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至楼兰城,即遣鵸鵌归。其自有诸事,随吾身旁反为不美。吾牵马徐行,往流红居处。
行至街市,见一处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吾心忖:此与吾何干?遂低头疾行,欲速离之。唉,闲事避之则吉,莫自惹烦忧。
未行数步,竟为人所识。真乃时运不济!或指吾呼:“此非通缉令上之人乎?”旁人应道:“似是。”又有人笃定:“正是此人,断无差矣!”吾心厌之,不欲理睬,径直前行。
然未及两步,臂忽为人所执。吾怒从心起,暗忖:此人行事,何其无礼!方欲呵斥,闻其言:“公子且留步,此地有一清官,德厚仁善,众人皆知公子武艺卓绝,望公子援手相救。”
吾冷笑答:“吾缘何助汝等?吾与汝等素不相识,亦不识那清官,此事与吾何涉?”心内又咒:欲救人者,自去为之,莫来扰吾!身处尘世,纵心向澄澈,亦难免染几分戾气。
吾闻身后半晌无声,正暗自欣喜,欲举步离去,忽闻“簌簌”之声。回首视之,众人皆已跪地,乌压压一片,满街之人皆拜伏于地。吾大惊,心疑:此乃何意?竟无人能解?莫非皆癫狂之人?
继而众人齐声高呼:“恳祈公子救大人一命!”吾心忽悸,未即移步。刹那间,思绪纷纭,脑海一片空白,竟鬼使神差,步入那烈焰腾腾之茶楼。
于熊熊烈火之中,吾觉心底坚冰似有消融之兆。吾奋力寻觅那清官,其间左躲右闪,避不断坍塌之房梁,心内暗悔:吾真乃多事,何苦涉此险地!
终在一拐角处,寻得那正弯腰剧咳之大人。吾急扶其起身,不及多言,运轻功携其欲离。方至门口,头顶房梁轰然倾颓,吾无奈,使力将大人推出门外,自身却为房梁所阻。
吾知留此必死,遂转身于火海觅生路。幸天不绝人,终寻得一处,奋力冲出茶楼。然吾无意担那“英雄”之名,于吾胤魁而言,此二字太过沉重,实难承负。
吾速束双马尾,戴面具,另择路而行。愿众人皆以为吾已殒命。吾行至那曾拉吾之人前,缓声问:“汝可见一白衣公子,貌与吾肖,身量相若,佩剑亦同?”
彼愣怔须臾,上下打量吾数番,方犹豫问:“不知公子与彼是何亲故?”吾微笑答:“彼乃吾同胞兄长,与家人起争执,负气离家,吾一路追寻至此,为关卡所阻,稍慢半步,遂寻不见其踪迹,汝可见否?”
彼叹道:“惜哉,吾确见汝所言公子,一刻钟前,吾等托彼入火海救人,人虽救出,然彼未出,今生死未卜也。”
吾佯作惊愕,面露茫然、哀伤、疑惑之色,继而微笑言:“彼应无大碍,吾兄聪慧,必不会有事。”复言:“定不会有事也。”言毕,微笑转身,佯装拭泪而去。
伪装乃杀手之常技,吾可随意演绎诸般情绪,无论何时皆可为之。吾从不无故助人,既彼等应吾所求,吾亦不愿彼等平白受吾之恩惠。吾或为世人眼中重利之小人也。
吾料此时流红应在训练场,遂未往其院,径往训练场而去。于众人之中,吾一眼便见那红衣似火之少年。彼一现身,世间万物皆失色,唯彼为吾眼中亮色,如璀璨风景独存。
吾凝眸而视,目光须臾未离。仿若心有灵犀,彼亦觉吾目光,回首望吾。虽彼此难辨神情,然吾分明感视线交汇。
彼愣神少顷,弃弓疾步向吾走来。然距吾五步之时,脚步渐缓,迟缓若冰封,良久方近吾身。虽只片刻,吾却觉似历漫长岁月。彼时微风轻拂,柔抚吾面,乱了少年初识尘世之心弦,亦定格那尘封岁月之美好。
俄而,流红已至吾前。其眸中含喜、忧、虑诸般情绪,却低头不敢视吾,手握拳,似甚紧张。
吾对其微笑,缓而单膝跪地,一手置于膝上,一手抚于胸口,仰首望其俊逸面容,诚挚而言:“流红,吾愿与汝结秦晋之好,吾虽非完人,汝可试与吾相伴。”
流红闻言,呆立当场,未发一语,然吾见其眼眸明亮如星。良久,彼方问:“小花,汝此言可当真?”吾答:“当真。”彼又问:“汝不后悔乎?”吾曰:“不后悔。”彼再问:“汝绝不反悔乎?”吾微笑应:“自然,绝不反悔。”言毕,彼此皆默,周遭空气亦静谧无声。
少顷,吾未及反应,流红忽前趋半步,将吾扑倒,速吻吾唇,旋即离开。吾见其眼眸光彩顿黯,彼言:“小花,汝可是不喜吾此举?”
