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鬼宇曾有盟誓,若彼先吾而逝,吾当负其骸骨,远赴五百里外鬼氏祖坟。
其祖坟僻处雪山洞窟,无需常祭,思念之际,往瞻一二便了;
若吾先去,彼可随意择地葬吾,唯其知所葬之处足矣。
岂料昔日戏言,今朝竟成谶语,世事无常,真乃令人喟然长叹!
此番行程,途经三百里瀚海沙碛,二百里皑皑雪原。
吾备足干粮,因怜马匹劳顿,未敢驱驰过急。
且鬼宇曾言,其身后尸身不腐,故吾亦未遑遑赶路。
楼兰国与乌兹国仿若孪生,皆处沙海之中。
国内绿洲星罗,百姓安居乐业;
城外沙浪滔天,天地一片苍茫。
一道高城横亘,隔绝内外,这般固步自封之态,实乃吾最为厌憎。
途中,吾常向鬼宇尸身喃喃而语,谈及庭院中昔年共植之桃树,今已硕果累累;
忆及初次临阵,战场血腥之景;
又言及烧毁敌军粮草,逼其退兵之事;
亦论及朝堂之上君王的权谋心思。
行至第四日,道遇三只沙狼拦路。
此狼素喜群居,恐须臾间便会引来群狼。
马匹受惊,躁动不安,吾急忙抚慰。
忆起多年前围猎,曾遭遇大狼群,惊险之状,至今犹历历在目。
此刻,吾既不可露怯示弱,亦不可轻举妄动,唯有拼耐性,以静制动。
果不其然,群狼蜂拥而至。
吾苦笑一声,搭箭引弓。
此弓乃临行前特制,强劲非凡,满弓之力可达二百米,且能洞穿目标。
吾先一箭毙狼王,又连发数箭,威慑性射杀数狼。
群狼狡黠聪慧,见势不妙,便不再贸然进犯。
吾收弓,趁其争位之际,从容离去。
自然界自有规律,遇大群狼处,周遭威胁便少。
此后一路顺遂。
……
吾师曾言,吾与鬼宇看似相仿,实则大相径庭。
鬼宇热情似火,然与人相处,常留分寸;
吾冷漠如冰,却常怀助人之心。
彼行事洒脱,内心沉稳;
吾看似持重,独处时却易心慌意乱。
不过,吾二人皆有表里不一之处。
鬼宇热衷于承接任务,外出游历,曾言已习惯此地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虽明知危机四伏,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而吾厌恶受人辖制,一心欲远走高飞。
乌舛待吾等不薄,却处处设限,令鬼宇代吾执行任务,却不许其涉足战场。
其为君,或可使四方来朝;
为友,则难称良善。
……
鬼宇曾与吾同栖于树枝之上,神色凝重,称吾想法奇异。
吾恐树枝难承二人之重,便催其下树。
其后,彼私下告诫吾慎言。
吾遂向乌舛请命驯化兽类,本以为会遭拒,不料其竟欣然应允。
吾熬过驯鹰之苦,斗过凶猛狼王,驯服过烈性野马,渐渐地,离开此地的念头愈发淡薄。
后又收服一奇异大鸟,名曰鵸鵌。
彼时,见一赤红色巨鸟追逐猎鹰,众人皆欲擒获赤鸟,吾却瞄准猎鹰。
正欲发箭,鬼宇却抢先一步,射中猎鹰。
吾观那赤红色大鸟,身躯庞大,堪比传说中的大鹏,周身赤红羽毛,三头六尾,腮边花纹仿若诡异笑容,令人心生惊悚。
吾欲驯化此鸟,众人虽疑惑不解,却皆听吾号令。
鬼宇心忧被鸟吞噬,吾解释乃夺其口中食,故而引得它跟随。
吾等在沙漠中徘徊两日,不时投喂大鸟。
待其耐性耗尽,吾拉着鬼宇欲回城。
鬼宇舒展身姿之时,吾不禁多瞧几眼。
彼身着劲装,尽显男性阳刚之气。
对视间,彼双手捧吾脸颊,出言夸赞,吾未加推拒。
突然,天旋地转,吾等竟置身于大鸟背上。
此鸟竟通中文,自报其名鵸鵌,与《山海经》所载无异。
本以为驯化它需大费周章,岂料其因贪图饮食之便,竟留了下来。
……
此番前行,需绕过乌兹国与鬼府,虽耗时较多,亦无妨。
八日后,行至沙漠与雪山交界之处。
热浪与冰雪相遇,瞬间化作烟雾,如梦如幻。
