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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赴渊

“诶,你是干嘛的?”训练场上,考核军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质问着刚刚突然从队列里站出来的史今。

史今挺直腰板,担忧望向正因复杂战术问题卡壳、额角冒汗、下意识看向他的许三多。

“报告!我是他班长!”

军官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哦!那你上来吧!”

史今赶忙小跑到许三多身边。许三多不知为何,在看到史今靠近的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转过头,原本的结巴消失了,竟流利而准确地背出了问题的答案。

在此之后的无数次,腹部绕杠,枪械拼装,体能测试...…只要史今看着许三多,许三多仿佛就已经脱胎换骨。

又是这个眼神。

多年后,在佳木斯传染病医院外冰冷绝望的空气中,史今再一次从许三多眼中看到了类似的神情——那不是寻求答案的依赖,而是在巨大压力和责任面前,一种更深层次的、确认般的信任与连接。

史今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爆发的力量,也许是那眼神的召唤,他硬生生推开躁动绝望的人群,如同逆流的鱼,奋力挤到了许三多的身边,再次与他并肩。

许三多身体一颤,随即眼神再无刚刚的无力感。

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训练场的沙盘,而是同一片令人心碎的景色——绝望嘶吼的家长,疯狂涌动、试图冲击防线的人群,以及那栋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隔离大楼,空气里弥漫着恐惧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许三多伸出一只手臂,稳稳扶住差点被混乱人群推倒、踉跄着骂了句粗口的伍六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仿佛压上了千钧重量。

他转向失控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试图压下这片混乱:

“我会负责的,大家!”

“负责?你们走关系送药,负什么责?我们的孩子谁负责?!……”

人群里立刻有人红着眼睛,激动地嘶吼反驳,言语尖锐充满敌意。

然而,他的话被许三多猛地投来的眼神截断了。那眼神不再是训练场上寻求帮助的茫然,而是历经硝烟淬炼后的冷冽与沉静,带着老A指挥官特有的威严,却又蕴含着更深沉的、对眼前这片苦难的悲悯。

他扫过人群,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会进入隔离区,照顾你们的每一位家人。”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刻着誓言。

“我是一位军人!每一位人民的生命,都是我们最重视、最不可替代的存在!我以这身军装起誓!”

伍六一站在旁边,闻言扯动干裂的嘴唇,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久违的滚烫与释然。

他再次感受到了心脏有力地跳动,不是为了自己这条残腿,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傻得纯粹、又刚得让人心折的战友。

他忍着刚刚被推搡,此刻有些剧烈的腿痛,上前一步,与许三多牢牢并肩,声音同样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也是啊,三多!一排三班伍六一!我也是钢七连的兵!我和你一起!”

刚刚还激烈暴动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和掷地有声的誓言搞得有些怔忡,骚动渐渐平息。

一些人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茫然,一些人仍是愤懑,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发泄。

这世道,有关系有门路的先得救,仿佛天经地义。

可这个眼神锐利的军人,他说“每一位”、“最不可替代”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哭泣和无奈的叹息,骂骂咧咧的声音低了下去,人群开始慢慢地、不甘地四散开,重新蜷缩回各自的绝望角落。

他们也知道,再闹下去,除了泄愤,或许真的别无他用。

许三多这才再次看向史今,目光触及班长苍白憔悴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眶时,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四年来的思念、愧疚、困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能化作最简洁、最务实的交代。

他用那个纠缠彼此四年、此刻重若千钧的称呼,对着史今说道:

“班长,我进去帮忙看看多多。还有,在这里的事情解决前,我会照顾所有病患。”

“……”史今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又被荆棘缠绕。

三多,你真的已经是参天大树了。

枝叶繁茂,足以庇护他人;根系深扎,坚定无比。

自己似乎已经被远远抛下,变得渺小而不堪。

可史今无论如何在内心贬低自己,如何看清那个卑微、犹豫、困于现实而伤痕累累的自我,他却依然从许三多那双清澈依旧、却已然沉淀了风霜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与自己内心深处共鸣的感情。