吾生性不喜旁人触碰,常下意识疏离众人,想是方才彼贸然近吾,吾眼中未及掩之疏离伤其心矣。吾见其将泣之态,莫名心酸。
吾遂坐起,轻吻其面,言:“流红,汝记之,吾心悦汝,且会恒悦汝。除非有朝一日,汝亲耳闻吾言不喜汝,否则无论汝何为,吾皆不会嗔怒,纵汝欲取吾性命,吾亦甘之如饴。”
言罢,吾缓抚其柔顺长发,微笑望其明亮眼眸,少顷又言:“流红,汝且莫动。”吾徐近其身,俯身以唇覆于其如凝脂之脖颈,轻吮一记,望那留下之红痕,以指轻抚,言:“留一印记。”
流红面赤如霞,手怯置于吾胸口,低头垂目,竟有女儿娇羞态,声细若蚊蚋:“众目睽睽,羞煞人也。”言毕,又于吾锁骨处轻啮数下,似作惩戒,方罢手。
吾忍俊不禁,先轻捏其红脸,复小心近其身,拥之入怀,附耳轻言:“吾等算是扯平矣。”
而后,吾与流红十指相扣,缓行于皇宫之中。虽此地唯见四角天空,人心叵测,然因有彼在侧,吾甘留于此。流红执吾双手,轻晃而言:“小花,吾终可坦然牵汝手矣。”吾心潮涌动,竟一时无言以对。
流红复问:“小花,汝当真会恒悦吾乎?”吾不知为何,不禁仰首望天,心忖:问吾乎?吾亦难知也。遂言:“流红,来日方长,世事难测,吾不敢许汝一生一世,然吾能保吾会悦汝,直至……”流红掩吾口,言:“且让吾以为是永恒罢。”其眸光亮若初见之时,吾愈望之,愈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少年正值长身之时,两月未见,其额竟可触吾唇矣。流红面向吾,揽吾颈,徐近吾身,吾亦反拥其腰。方双唇将触之际,忽闻一声咳嗽。吾等大惊,速分开。
吾回首视之,乃一太监来报信于流红也。彼恭恭敬敬行礼,言:“太子殿下,陛下召您。”流红撇嘴,不动声色执吾手,言:“知晓了。”吾见其不悦之态,竟觉可爱。吾抬手轻捏其面,笑言:“今夜归时,任汝处置。”
“小花,汝且稍候吾片刻。”流红双手执吾一手,轻摇之,复引吾至旁,小声言:“小花,若父皇问及汝,吾当何以答之?”吾见其神色郑重,亦小声回:“便言吾乃胤魁同胞兄弟,彼因与家人争吵,离家出走,吾遂随其至此,其后之事……”吾凑其耳,续言:“汝所言便是。”果见流红耳根泛红。
未几,流红出,其后随一众太监,皆抱诸多文书。吾观其神色不佳,俊面微蹙。吾心一紧,数步趋近,方欲开口相问,流红忽拥吾入怀。无需多言,吾轻抚其首,言:“流红,汝……”彼闷声言:“莫语。”吾感其心中委屈,遂不再多言,默默相伴,此时无声胜有声也。
归后,流红牵吾手,立于院中,望太监将厚叠文书置于其书桌。吾似明其委屈所在矣。太监方去,猝不及防,吾唇竟被一柔软之物覆住,沉默片刻,吾拥其腰,主动回应此吻。
“小花,汝便不可稍主动些乎?”