世间万物皆如此,纵有无限风光,终也归于尘土。
吾于此处舍马,余程徒步。
此马畏寒,至冰原逡巡不前,强留不得。
鬼氏祭祖重“诚”,无论何人皆步行登山,吾不敢坏规矩。
留粮草后,任马自去。
吾不惧其饿死,亦不忧其不归,后事已有筹算。
虽处夏日,冰川酷寒透骨。
入其境,吾瑟瑟发抖,幸未遇大雪,行路稍便。
脚下积雪没靴,地滑难行,吾步步小心。
冰川路二百里,半为平地,半是登山径。
登山径有前人所筑台阶,便于攀登。
……
忆吾与鬼宇初逢,时吾两岁,孤苦流落市井。
一日,鬼宇牵父至,言爱吾容色,欲携吾归。
其父英气且温和,俯身问吾愿否。
吾久历苦难,戒备反问能否善待。
鬼宇凝视,言必终生善待。
吾应之,鬼宇问吾名,吾言无名。
鬼宇欲名吾“花魁”,其父以为“花”字女气,改“胤魁”,取“胤”字绵延昌盛、不忘初心之意,视吾如亲出。
后鬼宇仍习惯唤吾“花魁”,其父默许。
自此,吾与鬼宇同食共寝,晨练体,午学祭祀,暮与长辈谈天。
众人待吾如少爷,吾生活闲适。
一次,闻鬼宇父母私语,言吾初至时敌意重,以为难驯,未料温顺乖巧,皆叹吾善良。
……
三年后大祭,鬼宇父委祭祀诸事于吾与鬼宇,欲磨炼吾等。
祭祀前一时辰,鬼宇诱吾观新物,至山洞见狼崽。
鬼宇欲携其一归,吾拒之,恰母狼归。
吾与鬼宇藏于洞隅,母狼凭敏锐嗅觉发现吾等。
鬼宇紧握吾手,吾亦惧,然思脱困之法。
叔父曾言遇狼不可怯,吾终露惧色,母狼逼近。
吾问鬼宇信吾否,其颔首。
吾急擒狼崽,以匕首胁母狼放鬼宇。
母狼后退,鬼宇犹豫,吾怒叱其速去。
母狼仍盯吾,吾释一狼崽,然余狼崽在手,盼救兵至。
母狼躁怒逼近,千钧一发之际,叔父至。
母狼扑向吾,却咬中叔父手臂,叔父推吾出洞,吾僵立。
洞内无声,叔父无恙而出,言吾胁狼在前,狼伤其在后,两不相欠,狼不会追,然吾当致歉。
吾整衣行礼,叔父不语。
归后,祭祀迟一刻钟,叔父宣推迟半时辰。
叔父舞剑主持,虽动作稍滞,众人皆不敢言。
祭祀毕,叔父左臂血染,吾与鬼宇自知闯祸,跪于堂前。
叔父问吾等知今日之失否,鬼宇请训示,叔父称其狡黠。
叔父连问祭祀礼仪与鬼氏家训数条,吾一一作答。
叔父问如何补救,鬼宇称依家训,每犯一条舞祭祀一式百遍。
遂罚吾等舞六百遍,所用剑四十斤重,对吾等幼童而言极难。
吾与鬼宇倔强,咬牙坚持。
至次日晨,行一百九十二遍时,有人唤吾等,起身时双腿无力,瘫倒昏迷。
此后,吾等舞足六百遍,卧床许久方能行走。
自那以后,再未犯此类错。
……
如今已过旬日,吾行完百里平路,余下百里皆玛瑙台阶。
雪落即化,较前易走。
台阶天然堆砌,泛红光,熠熠生辉。
后世此玛瑙台阶神秘消失,成千古之谜 。
三日后,吾登梯仅至五分之一。
梯极陡,阶高近胫,攀爬艰难,虽寒冬亦汗流浃背。
正午欲歇,忽闻“哇哇”鸟鸣,极吵。
举目,见群鸟蔽空,色黑似鸦,体大数倍,一鸟之躯抵三四成人。
其声如鼓,生性食人,凶猛非常。
自登梯起,鸟纠缠三日,时隐时现,阻吾登洞。
此乃鬼氏重炼体之因,既便登梯,又可御鸟。
叔父言,此鸟盘旋此地千秋万代,欲登洞者,纵鬼氏后裔亦难避其扰。
前任宗主曾言,鸟守祖坟,为祭祖者试炼。
生者得祭,亡者得葬,此乃鬼氏传承。
吾欲避鸟奔逃,然梯险,狂奔易摔,且腿酸难行,遂施轻功,仅三阶一跳,恐违先灵之意。
鸟如箭般冲来,擦身而过,刺痛肌骨,吾不敢停。
想其一日现三次,每次半时辰,吾跑半时辰或可无事。
鸟去后,吾放鬼宇,揽其肩防摔,让其靠吾,吾稍歇。
少年温顺依偎,凉发摩挲颈边,有趣。
若其醒,必笑吾狼狈。
……
往昔祭祀亦如此,被鸟追却乐在其中,彼时他不如现在温顺。
鬼宇砍落偷袭鸟翼,踢鸟下阶后收剑。
他狡黠一笑,与吾并肩,捏吾下巴问:“比试?”
