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妖精飞来飞去，尽职尽责地将光撒满街道。
柔和的光晕下，恶魔的眼眸似落满月光的海面，静谧优雅，仿佛画中人。他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初次见面，精灵族的小王子。”
沙拉曼德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手指悄悄抚上弓弦：“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对自己的名气还挺自信的。”尤维亚抬手，暗蓝色的丝线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缠住精灵的手腕，卸掉他拉弓的力道。
沙拉曼德一惊，下意识反扯丝线，手臂肌肉绷紧到极致，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那些看似脆弱纤细的魔力丝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丝线和出现在角斗场的一样，看来当时帮助他获胜的人就是眼前这位恶魔，不管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起码现在没有敌意，可以交流。另外，能够压制魔龙，还特别有名气——虽然是坏名声——的恶魔，沙拉曼德只知道一个。
“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沙拉曼德不再挣扎，但眼神更加警惕，“我听天使们提起过你。”
尤维亚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愿闻其详。”
“……你确定要听吗？”沙拉曼德神色怪异，“他们说你面目可憎、老奸巨猾，对阿斯蒙蒂斯殿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尤维亚：“……”
他低头和阿斯蒙蒂斯对视，兔子尴尬地转了转头，假装拿爪子洗脸。
“没想到天使也会传谣，”尤维亚道，“离开地狱的时候，阿斯蒙蒂斯身上可是一点伤痕都没有，天堂的天使从哪看出来遭受虐待的？”
沙拉曼德：“他们说精神虐待也是虐待。”
尤维亚再次低头，这次阿斯蒙蒂斯甚至没有和他对视，把脑袋藏进臂弯里，假装睡着了。
——事实上，阿斯蒙蒂斯也曾试图制止过这些离谱的流言，但碍于他们对立的身份立场，很多话不好明说，天使们便将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当成了在地狱遭受精神虐待，忍不住为可怜的炽天使落泪。
沙拉曼德率先开口，打破尴尬：“但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尽然是真的。”
尤维亚：“当然，很多事情还是要亲眼见过才能确定。”
“比如，外界传言地狱的大恶魔狼狈为奸，但其实你们之间也有分歧？”沙拉曼德问。
“比如，我很早之前就明令禁止角斗，但还是有些恶魔觉得可以瞒天过海，铤而走险。”尤维亚答。
沙拉曼德沉默一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难道要让他赌一个恶魔的信誉吗？沙拉曼德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瞥向一旁的堕天使。
“尤维亚大人说的是真的，”堕天使急忙替尤维亚作证，“地狱的大家都知道尤维亚大人厌恶角斗，曾经毁过一整座角斗场。”
同为受害者，堕天使的话更让沙拉曼德信服，精灵终于放松下来，鞠躬行礼：“我为我先前的怀疑，向您表示歉意。”
“这些日子，母亲和族人一定很担心我。我不便参与地狱内部的权力斗争，或许应该先一步离开，向母亲报平安。”
金发精灵说完，抬起头，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渴望返回故乡的迫切，如新叶般的绿眸里反而闪烁着熊熊火光。
那是复仇的烈焰，在黑夜里灼灼燃烧。
显然，这些话是试探，是在隐晦地询问尤维亚——可否让我亲手复仇？
有利于完成系统任务的事，尤维亚向来不会拒绝。
恶魔伸出手，蛊惑他上前：“不如先在我的宫殿里留宿几天，或许会有惊喜。”
修长洁白的手指如玉般温润，又似深渊中的白骨，散发出妖冶惑人的气息。
沙拉曼德毫不犹豫地放上手。
下一秒，众人都被传送到了九重地狱。尤维亚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几名侍从恭敬地站在他们面前：“奉大人的命令，几位可以暂住在偏殿，由我们照顾。”
*
从贝希摩斯那里得知，角斗场的幕后老板、给沙拉曼德刻上奴隶烙印的恶魔是克里斯公爵，并且他最近要举办一场秘密的假面舞会，受邀者全部都是角斗场的常客。
尤维亚向魔龙索要邀请函，但贝希摩斯挠挠头，说没有。
尤维亚微笑：“你说什么？”
贝希摩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对这些没兴趣，一开始就说明了不会参加，突然说要去的话，肯定会露馅。”