“流……流红,汝且停下。”
流红依言止,翻身伏吾身,望吾,默而不语,似待吾回应。吾将其反压身下,俯身近之,言:“既言任汝处置,若吾主动,成何体统?”
“小花~”流红揽吾颈撒娇而言。吾轻吻其面,问:“流红,今日汝父与汝言何事,出时那般不悦?”流红撇嘴,面露不服,无奈而言:“明日皇宫设宴,父皇命吾写请帖,数目繁多,几近一宵难眠。”吾见状,不禁莞尔,未发一言。
流红示意吾起身,吾知其欲写请帖,遂起身拾掇衣物。流红又言:“一年之中,宴饮七八十日,每逢设宴,皆需吾写请帖,几无休憩之时。”
“果真如此?每次皆汝为之?”
“正是,吾却无反驳之力。”
“无妨,日后吾助汝便是。”
流红笑曰:“小花,汝真好,吾何其幸也。”
吾一愣,答曰:“吾才是有幸之人。”
“小花,吾知此言或惹汝恼,然吾以为,恋人之间当坦诚相待,无所隐瞒。”
“嗯?何言?”
“小花,吾实难料,汝竟真能摒弃吾等间最大隔阂而悦吾。”
“流红,吾断不会将对汝父之怨,迁于汝身,那隔阂自当冰消瓦解。”
言毕,吾已拾好衣物,二人皆着衣毕,坐于书桌前。吾静看其写帖,待其一帖成,吾默记顺序与内容,与之同写。彼已先书诸官之名,彼从上而书,吾从下而作。
不知几时,流红惊曰:“小花,不想汝之字竟与吾字一般无二!”吾闻之,微笑搁笔,抚其首,言:“仿一人之字,并非难事。”
写帖之时,时光飞逝,明月悄然划过,星辰隐现无定,不知其所踪。不觉已至深夜子时,吾回首视流红,见其疲态尽显,本就清瘦之躯几近趴伏于桌,往日明亮眼眸亦朦胧迷糊,运笔之速亦缓许多。
吾搁笔,轻拍其肩,问:“流红,汝累乎?”流红闻之,似振作精神,猛坐而起,摆手曰:“不累,不累。”然身不由己,打一哈欠。吾轻抚其首,笑言:“既累矣,汝先睡,余者吾来写便好。”
“不可,不可,本是吾之事务,皆推于汝,吾心不安。”流红摇头,言辞倔强,然身已歪向吾侧。吾径直抽其手中笔,一手揽其肩,一手托其腿弯,不由分说,将其横抱而起,低头轻吻其唇,言:“只待彼时于榻上,汝多偿吾些便好。”
流红面红耳赤,埋首吾胸口,不敢视吾。吾将其置于榻上,助其脱衣,覆被而言:“汝先睡,无事矣。”流红既卧于被中,自不便再起,遂听话点头,言:“那小花汝亦莫熬太晚,早眠为好。”
夜至深沉,寂静非常,独吾一人醒着,唯孤灯相伴。远处星辰闪烁,似有灵韵,如银铃浅笑于天际。月移影动,自吾头顶行至左侧,黑夜愈沉,几不见边际。吾原以为将至黎明前最黑之时,却料错也。
吾亦弗知己何时寐,亦未审诸事竟成否。唯忆彼时未归卧榻,伏于书案,竟宿一宵。
翌日辰时,吾尚在酣梦之中,忽闻步履之声。俄而,有人入书房,乃流红之父也。其缓步入内,至吾侧,轻咳一声。吾念此时未戴面具,若抬头令其见吾容,恐生祸端,遂凝然未动。
彼见吾不动,将抚吾肩以唤吾起,不意门口忽传流红愠怒之声,可想其眉蹙如结:“汝欲何为?吾非曾诫汝勿乱动吾物乎?”