那不是错觉。从新兵连他向他伸出手,从钢七连他为他掌钎咬牙承受,从无数个日夜的陪伴与引领,再到四年后这劫难般的重逢……

这份难以言喻的、沉重而温暖的联结,一直都在。

它从未消失,只是被时光、误会和各自的痛楚层层掩埋。

他看着许三多和伍六一在防疫军官的示意下,迅速穿上笨重封闭的白色防护服,那陌生的白色将他们包裹,几乎看不清面容,却包裹不住他们毅然走向那扇沉重隔离门的身影。

史今猛地向前一步,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北国冰冷而沉重的空气。

他苦笑一声,慢慢放下手,正准备独自回到家属隔离区的,伍六一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指着史今,纳闷的问道“兄弟,他的衣服呢?”说着又走向史今,不由分说地拉着史今走进隔离门。

那名防疫军官看着伍六一几乎是半拽着那个眼神空洞、脚步虚浮的男人挤过来,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我们这按规定只能军人.....”军官下意识地就想重申纪律,这里原则上只允许经过报备的军警和医护人员进入核心区域,普通百姓是严厉禁止的,风险太大。

虽然他刚才没来得及仔细核查这个叫伍六一的身份信息,但那位沉稳果决、神秘的特种部队中尉已经在刚刚,用自身的信誉和军衔对自己做了担保。

刚刚放进去的女士和陪同他一起进来的人,若出任何问题,造成任何不良后果,结果全部由他一人承担。

这种情况下,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也并非不能破格放行……可这个看起来就精神状态极差的男人.....

伍六一一边紧紧搀扶着几乎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史今,一边急切地解释:“兄弟,他也来帮忙!他儿子就在里面!他是……”

伍六一卡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史今此刻的身份。

就在这时,已经基本穿戴好防护服、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感的许三多走了过来。

他来到伍六一和史今身边,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史今苍白失神的脸,然后转向军官,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分量,清晰地吐出七个字:

“报告,他是我班长。”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定义了史今在此地的身份和资格。

不是“孩子父亲”,不是“普通民众”,而是“班长”——一个在军队体系内意味着责任、传承与绝对信任的称呼。

军官愣了一下,所有关于规定和风险的疑虑在这简单的五个字面前似乎都显得不再重要。

他深深地看了许三多一眼,从那护目镜后坚定的眼神中得到了确认。

“六一,抬下腿,别伤着。”许三多不再多言,蹲下身,极其自然地协助伍六一调整防护服的裤腿,小心地避开他可能不适的伤腿,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这只是无数次任务准备中的寻常一次。

“中。”伍六一应道,配合地抬起脚,感受着许三多手上的力道和照顾,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楚涌上心头。

军官不再犹豫,立刻转身从旁边的物资箱里快速取出一套全新的防护服,递向那个看起来仍处于崩溃边缘、眼神发直的男人——史今。

“兄弟,穿上吧。注意全身消毒,每一个缝隙都要喷到。”军官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和叮嘱,“里面……很需要人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三人后挺直腰板,语气郑重地转向核心人物许三多:

“三位同志,里面情况复杂,务必一切行动听从现场医生的统一安排和指挥!在此,我代表防疫指挥部,向你们的逆行和支援,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说完,他抬起手,向着许三多和伍六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伍六一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激动地抬臂回礼。

这熟悉的仪式感,这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让他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太久没有过了!

许三多也站直身体,表情严肃,目光透过护目镜,异常认真地回敬军礼。他的动作标准、利落,带着老A特有的精干气息。

就在许三多敬礼的手臂放下的一刹那,他的目光越过军官的肩膀,再次精准地落在了史今身上。

史今仿佛被那道目光烫了一下,混沌的意识被刺穿一个洞。

他看到了,许三多的眼睛在层叠的防护后面,依然清澈,里面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容纳一切的力量,和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独独对他流露出的牵挂。

中尉。某特种部队。

军官看着许三多领章上的军衔,心中默念。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佳木斯这偏远的北疆城市,投身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救援……

他看着这三人——两位毋庸置疑的军人,以及一位精神状态并不好的男性——以一种奇异的、密不可分的姿态,毅然走向隔离区那最危险的核心区域。

军官站在原地,目送着三个白色的、略显笨拙却又异常坚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敬意。