尤维亚差点把他扔进深渊。
好在贝希摩斯也不是完全没用，他努力从自己满是金币的脑子里找出了几个熟悉的角斗场常客，让尤维亚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去抢。
于是尤维亚带着兔子去抢劫了。
他闯入其中一个倒霉蛋的宅邸，坐在窗台，静静等对方回来。
等候期间，尤维亚摸着兔子的脑袋，略带可惜道：“如果你不是兔子，我就可以带你去舞会了。”
阿斯蒙蒂斯的耳朵动了动。
尤维亚继续逗他：“如果你能变成人型，我希望是浅金色的长发，湖绿色的眼眸。因为我喜欢的炽天使就是这副模样。”
阿斯蒙蒂斯慢慢转身，把头埋进身子里。
但是系统的提示音暴露了他的心思：【阿斯蒙蒂斯好感度 2，目前好感度34。】
尤维亚还想逗阿斯蒙蒂斯，但这回兔子开始跺脚，用牙齿将他的手甩开，尤维亚连忙哄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再逗就恼羞成怒了。
没过多久，倒霉恶魔回来了。
醉醺醺的恶魔打开门，见到窗台上的身影时一怔，随即怒斥道：“什么人敢擅自闯进我的房间，还不快滚下来？！”
刹那间，无数丝线相互勾连，如蛛丝般缠住恶魔的关节，将他吊到半空。其中一缕丝线越收越紧，皮肤渗出鲜血，疼痛从手指骨节处传到心脏，逼得恶魔尖叫出声。
但下一秒，他硬生生止住了喉咙中的叫喊声。
因为每一次发声，每一次喉结的滚动，都会让丝线缠得更紧，血珠从脖颈处渗出，滴滴顺着丝线滑落。
酒精麻痹的思维，终于在剧痛中清晰起来。恶魔看向那双令他心惊的蓝色双眸，想说话，却怕被丝线割断脖子。
“反应还挺快，”尤维亚有些惋惜，“真可惜，我还以为能看见你头颅落地的模样呢。”
恶魔忍不住颤了颤，随即四肢便产生一股剧痛，仿佛有无数虫蚁正在啃食他的血肉。他一边哭，一边露出谄媚的笑容，模样十分滑稽。
“邀请函。”尤维亚松开他的右臂。
恶魔立刻出卖了上头的克里斯公爵，掏出一封暗红色的邀请函，颤抖着手想递给他。
丝线一卷，邀请函便来到了尤维亚手中。
“唔唔……”恶魔讨好地笑，妄图求饶，可幽蓝的火焰顺着丝线，毫不留情地点燃了他的灵魂，摇曳的蓝焰如盛开的死亡之花，从完好无损的尸体中汲取营养。
等到明天，仆人就会发现他死了——死于酗酒或者别的什么意外，总之，没有人会怀疑到远在九重地狱的大恶魔。
尤维亚带着邀请函回到寝殿，独自泡在浴池里放松，四周氤氲的雾气沾湿了眼睫，如触水的鸦羽。
系统：【你怎么了？】
尤维亚：【不想工作了，最近工作量有点超标。】
系统憋了半天，道：【之后给你增加福利。】
尤维亚：“……”鬼才信，又在画饼。
他泡了一会，披上浴袍回到床边，发现阿斯蒙蒂斯正蹲在窗沿看月亮。
“看得这么入迷？”他抱起阿斯蒙蒂斯，将兔子按在胸前。
湿润的黑发聚集水汽，水珠顺着脖颈，流过精致的锁骨，碰到兔子柔软的毛发。
阿斯蒙蒂斯猛地缩成一个球。
“怎么了？讨厌水吗？”尤维亚拿起干毛巾，俯身擦拭兔毛，“我给你擦擦。”
随着弯腰的动作，松松垮垮的领子大敞，露出一大片胸膛，隐约能窥见腰腹。
阿斯蒙蒂斯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尤维亚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兔子也会害羞吗？”
阿斯蒙蒂斯气得跺脚。
尤维亚抱着兔子上床，放在枕边，见阿斯蒙蒂斯又想跑，他难受道：“我习惯和你睡在一起了，没有你的呼吸声，我很难睡着。”
阿斯蒙蒂斯：“……”
尤维亚继续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好累啊……算了，既然阿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阿斯蒙蒂斯沉默地跳回了枕边，慢吞吞地缩起身体，靠在恶魔颈边。
“晚安，”尤维亚笑着吻上兔子的脑袋，“这是给你的晚安吻。”
恶魔闭上眼，过了许久，寝殿内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阿斯蒙蒂斯才踌躇地凑上前，静静地看着尤维亚的睡颜。
晚安。阿斯蒙蒂斯轻轻触碰尤维亚的额头。
……其实，他也很久很久没有睡好了，但和尤维亚在地狱的这几天，他很安心，甚至做起了难得的美梦……
【阿斯蒙蒂斯好感度 2，目前好感度36。】
【阿斯蒙蒂斯堕落值提高15%。】
*
翌日清晨，寝殿内依旧昏暗一片。
尤维亚在朦胧中睁开眼，大片浅金色闯入眼中，如暖阳，似春花。
有人靠在他怀里，头埋在脖颈处，温热的吐息撩拨着恶魔的心弦，一双细长笔直的腿贴着他，脚背不安分地蹭着他的小腿。
阿斯蒙蒂斯变回人型了。
并且，他没穿衣服。
对此，系统表示：【兔子为什么要穿衣服？】
尤维亚：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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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舞会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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