“汝之?谁言此乃汝之?其面岂贴标识耶?”归海静穆止手中事,语含挑衅,“若未贴,便非汝所属。”
“汝……”流红稍顿,似有所悟,曰:“有话且出而言,彼昨夜眠迟,甚疲,勿扰之。”吾心暗赞流红之智,待其引归海静穆出,吾即可速戴面具。
吾出,彼父子同顾吾。其貌酷肖,远观几难辨。流红双眸炯然,遽起身,趋至吾侧,抱吾腰曰:“小花,汝醒矣?吾等扰汝乎?”吾轻摇首,抚其首,目含柔意,曰:“无扰。”实则若言扰,必其父之故。
“流红,此其为胤魁之兄乎?”
流红颔首,倚吾胸曰:“然。”吾视其状,若猫之向主撒娇,甚可爱。
“生乃与彼极似,何面覆面具?”归海静穆语含疑,目露狡黠,盖不信吾非胤魁也。
吾示流红释吾,抱拳而揖,曰:“回君上,臣少壮时误伤面,恐惊他人,故常戴面具。”心叹己诳语之能愈进矣。
归海静穆佯叹,曰:“惜哉,胤魁之俊,想汝容亦如之。”少顷,又问:“流红,汝诚爱之乎?”
“然也。”流红执吾手,言辞决矣。
“彼诚爱汝乎?”归海静穆以指叩案,审视之。
流红目闪数回,默而少顷,执吾手愈紧,曰:“吾信之,彼不欺吾。”
归海静穆笑,仍诘曰:“汝弗欺之乎?”其目深邃,视流红之惑,曰:“汝称胤魁与彼皆小花,汝果爱之,抑或借之念他人?”
流红未答,睨之,曰:“吾事,汝勿管。”实则吾与流红皆知乃一人也。
语至此,三人相顾无言,气氛尴尬。俄而,归海静穆先破之,起而伸腰,殊无君威,曰:“流红,午后携彼来,吾使人置其于汝侧。”
吾与流红相顾,皆有惑,然唯回礼曰:“臣(儿臣),领命。”
言毕,归海静穆遂去。
彼去后,流红视吾面有顷,其目明澈,吾愿常观之。俄而,摘吾面具,捧吾面曰:“小花,吾为汝易发型乎?”
“善。”吾不知何时始,独爱流红之目,见之,则无论其言何,皆难拒。
流红剪吾覆疤之发,短与眉齐,又剪吾侧发,且此次未扎双马尾,而为双麻花辫。吾觉甚善,凡彼之所为,吾皆爱之。
至其所,吾与流红随太监之引而坐,吾见吾等至早,多座尚虚,盖众人未集也。
“流红,何皇宫恒设宫宴?”吾轻牵其袖,附耳悄问。
流红摊手,若欲白眼,曰:“闲极耳。”
言毕,流红忽笑,起坐吾膝,向吾,揽吾颈而吻。吾亦揽其腰以防坠,虽衣冠整,然暧昧自生。吾面热,望流红未觉吾异。
少顷,彼主动分开,喘息而视吾,曰:“小花,下次勿着高领衣,吾欲狎之而不能。”言讫,遂伏吾胸,不动矣。
吾感胸间之重,闻其熟息,不禁微笑。方欲答,忽闻太监尖声曰:“君上进殿。”
已坐者皆起行礼,吾与流红亦起,呼曰:“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归海静穆目不旁视,直趋而上,至吾等侧,睨之。天知此狡君又谋何事。彼未言,徐行而坐。待其坐,众乃坐。
“此宫宴异于往,惟叙家常,诸公勿拘,自便可也。”归海静穆笑而言,眉眼弯,实乃笑面虎也。
时有一人起而揖,右目瞤,吾觉将有事,问曰:“太子殿下,不介引坐汝侧者乎?”