他们逆流而上,走向了最需要他们的战场。

而千里之外的某北京军区办公室,也一样正面临着同样沉重的风暴。

厚重的红木门紧闭,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办公室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一位肩章上缀着松枝环绕金星的高级军官——陈振邦副参谋长,面色沉郁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刚送来的特急申请备案报告。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落在前方如松般挺立、却微微抿紧嘴唇的高城身上。

“实验室刚刚协调量产的第一批特效药,极其有限,优先级是确保首都核心区域、重点科研单位及一线医护的应急储备。”

陈副参谋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这份备案显示,你,高城,师侦营营长,以特急状况为由,动用特殊渠道,申请并强制调拨了其中近乎三分之一的剂量,转入佳木斯地区?”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高城,不容回避:“什么情况?解释解释。”

高城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道关必须过。

他挺直胸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内心深知这个决定的非常规性。

“报告陈副参谋长!经过我的研判,佳木斯地区地处北疆,医疗基础相对薄弱,应对此种突发烈性传染病的能力和经验不足。虽然目前确诊绝对数字低于北京,但其疫情正处于爆发临界点,扩散风险极高。此时投入少量特效药进行早期干预和重点救治,或许能以最小代价有效抑制当地疫情蔓延,避免后期失控需要投入更大资源,甚至…波及更广区域。”

他试图从战略和实效角度阐述。

“荒唐!”陈振邦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

“高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种事归你一个师侦营营长管吗?啊?防疫、物资调配,有专门的体系!你能越这个权吗?!”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高城面前,目光灼灼。

“佳木斯是佳木斯!北京是北京!那边的疫情自然有当地的政府和军区去处理!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把手伸这么长,动用宝贵的首都储备,送去一个非核心区域!你是什么居心?你这背后有什么意义?!你想当救世主吗?!”

高城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但他没有退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结巴意外消失了,好像最近这毛病好了不少。

“陈长官,我提出申请前,是已经通过加密线路与佳木斯防疫前线指挥部的王进忠指挥长取得了联系并同步了情况!他那边压力大...医疗资源几近击穿,他认为此举可行且是雪中送炭!他也已向上级系统补递了申请!佳木斯的疫情如果能在地级市层面被快速控制住,就能形成一道有效的防火墙,避免向周边乃至交通干线节点城市扩散,从全局看……”

“你不要答非所问,高城!”陈振邦打断他,语气更加冰冷。

“我问的是你!你的目的!你的动机!别拿什么防火墙、全局观来搪塞我!这套说辞报告上写写可以!现在是我在问你!”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你知道这批药意味着什么吗?它的价值和稀缺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这里,北京!有多少重要人物、有多少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专家、甚至他们的家属,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这一点希望!你知道这背后牵扯多少干系?可能产生的经济收益和价值损失,你考虑过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番话几乎撕开了某些潜规则的遮羞布,将冰冷的现实摆在面前。资源的天平应向哪里倾斜,在某些层面,有着不言自明的逻辑。

高城沉默了足足数秒。办公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再次抬起头时,高城眼中的些许紧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纯粹的坚定。

他迎着陈副参谋长审视的目光,声音沉稳有力,不再试图绕弯子:

“报告首长!我考虑过。但我认为,有些价值,无法用经济收益来衡量,有些责任,超越了地域和层级。”

“我的目的很简单:救人。尽一个军人所能,救最多的人,救最需要救的人。”

“佳木斯的百姓是人民,北京的百姓也是人民。但在天平上,生命的重量不应因所在区域不同而不同。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差,意味着同样感染,死亡风险更高。我们的药早到一小时,就可能多拉回一条命,多保住一个家庭。”

“您问我担不担得起责任?我高城,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责任就是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疫情就是战场,病毒就是敌人。在敌人面前,难道还要先划分一下哪里是中心战区,哪里是边缘地带,再决定开不开枪吗?难道因为某些人‘更重要’,就眼睁睁看着另一些原本可以救活的人,因为缺药而死去吗?”

“我相信,如果今天是北京某个偏远郊区爆发同样疫情而缺药,佳木斯有富余,我也会做出同样的申请!这不是居心,这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职责和良知!”

“如果因此需要承担任何后果,我高城,一人负责!”

