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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准备工作

深秋的夜风,带着刀锋般的凉意,刮过城堡高耸的石墙,在狭窄高窗的铁栏缝隙间呜咽。

惨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阻隔,只有几缕破碎的银辉,吝啬地洒在卡珊德拉房间冰冷、粗糙的石地上。这房间更像是堡垒中被遗忘的角落——狭小,低矮。

一张硬板床贴着冰冷的石墙,一个老式的橡木衣柜,一张摇晃的书桌占据了房间的主体空间,上面唯一的光源是一盏老旧的铜制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熏黑的玻璃罩内不安地跳跃,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温暖的领域,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扭曲、不断摇曳的阴影,石墙的冰冷质感在光影下格外清晰。

卡珊德拉的身影就站在这片摇曳的光晕边缘。

她漆黑的眼眸沉静无波,映着地板上摊开的巨大行囊——坚韧的北地岩牛皮鞣制,浸透了浓重的防水油,散发着粗犷、可靠的气息。

她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孤身,北境,复仇。冰冷的词汇在她心底凝结,无需言说。

她走向吱呀作响的衣柜。打开柜门时,陈旧的木头发出呻吟。没有多余衣物,她直接探向底层,抽出一件叠得方正、毫不起眼的深灰色斗篷。手指抚过内衬,雪绒兔皮毛特有的柔软触感在指尖稍作停留。接着,她的指尖精准地滑过斗篷边缘每一颗细密的铜扣,逐一检查它们的咬合是否紧密、顺滑。动作无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练。斗篷被仔细叠好,无声地落入行囊最底层。

墙角,两件沉甸甸的金属工具倚在阴影里。她弯腰,先拿起那柄尾部带着皮绳环的冰镐。精钢的冰冷瞬间透过掌心。掂量一下,手腕稳定,没有丝毫晃动。旁边的窄铲也被拿起,同样掂量,同样检查。金属的冷光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下短暂地一闪。两件工具并排放入行囊,发出沉闷的轻响。

转身回到书桌旁,油灯的光芒照亮三块深红色的石头,表面铭刻着繁复的纹路。她拿起其中一块,指尖轻触符文,一丝微弱的魔力注入。纹路亮起,柔和的红光晕开,石头表面温度悄然上升,稳定地散发着舒适的微热。确认无误,三块石头被一块洗得发白的旧绒布包裹,塞进行囊侧袋。

她的视线移向桌角一个朴素的秘银扁匣。打开匣盖,特制的魔法羊皮纸卷轴整齐排列,深蓝色的墨水在羊皮纸上凝固如冰晶。旁边是几张预绘好的卷轴。她的指尖掠过一张卷轴边缘冰蓝色的繁复纹路,没有停顿,继续检查卷轴状态。片刻后匣盖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被放在斗篷之上。

油灯的火苗忽然剧烈地一跳,拉长了墙壁上的影子。

书桌中央,一本厚实的皮质笔记本被昏黄的光照亮。书页边缘磨损卷曲,封皮布满划痕。她拿起它,指尖划过粗糙的皮面,继而翻开,昏黄光线下,娟秀而有力的字迹填满纸页,一幅北境地图在翻开的页面上栩栩如生。目光在素描上停留片刻,她合上笔记本,转而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抽屉滑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在杂物的深处摸索,很快,一支小巧的骨质哨子被取出,温润的乳白色。哨子被仔细地系在行囊外侧的皮带上。

深茶色的水晶镜片被拿起,对着油灯的光源看了看,镜片过滤掉一部分刺目的光晕。镜片被收进行囊夹层。

书桌边缘,一个粗陶罐被拧开。淡淡的草药和油脂气味散开。她用手指沾了一点罐内的白色脂膏,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均匀抹开,形成一层薄薄的油膜。指尖捻动,确认着膏体的性状。罐盖被用力拧紧。

行囊靠近背带处,插着一柄通体黝黑的短匕首。她将其拔出。油灯的光线仿佛被那深沉的黑色吸了进去,只留下一股冰冷的、几乎凝滞的寒意。匕首归鞘,位置精准。

鼓囊囊的干粮袋被塞紧,里面是硬邦邦的熏肉干、压实的坚果块、黑麦硬饼。亚麻布包裹的医疗物品被再次打开,干净的绷带卷、散发着浓烈酒味的药粉瓶、冻伤油膏罐、蜡封的草药片被手指快速清点、整理、包好。

最后,昏黄摇曳的光线中,她的影子在石墙上移动。

目光越过地上的行囊,落在床边倚靠的那根骨白色的法杖上。

霜噬木的杖身沉淀着一种亘古的寒意,顶端镶嵌的青晶石在油灯的微光里,流转着深邃、内敛的幽蓝光泽,如同寒夜深处不灭的星光。

卡珊德拉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分。她走过去,动作变得异常轻柔。伸出手,没有犹豫地握住杖身,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掌心。指尖沿着古老而坚韧的木纹缓缓滑过,感受着那独特的、神奇的魔法共鸣。

一块干净的细绒布被拿起。她沿着杖身,开始擦拭。动作细致、专注,布面拂过骨白色的杖身,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油灯的火苗在她沉静的黑眸中跳动,也映在法杖光滑的表面上。她注入一丝魔力,杖顶的青晶石光芒稳定亮起,深邃而恒定,如同星辰,驱散了杖身周围的些许昏暗。

一根坚韧的皮绳被仔细穿过行囊外侧特制的皮环。她将法杖稳稳地靠上去,调整角度,确保杖身贴合,系带的位置最顺手、最不易碰撞。绳结被拉紧、固定,指尖在结上用力按了一下。

她直起身,房间内只有油灯燃烧的微弱噼啪声。空气里混合着皮革、油脂、草药、羊皮纸和灯油的气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地上那个鼓胀、可靠的行囊,以及系在外侧、顶端青晶石稳定脉动着幽光的霜噬木法杖。

卡珊德拉走到那扇狭窄的高窗前。冰冷的夜风立刻从铁栏缝隙钻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带来城堡外深秋夜晚的萧索之感。她望向窗外深沉的夜空,目光投向北方。

城堡其他区域的喧嚣和灯火被厚重的石墙隔绝。遥远的北方天际线,云层堆积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向漆黑的地平线,连最后几颗微弱的星光也被彻底吞没,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不透光的凝滞黑暗。

她抬手,拉上了那扇单薄、并不严实的旧亚麻窗帘。布帘晃动,勉强挡开了一些寒意。房间里,只剩下油灯火苗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法杖顶端青晶石那恒定、幽微的光芒。

在简陋的房间里,卡珊德拉完成了去北境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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