吾觉此人似曾相识,然吾面盲,未忆其谁。
流红未答,反依吾,吻吾面,曰:“尚须介乎?”其示主权之态,使吾厚颜亦赧,遂起回礼。
“来,乐师奏乐,美人劝酒。”一中年颓者言,终破尴尬。
吾心呼:救吾!应此辈,真如临噩梦。
未几,众少女入,年约十五六,皆貌丽身柔。俄而,散于众人侧,端杯劝酒。
吾见先言之中年人搂袒胸之女,又亲又狎,心恶之,移目不视。
“来,公子,饮一杯。”至吾侧之女举觞过顶,其姿端,然目含媚意,屡传异情。
吾欲保和,微笑抬手欲取觞,不意其避之,起而靠吾,身软若绵,几入吾怀,娇曰:“公子,令妾饲君也~”
吾急摇手,头痛曰:“勿须,吾自可。”吾余光见流红求救,亦无奈对之。
“公子,若不饮妾饲之酒,公公必杀妾。”女愈近,递觞至吾口,为稳身,愈靠吾。吾不敢移目,汗流浃背。
女逼觞至吾口,曰:“公子,饮之~”
吾知其不得已,安忍嗔之,遂饮。
既去,吾觉重负顿消,始觉汗透衣衫。
忽觉袖动,视之,乃流红拉吾袖,趁人未觉,急亲吾面,笑曰:“罚也。”吾方知此霸儿吃醋,不禁摇头而笑,此笑由衷。
吾为表诚,潜伸手游袖下牵其手,彼遂悦而笑,笑若含蜜,甜甚。
吾恐真陷之矣。
未几,一人持觞至吾前,曰:“昨蒙令兄相救,此宴首觞,敬君。”言讫,一饮而尽。
吾急释流红手,斟酒,举觞起而回敬,曰:“吾未学礼,不知逊让,此敬受之不恭矣。”言毕,亦饮尽。
“不知令兄得觅乎?”
吾摇首,面有戚色,曰:“未也。”又似□□曰:“无妨,彼好游,待倦自归。”
其人颔之,目有不忍,曰:“愿如此,若得觅,必告吾,使吾安。”
吾正言那乌有之人,虽心有愧,然无大害。
此时归海静穆又扰吾。吾觉其故为难吾,笑曰:“流红,吾闻汝之伴武艺超绝,骑射刀剑,皆擅之,不知今日吾等有眼福观乎?”
吾惑视流红,流红悄曰:“吾未言此。”吾知被算,始明流红怨之故,换谁亦怨!
然面须全,遂起抱拳曰:“固当。”
归海静穆拊掌,眉挑,笑甚憎,曰:“来人,递剑,乐师,奏乐。”
吾躬而双手接剑,掂之,乃未开刃之常剑,不禁哂之,彼恐吾刺之也。然剑虽未开刃,于剑者,伤人亦易。吾昔在鬼府,学诸剑招,任使一套,足惊众人,遂挑一华而不实者,唬人足矣。
未料乐师所奏之曲,竟与吾昔学不差毫厘,真奇也!吾心奇此乐师,然念一闪即没,再觅无踪。
一套剑毕,全场寂然,俄而,掌声雷动。吾耳聩,此密众之地,压抑甚矣。
吾甫坐未稳,忽觉背寒,头皮麻,有剑自后刺来。吾急转欲格,不意有人先吾挡之。吾握刃,任血滴,不肯松,然刃仍入挡者腰腹。吾夺剑,一剑封喉杀刺者。
变故猝生,吾脑空,无思。吾捂流红伤处,令靠吾肩,大呼:“传太医!”又觉太医迟,遂抱流红,欲运轻功速行。
“小花,未料有生见汝忧吾如此。”流红笑,抬手抚吾面,手苍白。
“汝……下次勿挡剑,吾……”“心疼”二字,哽于喉,终未出。
吾前脚出殿门,归海静穆声至:“且待,吾有语。”
吾愈躁,未理,后脚亦出。
闻又曰:“汝若今去,明日必杀汝!”