高城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他没有回避任何问题,而是将最核心的军人使命和生命至上的理念摆了出来,坦然面对一切可能的质疑和风暴。

陈振邦副参谋长紧紧盯着高城,脸上的怒容渐渐收敛,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他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缓缓转过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手指在那份报告上重重一点。

“出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高城愣了一下,旋即立正敬礼:“是!”

在他转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陈副参谋长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药,既然已经走了特殊通道,就给我用到刀刃上。佳木斯那边,要是控制不住……高城,你就不仅仅是写检查那么简单了,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而且,你不是小孩子了,高城....何来的一人承担?你没有这个权利”

门被缓缓地关上,高城沉默地看向空旷的走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高城离开后,办公室内沉重的寂静并未消散。陈振邦副参谋长坐在椅子上,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那扇刚刚关上的门,手指在桌面那份报告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老高。”陈振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透着一种非同寻常的严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一个同样沉稳,却带着些许岁月磨砺感的嗓音——正是高城的父亲,高建**长。

“老陈?这个点打来,不像你的风格。有急事?”

“急事?别装啊....”陈振邦冷哼一声,“刚刚我这里上演了一出好戏,我想,你应该听完全程了。”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否认,这便是默认了。

陈振邦早就按了免提和录音传输键,他知道,这件事必须让高建国知道,甚至需要他亲耳听听他儿子是怎么“发疯”的。

“你的好儿子,高城,真是胆大包天!”

陈振邦的语气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未经最高层级批准,擅自研判,越权调用首都战略储备的特效药,送往千里之外的佳木斯!他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这个行为,莽撞!愚蠢!稍有不慎,就可能把他自己,甚至把你们高家全家都拉下水!政治影响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给高建国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施压,语气冰冷地陈述利害。

“事儿,你现在已经清楚了。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老高,这不是开玩笑。他留下的那三分之二的药,确实能解北京的燃眉之急,暂时应急。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导致北京这边有任何一位重要人物、任何一位本该救活的同志,因为缺了这‘一半’的药而出现生命损失……这个责任,不是你高建国能帮他担得起的!谁也担不起!”

陈振邦预想着高建国会愤怒,会斥责儿子的无法无天,会赶紧想办法补救或者至少表态严加管教。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让陈振邦感到一丝意外。

“陈长官也是多虑了。”高建国的声音透过听筒,沉稳依旧,听不出丝毫慌乱。

“高城,他是我的儿子。但他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从来就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这个当老子的来替他担责。”

这话语里透出的不是推诿,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信任和……陈振邦甚至荒谬地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豪感?

这高建国,难道也跟他儿子一样疯了不成?

“他肯定考虑不到你所说的那么高深的层次,”高建国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天气。

“什么疫区资源最优分配,什么政治影响,什么人员调动的平衡艺术……这些漂亮话、算计话,他要是真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些,那他也就不是高城了。”

“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振邦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对方的平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关乎的不是小事!是你们高家的前途!是他自己的人生!搞不好,这是要上军事法庭,是要进去坐着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要做这种显而易见的荒唐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高建国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透彻和……认命般的骄傲。

“就是因为是这种时候啊,老陈。”

“什么?”陈振邦一愣。

“就是因为是这种‘关键时刻’。”高建国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他首先是一位军人。军人在这种时候,思考不了那么多得失利弊,即便他当了再久的官,骨子里也还是那个兵。我想……”

高建国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给出了一个简单到极致,却又重若千钧的推测:

“大概,只是佳木斯那边,有什么他必须去救的人吧。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压根没想过后果,就选择堵上了我高家,还有他自己的一切,选了这条最直接、但也最危险的路。”

“就为了某个人?私心!?他就……”

陈振邦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理解这种思维模式,“他都当了那么久的官了,怎么还跟个愣头青毛孩子一样!”

“不不不,老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高建国收敛了笑意,声音变得无比郑重和清晰。

“我这不是在批评他。”

“我是在告诉你,也是告诉我自己——这赌局,既然我儿子敢开,”

高建国的声音陡然提升,陈振邦下意识拉远了电话。

“老子就陪他跟注到底!”