吾脸热,答“可”。
以鸟追时间为限,吾等踏阶疾上,躲避攻击,费力加倍。
登赛前末阶,鸟散,吾等汗流浃背。
吾坐台阶,腿麻酸痛,汗如雨下。
鬼宇先擦汗,再靠吾肩,蹭吾脑袋,意趣十足。
他捧吾脸,说吾容貌动人,可惜是男子,不然早用八抬大轿迎吾。
吾推他,他反推,二人滚落台阶,痛不堪言。
后默契停“游戏” 。
他枕吾腿,捏吾小腿,吾颤抖,他停手问痛否。
不知何时起,他靠近吾便心跳加速,吾强抑颤抖,任其抚弄,他力道适中,吾渐舒服,抚摸其坚实脊背。
少年容貌姣好,稚气未脱,眉眼含情。
……
此后数日,吾按部就班,不觉厌烦。
离洞百余阶时,鸟又至,欲害吾命。
吾背鬼宇不便应敌,且祭礼约束,遂施展轻功八阶一跳。
临近洞前末阶,吾不慎跪地,忙进洞。
鸟不入洞,吾不明所以。
吾放鬼宇于壁旁,嘱其等待。
出洞,依惯例祭前斩鸟二百,平衡族类,护祖灵安宁。
吾弓剑俱在,不惧群鸟。
出洞见墨云翻涌,鸟声震耳,几近幻听。
吾挽弓射鸟,一鸟俯冲,吾跃其背,系带防坠,挥剑杀敌,鸟翼如刀,热血溅身。
吾忽迷茫,不知生死对错。
正思索,肩头剧痛,吾斩咬臂之鸟。
罢了,生死是非,岂一人能断?
生者幸,逝者安,守是无悔,亦是福,独行又何妨?
斩至一百九十九只鸟时,吾斩足下之鸟,飘落洞前,收剑入洞。
见鬼宇仍在,笑言:“若你向来如此温顺多好。”
吾衣沾血,恐污鬼宇,解外衣,见中衣亦有血,无奈只留单衣。
洞壁玛瑙砌就,不觉寒冷。
吾数洞壁之画,第三幅是鬼氏祖坟之 “门” ,钥匙在第五幅。
吾按“开休生伤杜惊死景”顺序推石入壁,门开。
吾抱鬼宇进门,寒风刺骨,内有蓝光,冰锥垂地。
晶棺前一 “鬼” 字,令吾敬畏下拜。
吾开一棺,放鬼宇入内,跪于棺侧凝视,寒不刺骨,唯念其人,泪下,吾不忍离,只言:“吾思汝。”
……
驯兽后归寝,不见鬼宇,吾以为他像往常一样等吾,便坐案边等他。
日暮,心渐躁,念他也曾如此等吾,无怨。
夜将半,鬼宇未归,他素不接长务,此次必生变故。
吾拔剑往王殿。
吾与乌舛有约,鬼宇外出时吾若要出宫,需告知。
殿前卫士收吾剑,因帝前禁剑,而后让吾见乌舛。
乌舛批奏牍,言凉城民兵叛事,出兵则两败俱伤。
吾猜他盼吾领兵,月余或有命令,可这并非吾所念。
吾近前直言:“吾欲出宫。”
他揉眉,让吾按旧规殿前跪一个时辰。
吾欲走,他又问:“今日有急务?”