吾哂之,死?吾何惧!曰:“吾不留,明日任汝处,吾目不瞬。”言讫,不顾而去。
太医院言,寐助伤愈,遂予流红安睡之药,流红服而寐。
吾坐榻侧,紧执其手,静视之。忆其常赤之面,今惨白如纸,手亦冰冷,暖之不热。吾心痛欲裂,泪忽涌,唇颤曰:“流红,视之,吾……吾泣矣,汝下次勿挡剑,勿使吾觉无用,吾……吾真……”欲言护所爱,终未出。
何哉?何无论与谁,吾常被护者?吾心自问,然无人能答,吾亦无解。
流红年少,服药亦难久卧。未几,睁目视吾,抽手欲起。
吾急止之:“流红,汝伤未愈,勿动。”
“善,汝不让吾动,汝近吾。”流红反握吾手。
彼视吾时,目仍明澈,纯然无杂。
吾依言近之。
流红似弗足,嘟唇曰:“小花,汝何不解风情,压吾身。”彼目眨示意。
吾脱履,双手撑其侧,顾其伤,未敢真压。
流红举臂搭吾肩,曰:“小花,吾周身皆痛,汝若亲吾,吾则不痛。”言讫,闭目,任人宰割之态。
吾微笑,俯而轻吻其唇,未敢久留,恐欲多而伤之。
流红未索更多,后未言,唯视吾手,真若猫卧主侧,可爱非常。
时移,不知久暂,流红曰:“小花,解衣。”
吾愕,疑听错,惊视之,未动。
彼又曰:“小花,汝不让吾动,吾欲视,唯汝自解。”其语诚且无奈,吾不忍拒,遂颔之,依言解衣。
方脱上衣,解带时,门叩声起,太监声传:“戴面具公子,君上有事商。”
吾回望流红,见其目黯,吾犹豫,言:“告君上,太子有伤,吾难分身,若有事,或自来,或待流红愈吾往见。”
“诺,小的即传,公子慎之。”太监幸灾乐祸,吾弗顾,此时吾心唯流红,不容他事。
太监去,流红拉吾臂,曰:“小花,勿为吾罪父皇,彼无理,若为难汝,奈何?”
吾转,抚其首,曰:“无妨,无理者吾遇多矣,自有策,勿忧。”言讫,视其执吾臂之手,喉结动,问:“仍解乎?”
流红面赤如丹,掩目,声微曰:“当……当然。”后声渐微,终无声。
吾轻执其臂,移其手,令视吾,曰:“何?敢言不敢视?”
流红面更赤,几欲滴血,侧首不视,耳亦赤透,曰:“小花,汝何……”
“何?”吾执其手置吾胸,感其凉指。
彼时剑仅入一尖,流红愈速,三日便健。
流红于厨炊,吾弗能,于其后搂其腰,首倚其肩,眯目享静晨。晨光透牖照吾身,虽无温而耀,窗外鸟啼,宫外炊烟,眼前美少年,如梦幻,今却真切。
“流红,何汝诸事皆独为,无侍人,弗孤乎?”
流红手中顿,后笑,吾似觉其笑含悲,曰:“此地是非多,人多眼杂,独善,人多反烦。”
吾转,含其耳垂,含糊曰:“则汝嫌吾烦乎?”
流红决曰:“否,如汝之善,吾求之不得,岂嫌烦?”
吾抿唇笑,松其耳垂,首仍倚肩,喜有此人可依,曰:“流红,按礼太子居东宫,汝何异?”
吾愿此态永恒,无为而终。
“哦,无他,递盐。”流红指吾侧瓶,续曰:“吾母妃薨于彼,吾不欲居,故易位。”
太子居小舍,无侍人,常遭人陷,吾不知其历何事,何以保天真,然吾心觉已陷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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