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汽笛声响彻山谷,青青麦田地里的鸟雀被惊飞,围绕着田垄的水渠在阳光下像一条镶满钻石的缎带。
魏尔伦坐在车窗旁,温暖的光撒在他奶金色的头发上,在光的折射下,像是为他戴上了一圈天使光环。他昨夜趁着天黑摸上了这列开往巴黎的火车,此刻正昏昏欲睡地趴在桌子上。
火车上没有午餐,魏尔伦打算等到了巴黎再找家餐厅吃饭。然而快到中午的时候,邻座的一位老太太友好地给他递来了一根夹着奶酪的面包。
这位老太太的腿上放着一个盖着围巾的竹篮,满面的皱纹,发丝银白如霜却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她与魏尔伦一样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的。
魏尔伦犹豫了一瞬,接过面包。检查后,确定里面没有参杂毒药,他飞快地吃完了。
填饱肚子后,魏尔伦从衣兜里取出十个便士付给那位太太。
这是用那台电脑换来的钱,他还花了一部分在商店里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
围着针织披风的邻座老妇人一愣,在看到小男孩一脸认真地拿钱买单的表情时,她忽然笑得乐不可支。
魏尔伦:?
老太太侧身抱了抱这个困惑的小男孩,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金发,慈爱地看着他道:“这是送给你的,小宝贝。不需要付钱。”
魏尔伦无法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但懒得跟别人争论,于是把钱又收了回去。
老太太经过这一下仿佛发现了什么,接下来的一路上跟他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正在巴黎工作的儿子。
“我的小雅克,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魏尔伦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告诉自己这些消息。
他并不需要知道一个管道工家的小孩小时候有多么喜欢画画,也不需要知道一个乡下小子想要成为一名体面的政府公务员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魏尔伦撑着下巴,开始酝酿睡意,将耳边的话当作聒噪的背景音。
好在,老太太非常能理解小孩子们对这类事的不感兴趣。当看到男孩把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后,她就安静了下来。
火车行驶了大半天,一直从苍青色的早晨开到布满红霞的黄昏,终于抵达了巴黎的火车站。
从火车下来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人潮像是水流般涌向了站台的阶梯。
火车上,老太太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刚想问一问身边的男孩打算到巴黎的哪个地方去。一转头,她却发现隔壁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
魏尔伦漫无目的地走在塞纳河畔。
提着篮子沿河叫卖水果和栗子的小贩经过了他,两匹骏马驾着的马车在他身边‘嘚、嘚’地驶过,河水的中央传来船桨搅起的哗啦啦的水声。
魏尔伦想到前世的住所去找兰波,但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就算他的常识再欠缺,也知道不能无缘无故地住进别人家中。
不知不觉中,魏尔伦已经走到了塞纳河上的新桥边。
这座古老而厚重的石桥是巴黎的交通枢纽之一,桥上是来来往往的路人与络绎不绝的轿车,石桥边的两排造型优美的铁艺路灯将桥面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站在这座石桥中央能够欣赏到整条塞纳河最开阔、最美丽的河景,即使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也依旧不减它绰约的风姿。平静的水面上浮动着无数点橘红、浅黄的光芒,河岸边整齐划一的建筑如同水边静默矗立的持剑骑士,甚至还能看到不远处卢浮宫亮起璀璨的灯光如黑夜中发光的琉璃宝石。
魏尔伦想起上辈子,他与兰波出完任务回到巴黎休息的那段日子里,夜晚时分,他们经常会散步到这里,感受来自杜乐丽花园的郁金香花丛中吹来的夜风,点着灯的车马热热闹闹地从两人的身侧穿过,远处流浪歌手落拓的歌声中混着悠扬的手风琴的琴音朦胧飘来。
金发蓝眼的漂亮小孩在河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忽然气呼呼地跳起来,重重地踢了身边的桥墩一脚。
为什么要他想办法去接近兰波?
难道亲友就不能莫名其妙地来找他吗?
*
在一栋从外表就能看出岁月痕迹的巴洛克建筑内。大厅里铺着奢华的金丝羊绒地毯,纠缠的花枝吊灯垂落而下,洁白的柱子上雕刻着希腊十二主神的雕像,穹顶铺展开充满幻想的彩绘,柔然的天鹅绒窗帘悬挂在彩色花窗上。
波德莱尔坐在自己的单人办公室内。这间房间看起来像是一座花园,高高低低的木架上摆满了朵朵鲜妍盛放的花,墙壁上爬满碧绿的花藤,就连玻璃窗外的阳台都被密不透风的花盆占据,馥郁的香气凝成实质的雾气般漂浮在空气中,粉红的颜色带着迷离而梦幻的感觉。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少年一头蜷曲的黑发如同轻纱般垂落肩头,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身形颀长柔韧,走路的姿势不急不缓,行为举止间有种他这个年龄少有沉静和稳重。
“老师。这份文件,需要得到您的签字。”
波德莱尔抬起头,金色的长卷发被用一根黑色丝带绑起。看到来人时,他多情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提起唇瓣,就算是生气时,声音也依旧缱绻而慵懒,像是跟情人调笑似的。
“保罗,出去。别让我骂人。”
黑发少年坚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因为他的不悦而退避,“老师,我已经决定要成为一名谍报员。您知道我的异能力[彩画集]十分适合收集情报,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去完成这项任务了。”
波德莱尔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按在腹部,盯着少年的眼睛道:“法兰西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上战场。保罗,我作为你的老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早踏上这条路。”
黑发少年脊背笔挺,双眼满是执着而不屈的光,“为了法兰西,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波德莱尔被这个死脑子的徒弟气得在心底骂了句脏话,但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甜蜜而温柔的笑来,像是一株危险迷人的曼陀罗,动作优雅从容地拂开鬓角散落的金发,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刀。
“瞧瞧,保罗·魏尔伦,是不是因为你从小听到的夸奖太多,才会让你变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的异能力确实不错,但它能保住你在超越者手底下活过五分钟吗?要是你被敌国超越者抓住了,难道你要对他们说,拜托看在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面子上,请对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嘛?”
“你好好活着,法兰西将来就会多一名板上钉钉的超越者。你要是死了,没有人会表扬你的爱国之心、称赞你的报国之情。他们只会嘲笑你作为年轻人愚蠢且莽撞,像只小猪仔一样蹦蹦跳跳地撞进别人的陷阱中结果被杀死了。”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想要成为超越者,还是当别人眼中的蠢猪?”
黑发少年认真听完他的冷嘲热讽,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被侮辱的羞愤,反而十分诚恳地请教。
“那么,老师,可以请您为我安排学习计划吗。不论是伪装课、表演课还是心理学,所有您认为我欠缺的地方,请都为我安排上。等到我达到您的要求后,我再来与您讨论今晚的事。”
波德莱尔没想到他退让得这么快,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波德莱尔沉思片刻,忽然感到一丝不对,狐疑道:“你这些天故意缠着我不放,不会就是为了找机会让我给你安排老师吧。”
黑发少年但笑不语。
波德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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