“他想救的人,就是我想救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陈振邦拿着话筒,久久无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所有关于利弊、层级、责任的质问,在高家父子这种近乎蛮横的、基于最原始情感和军人直觉的“道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和那份关于“特效药”的特急申请报告。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报告上“高城”的签名,第一次觉得,这个签名背后所代表的,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沉重,也更纯粹。

高城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后怕,刚走出陈副参谋长那令人窒息的办公室,还没喘匀气,就瞥见走廊拐角处倚着个人影。

袁朗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一身老A的作训服穿得松垮却并不散漫,脸上挂着那副高城看了就牙痒痒的、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活像只等着看热闹的狐狸。

“你有什么事?刚刚就看见你猫着,我挨训完了你还猫着?”高城极度不耐烦地瞪过去,语气冲得很。

他现在烦得要命,自己刚在里头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这个老A的大队长,不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管好那群南瓜,跑来这么老远看他笑话?他不怕得病啊!口罩都不带?!

袁朗也不恼,慢悠悠地直起身,走了过来:“高营长,别那么大火气嘛,我是来找你聊聊的。”

“聊个屁!没看正烦着吗?滚蛋!”高城话虽这么说,脚步却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没好气地瞪着袁朗。他总觉得这家伙出现准没好事,但又隐隐觉得可能和……那件事有关。

“许三多,”袁朗也不绕弯子,直接吐出三个字,像是一下子按住了高城的暂停键,“他在佳木斯。情况好像不太妙。”

高城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随即被更浓的烦躁覆盖“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然后,”袁朗仿佛没听到他的否认,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石破天惊。

“你高营长,就因此大手笔地送了份‘特急’的大礼过去,走了点所谓的‘特殊渠道’。啧啧,胆大包天啊,高营长。”

“我靠!”高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都知道,所以你专门跑过来,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袁朗我告诉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他真是气急败坏,明明自己都已经是一营之主,沉稳了不知道多少,可每次一碰到袁朗,或者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憋屈感就是挥之不去。

绝对不是因为许三多在老A,只是因为最近几次对抗赛师侦营状态不好,输的多那么一点而已,仅此而已!

他有时候真想不通,许三多那傻小子干嘛非要待在老A,待在这么个烂人手下!要来我们师侦营.....

就在高城脑子里乱糟糟地腹诽时,袁朗脸上的戏谑忽然收敛了。

他上前一步,距离高城更近了些,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高营长,届时,我会和你一起扛。”

“什么?”高城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抬头,看向袁朗。对方脸上那惯常的调侃消失了,眼神是罕见的严肃和笃定。

“许三多,他是我的人。”袁朗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是为了他,才豁出去赌上这一切。那我也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最终说道:“三多那个死心眼,他可不会希望他最亲爱的连长,因为他这件事……栽了。”

袁朗省略了那个后果可能有多严重的词——万劫不复,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

其严重程度远超他们此刻言语能涵盖的,甚至可以说,远远不是一个老A大队长和营长可以扛得住的。

他看着高城震惊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表明立场:

“高营长,老A大队长,上校袁朗,会和你当这个共犯。”

“你疯……”高城下意识就想骂街,他想说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想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地充好人!

还有,什么许三多你的人,他是我的人吧!

可是,所有冲到嘴边的反驳和怒斥,在对上袁朗那双异常清醒、毫无玩笑意味、甚至带着某种并肩作战意味的眼神时,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明白了,袁朗不是来看笑话的,也不是来施舍同情的。

他是来……绑定的。用一种最决绝也最男人的方式,告诉他:这事,我知情,我认可,我参与,后果,我们一起背。

这是一种沉重的、不容拒绝的...战友情?呵,我和这货还有战友情呢....挺稀罕哈!

高城沉默了。所有的暴躁和抵触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

他低下头,用力搓了把脸,再抬起头时,眼神复杂无比,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事情结束后……请你喝酒。”

袁朗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笑意,带着点痞气,也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他轻松地接话:

“高营长说过,你酒量陪我喝最多两斤,不过这回,怎么说也得舍命喝到底吧?”

