“毕生”还为时尚早,但此时她只想尽量睁大眼睛将眼前的景象深深刻印进脑海——美到令人窒息。她甚至不敢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棵奇特的树,也不敢去思考它生长、运作的原理,在如此强大而又美丽的对比下,她渺小得甚至没有资格去究其原因,仅是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存在就让她感到无比满足。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在树下,有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她缓缓站起。那是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有来自他人的目光,女人回眸,这一眼便是万年。
在与她对上眼的瞬间,斯凯尔顿感受到了那零点几秒的心意相通,感受到了女人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复杂情感——她貌似在进行一段跨越时间与空间、历经百年、千年甚至更长的旷世之旅,这棵大树是一切的开始与终焉。她踏上旅途,于是就变回了婴儿牙牙学语的模样,旅途结束,她就以一位年老色衰的妇人形象回到了这里。在承受这段旅程所带来的难以想象和难以忍受的孤独的同时,她还要独自面临一个惨痛的事实——新事物的诞生速度远不及旧事物的毁灭,总有一天这棵树会停止生长,到时候将没有任何一个未来可以诞生。
斯凯尔顿看到了她那只正在流泪的眼睛,看到了她因为结束一段无比漫长的旅程后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疲惫,看到了她明明疲惫不堪却又露出坚毅表情的脸庞,明明沉浸在悲伤之中,她仍保持着那份从容淡然的姿态,宛如一株孤傲的高岭之花。刹那间,斯凯尔顿泪如决堤。
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一些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被抛之脑后,正是这种感觉,让她泪流不止。这些太过满溢的悲伤在她心中又慢慢地化作了不安,但是这个空间却给她带来一股奇妙的安心感:明明不熟悉,却又好像来过;明明不应久留,却又想一直待在这里。
就在她想上前的时候,空间骤然发生变化。脚下所站之处开始无限向上延伸,如同树木抽枝拔节那样,道路在延伸的同时又不停地向四处交汇扩散,每条路的尽头都清一色的是一扇若隐若现的门。门后有什么?究竟要去哪?这是梦?还是现实?她有点混淆不清了。直到脚下的树和人从小黑点变为再也看不清的时候,斯凯尔顿才感觉向上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忍不住向上看去,却还是看不清尽头有什么东西。此时纯白的空间正慢慢地渐变为灰色,又从灰色渐变成纯黑,仿佛是窜进了一大片乌云中一样,她的视线也完全被黑色所覆盖。
而当她能再次感受到光线的时候,她已经置身于茫茫宇宙之中了——数以千万计的星星在粗暴地发着光,像无尽的火焰,耀眼而炫目的银河环绕了整个宇宙,红色的太阳、银色的月球以及各个星球的周围都被柠檬色、深绿色、浅紫色和粉红色的星云所包围。陨石群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漫游,那些遥远的星系如同被时间雕琢的宝石,在宇宙的天幕下独自闪耀。不同纬度的过去和未来同时存在着,在所有时间、空间都汇聚在一起的无垠的宇宙中,她张开了双眼。
银河系的炫丽璀璨灼烧着她的视网膜,但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躯干四肢的存在,似乎在整个宇宙中只有她的思想在飘荡。无数天体在她眼前湮灭又诞生,时空在这里破碎又重组,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可以度量,并被还原成本源形态。她处于宇宙的中央,这种感觉像在看电影,又或者说,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电影院——宇宙诞生的那一刻都会有无数别的宇宙一起诞生,每个宇宙都是一个不同的生命,而现在,所有宇宙所有时空发生的一切都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展现出来,男女老少的不同声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清一色都在呼唤她的名字,或焦急或难过。她看到了某人的死亡、看到了宇宙中其他亿万智慧的种族,他们和人类一样生存着,直到某一天,这种虚假的和平会被打破……那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良久,在她再也接受不了这些繁多的信息的时候,一股伟岸的意志找到了她,并问道:想继续了解一切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只记得自己有在无意识中回应了这个声音。那么代价会是什么呢?她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刹那之间,像是为了昭示一种不朽的力量,从宇宙的某处开始,无穷的光要取代这无垠的黑暗。光辉如潮水般从远处涌向近处,又从近处退到远处,形成了宛如海浪的景致,在海浪即将把她的思想一并消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惊动了她。
方才的记忆全消,此时她正躺在摇摇晃晃的汽车后座上,睁眼就能看见泛黄的汽车顶棚。她向车窗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道路旁的绿植以及和煦的阳光,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平静,似乎就这样生存下去也不赖。抱着这种想法,她又沉沉睡去,这一次,也许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时隔许久的更新,其实我还活着!!虽然写的比较慢,但应该会坚持写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新的开始(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