吾皱眉答:“鬼宇未归,吾寻之。”
他竟准吾去,说“明日补上”。
吾施展轻功离宫,街巷无人,借月光前行。
拐角处,有人拥吾强吻,力气大过吾,按吾于壁,吾挣扎不得,夏服被扯,背触冷壁。
此时,吾才惊觉对方是男子!
但此间气息熟悉,虽未见其面,亦知其人。
俄而,吾厉声高呼:“鬼宇!”
彼闻之,顿时僵立当场,若泥塑木雕,良久,竟无一言一语。
吾趁此时机,运足气力,奋力将其推开。
彼时,月华如水,倾洒而下,尽落于彼身。
吾视之,见其唇色殷红微肿,显是用力过度所致;
双眸蒙雾,似含无尽委屈;
双颊绯赤,恰似春日桃花;
衣衫凌乱,大半散落,袒露出坚实胸膛。
见此情景,吾亦知自身此刻定是狼狈不堪。
未及吾发声,彼竟潸然泪下,抬手欲抚吾身,却又似有所惧,怯怯然不敢落下,唯以颤音哀告:“花魁,此事绝非汝所臆想那般,且听吾细细道来。”
吾素日未曾见彼如此惊惶失措,心下不禁泛起一丝无奈。
想彼方才强按吾于壁上,受苦者乃吾,然其竟先自泣涕,实令吾哭笑不得。
然见彼哀伤之态,吾终究不忍伤其心,遂伸出双手,轻执其手,引至身前,温柔为其拭泪,和声询曰:“无妨,究竟所为何事,致使汝如此?”
吾虽于男子并无别样情愫,然面对彼,实难忍心呵斥。
彼闻吾言,泪水愈发汹涌,如决堤之洪流,滔滔不绝。
吾一时语塞,唯默默为其拭泪,以缓其悲。
彼抽抽噎噎,哽咽而言:“吾乃中情蛊矣。”
吾闻此语,大惊失色。
吾知情蛊之效,类于□□物,心下顿生忧虑。
凝视彼满是泪痕之面庞与含泪双眸,吾双眉紧蹙,一时无计可施。
遂揽其肩,令其靠于吾身,轻轻抚其脊背,强自镇定心神,思索应对之策。
吾心下暗叹,兄弟为蛊所困,吾亦几遭厄难,彼却先自涕泗横流,真令吾愁绪满怀。
吾问曰:“汝心中可有属意之娇娘?”此时,吾觉彼体温异常,汗出如浆,炽热气息扑面而来,身躯微微颤抖,令人心生怜悯。
吾肩头早已被彼泪水浸湿,然吾无暇自顾,彼之境况更糟。
身为少年郎,能隐忍至此,其中苦楚,难以言表。
吾实不知如何方能解其痛苦,唯有守于其旁,相伴慰藉。
彼缓缓摇首,示意并无心仪女子。
吾又问:“那世间可有哪家姑娘倾心于汝?”
彼趴于吾肩头,呜咽不止,答曰不知。
吾长叹一声,俯身将其横抱而起。
彼眼角犹挂泪珠,喃喃低语:“花魁……吾实在难受……”
吾心中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温言抚慰:“汝且再忍耐些许,吾携汝归府。”
彼微微点头,以示应允。
然吾心中亦知,归府又有何用?
彼之难受,岂会因所处之地而改变?
吾实是无计可施,徒唤奈何。
吾与彼坐于榻上,吾揽其肩,使其依傍吾身。
然彼体温非但未降,反而愈发升高,汗水湿透衣衫。
吾轻抚其背,却感无力回天,唯有徒呼奈何。
彼已渐渐止住哭泣,然额上汗珠仍不断滚落,面庞愈发红赤。
彼凭借顽强意志,强自支撑,未做出逾矩之事。
吾劝曰:“鬼宇,汝何不顺从那下蛊之女子?”
彼闻之,决然摇首,正色道:“断不可行,此事关乎女子清誉,吾岂敢莽撞行事,坏其名节。”
吾又言:“待此事过后,娶她为妻,又有何妨?”
彼答曰:“吾本无心于她,若娶之,不过是留她独守空闺,虚度芳华,吾实不忍为之。”
其言辞恳切,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吾心中不忍,试探而言:“要不……换吾来解汝之困?”