高城没再回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却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袁朗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凝重。

他当然知道这浑水有多深。

但....三多...这共犯,我当定了。

“还有一件事”高城突然想起什么,猛的转头看向袁朗,却并不靠近。

“什么事啊?高....”袁朗还以为高城被感动了,要结巴地夸两句,他主动靠近了几步,正准备洗耳恭听。

“不,不戴口罩别和我说话”

佳木斯市传染病医院隔离区

穿过层层缓冲间,真正踏入核心病房区域的那一刻,伍六一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恐怖。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浓重的消毒水味,更有一种疾病本身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嘶哑,费力,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穿着厚重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眼神疲惫而专注,但依旧掩不住那份如临大敌的凝重。

病床上,是一个个被病毒折磨得虚弱不堪的身影,呼吸面罩下是苍白的脸庞和因缺氧而微微发绀的嘴唇。各种监护仪器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滴滴声,勾勒出生死一线的紧张。

“这就是……**……”伍六一喃喃自语,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而震惊。

他之前也看了新闻,说佳木斯病例数“稀少”。他现在才明白,那“稀少”的数字,不过是地方为了最大限度稳定民心、避免恐慌而延迟报告、甚至一定程度隐瞒的结果。

确实,严格意义上的“确诊”病例或许刚爆发,数量上报的并不多,这并非是撒谎,而是延迟上报的数量。

但那些堆积如山、症状高度疑似却来不及或无法及时确诊的病例呢?

那些仍在排查中的呢?暂且瞒着,成了无奈之下的选择。

因此,百姓看到的报告数字,远非此地的惨烈真相。

“六一,别看。”许三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稳,与伍六一和旁边明显僵住的史今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震慑住,目光快速扫过病房,已然进入了执行任务的状态。

“这些病患肺部纤维化,炎症浸润严重、出现磨玻璃样变,很严重,缺氧痛苦。钢七连那时候教过战场急救和高压环境下的呼吸调节,白铁军比赛得第一那次,还记得吗?比的就是这个。原理有相通之处,保持冷静,节省体力,有序给氧。”

他像是在复述一条作战要点,语气没有波澜,却有效地将伍六一的注意力从情绪震撼拉回到了技术层面。

伍六一猛地回神,下意识地点头:“记……记得!”

他对许三多这种瞬间进入状态的能力感到些许震惊,但更多的是被带动起来的习惯性服从。

“班长,”许三多转向史今,语速加快,安排清晰。

“我已经和这里的负责医生沟通过了。多多在第七隔离间,情况……需要立刻确认。您先过去看着多多,确保药用了,情况稳定下来再说。这边有我和六一。”

他的话不容置疑,直接给史今指明了最迫切的方向。

说完,他立刻又转向伍六一,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班长在带领新兵适应新战场:“六一,防护服的穿脱、区域消毒、基础护理的步骤,要是忘了或者不确定,就看着我做一遍。我刚已经跟着医生快速确认过所有流程了。注意每一个细节,保护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

伍六一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他看着许三多冷静指挥的背影,心中那股震惊渐渐被一种久违的、混合着兴奋和踏实感的情绪取代。

就像当年在钢七连,跟着最可靠的班长执行最艰难的任务一样。他立刻迈步,紧紧跟上许三多。

史今愣在原地好几秒,看着许三多迅速分配任务、安抚战友、然后毫不犹豫转身投入工作的背影,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那个曾经需要他手把手教、甚至需要他豁出前程去保护的许三多,如今已经成长为一棵能从容面对风暴、甚至能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骄傲吗?毋庸置疑。

失落吗?或许有一丝。自己似乎不再被需要,甚至成了被安排、被保护的对象。

但他立刻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些纠缠了他四年、此刻更显不合时宜的烦躁情绪狠狠甩了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的儿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深吸一口满是病毒风险的空气,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许三多所指的那个方向——第七隔离间。

走向那里,不仅意味着面对儿子的病痛,也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个刚刚用最恶毒语言撕裂了他、此刻同样被恐惧和绝望的深渊所笼罩的“妻子”。

如果她还能算妻子的话。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绝望和微弱的希望之上。

王梅背对着史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什么,似乎在看向那个自己不知道是否爱过,但依旧恨着的男人。

她的眼神分辨不出情绪,但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她的那股恨意依旧在燃烧。

“你来了,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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