彼闻此语,骤然发力,将吾推开。
吾猝不及防,竟撞于床头柜上,背部传来剧痛。
然吾心中并无怨言,实是不忍见彼受苦。
为了他,吾心甘情愿,纵是尊严受损,亦在所不惜。
……
次日,吾悠悠醒转,只觉浑身酸痛,四肢仿若被拆解重组,心中满是耻辱之感。
历经此夜,吾方知彼平日嬉闹间待吾之温柔。
回想往昔种种,犹如噩梦,令吾不敢细想。
吾揉按太阳穴,待视线逐渐清晰,见鬼宇已然苏醒,正坐于榻边。
其双眼红肿,似是出神凝思。
彼见吾醒转,手脚麻利,赶忙上前扶吾,又伸手探吾额头,再摸自身额头,似是放心,轻声问曰:“花魁,汝尚觉何处不适?”
吾指了指喉咙,嗓子疼痛难忍,难以言语。
鬼宇见状,急忙递水过来,面露羞怯之色,呐呐而言:“瞧吾这糊涂模样,早该想到汝嗓子不适。”
吾接过水,一饮而尽,顿觉舒畅许多。
见彼满脸愧疚之色,吾不禁莞尔,温言曰:“汝若糊涂,世间便无清醒之人矣。”
彼闻言,微微一愣,欲言又止,最终抿唇未语。
吾思忖片刻,轻拍其肩曰:“无妨矣,你我相识多年,皆为男子,权当解一时之急罢了……”
吾虽如此言语,然心中实难毫无怨怼。
只是面对鬼宇,吾实舍不得对其发脾气。
彼侧身避开吾手,垂首低眉,轻声言曰:“吾着实惧怕汝动怒……”
声渐低微,吾未听清后半句。
此后,二人相对无言,吾望彼,唯有暗自叹息。
待吾等沐浴之后,坐于榻上,上药之事却成了难题。
身上别处跌打损伤乃寻常之事,然私密处之伤,若自行上药,实有不妥;
若不上药,又恐疼痛绵延不止。
吾羞于启齿,面红耳赤,呐呐问鬼宇:“要不……你来帮吾上药?”
言罢,脸颊滚烫,不敢直视彼。
彼沉默良久,咬唇低声应道:“好……好吧。”
又捂脸,声如蚊蚋道:“你……你趴下。”
吾依言趴下,久久未觉动静。
扭头回望,见彼红脸发呆。
吾心头发软,轻推彼一下,未发一语。
鬼宇忽言:“花魁,抱歉。”
吾撞彼一下,尽力轻松言:“抱……抱什么歉呀……快些罢。”
鬼宇言昨夜若不清理,恐会腹痛。
吾原以为是后遗症,未料是沐浴未清理所致,顿觉老脸一红。
吾让彼先清理,彼问吾趴其腿上可好,吾依言坐起趴伏。
虽略感不适,然心中并无抗拒之意。
彼言“花魁……对不起……”
吾不知如何安慰。
彼问弄疼吾否,吾答无,脸颊愈发红透。
鬼宇抽回手,吾坐起见彼亦红脸,刻意避吾视线,不知所措。
吾下意识低头,羞惭欲寻地缝。
鬼宇欲帮吾擦,见吾视线,递纸巾让吾来,吾应之。
吾与彼相识十余年,从未如此尴尬难启齿。
彼沉默不语,吾亦噤声无言。
吾知彼极在意昨夜之事,此事如巨石般压于彼心头。
待诸事处理妥当,鬼宇坐回榻边,静默无言,似有诸多话语欲言又止。
吾不知彼意,实难捉摸。
吾拍彼肩,彼身躯微颤,抬头惊问:“啊,花魁?”
吾提议玩游戏,言规则乃只能说假话、做违心事,说真话算输。
鬼宇点头应下,往日彼非如此简短回应,吾心惶恐,生怕失彼。
吾翻身下床推倒彼,俯身趴彼身上,捏彼脸颊戏言:“鬼宇,汝都已然要了吾,吾要求汝对吾负责,应不算过分吧?吾等相识十余年,稍稍加深关系亦非不可之事……”
鬼宇一愣,垂眸思索,推拒言:“花魁,这可万万不行,吾等之关系,早已胜过世间恋人,又何须再加深乎?”
吾言想与彼距离更近,作势俯身,彼侧头面红耳赤小声言:“花魁,莫闹了……”
吾又言要验证话语,鬼宇笑应。
吾凑前咬彼嘴唇,彼蹙眉反抗,吾解彼衣衫,彼不配合,吾暗叹彼戏逼真,探手入彼裤中,觉彼身体反应,知彼对吾有感觉,验证通过,吾满心不忿滚到一旁嘟囔。
鬼宇笑坐起身,酒窝浮现,笑言吾行径不厚道,吻技欠佳,嘴唇快被吾咬肿,却不提对吾有感觉事,想是羞于提及。
吾躺平言换彼,鬼宇整衣衫,笑言要来,未及动作,房门被大力踹开。
鬼宇眼神一冷,反应极快,扯被裹吾,仅露脑袋,回头给吾稍安勿躁眼神,不顾师傅气势汹汹模样。
师傅怒喝:“鬼宇,胤魁,日上三竿,汝等躲屋内玩甚见不得人之游戏,意欲何为?”
言罢欲掀吾被,往日掀被顶多责骂,今日万万不可,吾身有痕迹,师傅火眼金睛定能瞧出。
鬼宇先一步拦住师傅,朗声道:“师傅,是吾昨夜缠着他玩闹,以致太晚,您要责怪,便责怪吾吧。”
师傅去后,鬼宇关门,吾见门栓断,知师傅那脚之猛。
鬼宇坐吾身旁,吾坐起拍彼赞其英气逼人,师傅被气得不轻。
吾动作致被子滑落,鬼宇拿衣为吾披,嗔怪吾调皮捣蛋。
又递吾裤子,让吾穿戴,言恐有人闯入难打发。
吾穿戴整齐,掀开被子,鬼宇立于旁未语。
少顷,鬼宇移开目光言师傅唤彼,会差人送饭,让吾屋内等候,彼去去便回。
吾点头,忽面红耳赤问彼身体如何是好,彼亦脸颊泛红,挠头嗫嚅让吾莫要看,自行处理。
吾言可帮彼,觉话太孟浪,羞极。
鬼宇摆手拒绝,模样娇羞。
吾心起莫名情愫,言想与彼试试,彼轻咬下唇踌躇,吾等不及,搂彼肩头吻彼双唇,扯彼衣衫,此刻吾竟无抗拒之意。
那瞬间,吾心底忽生不愿彼离开之念,此情感突兀陌生,吾亦不解。
鬼宇啊,不知何时起,吾已依赖于汝。
吾知此情感危险,告诫自己不可沉沦,然情丝缠绕,总忍不住靠近、亲近汝,恰似饮美酒,若此后无续杯,吾宁可渴慕一生,不愿忘却此滋味。
……
未几,乌舛前来,端着饭菜,吾未料鬼宇口中“别人”竟是当今圣上。
圣上言:“吾听闻爱卿身体有恙,特来探望。”
坐吾床边,目光不时扫吾裸露肌肤,末了意味深长笑言:“吾本以为何等严重病症,未曾想,竟是因着这般事由。”
吾羞得满面通红,低声言:“王上,并非如您所想……”
圣上问是欲擒故纵还是郎情妾意,见吾神色不对,转移话题问出征之事。
吾答半月后出征胜算大,万人足矣,言凉城之乱情况及出兵策略。
圣上称信吾,言谈毕让吾好生歇息。
用过饭,吾浑身酸痛乏力,困意袭来,迷糊间闻“哐当”巨响惊醒,警惕望门口。
见来人是鬼宇,彼大汗淋漓,衣衫尽湿,疲惫不堪,摇摇欲坠。
吾忙扶彼至床,褪彼湿衣,取毛巾为彼擦拭身体,彼乖巧如羔羊,瘫软无力,任吾摆弄。
彼睁眼,眼眶泛红,如受伤幼犬哀求:“花魁,快救我,我感觉前天吃的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吾轻笑问可要喝水,彼点头,吾倒水扶彼坐起,彼一饮而尽,吾又倒几杯,彼皆喝完,重倒床上不动。
彼握吾手蹭脸,如眷恋主人小猫,柔声道:“花魁,师傅他……欺负我……”
吾答下次设圈套,轻抚彼脸庞,凝视彼重瞳,彼之温柔能融吾心。
彼扛下艰难困苦,留温柔予吾,将吾环绕。
彼言:“花魁,你最好了。”
拉吾手吻之,呢喃求此生先只做兄弟,吾应下,心底却泛起苦涩失落,不知此复杂情愫为何,若只做兄弟,往后岁月恐难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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