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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生命瞬间蒸发的声音,不会有人比林平之更清晰地听见,眼神的光消散得更快,本能发出一阵长长的微尖的笑声:

“我报了仇啦!我报了仇啦!”

岳灵珊心底一悚,眼前的面孔扭曲着,可无端的,像手心里绞皱的乳白色绸帕,依叠在她心口跳动的位置,一瞬间,心上人的纯粹的可爱可怜,置换走种种的异感,她愿意习惯,慢慢走到他身畔:“平弟,恭喜你报了大仇。”

林平之仍是狂笑不已,也许是出于一种身体的惯性,忽然感触到春阳在手背留下的金黄色斑痕,眼中只一片停滞的漆黑,不见半点光影的晃动,笑声渐变得惨厉,这时,他听见:“你眼睛怎样了?”

很黑,很近的一句关切。双眼的刺痛生生将他从真空的喜悦中剥开,连皮带骨,筋肉相接,他发出几声惨叫,身子一晃,险些摔倒,摸索到岳灵珊伸过来的手,抓了一抓,猛将她推去一边。

他自己也摔在地上,摸到一块凳脚,爬起身来,“你走开!姓林的不要你可怜!”

令狐冲忙将岳灵珊扶起,却见她双目噙泪,犹自小心翼翼走到林平之身畔,伸手托在他腋下,将他扶稳,焦急地说:“平弟,那些毒水得尽快清洗才是。”他心中又痛又怒,将恒山派的治伤灵药递过,心知绝不能教林师弟一人,抑或师妹师弟一对儿走了,唯恐致贻终生之恨。趁住林平之恶气恶语间,轻步走到他二人身侧,强自提起内力,挥掌如电,尺侧劈落林平之后颈,将他软下的身子另一边接住,闷闷喘一口气,“小师妹,如此可替师弟换药了,扶他到我们的车中休息罢。”

一刻钟后,岳灵珊从车厢走下,瞧见令狐冲背影不远不近地立着,她忙揩去泪痕,手中浮起那条软软的乳白色绣帕,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相似的滑溜溜的触感,仿佛那张苍白的脸静静贴靠在掌心上,她怔一怔,走前几步,“大师哥,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令狐冲道:“都是自家师弟师妹,何用言谢?林师弟他状况还好罢?”

岳灵珊低低一叹,“平弟他睡得很好……大师哥,那日在嵩山封禅台上,平弟他是不是跟着……贵派在一块?”

令狐冲哑口片刻,一时竟不愿再将那番借口推出,张了张嘴,终是说道:“不过一时凑巧,林师弟知晓剑谱之事纯属误会,还愿意认我这个大师哥。”

岳灵珊勉力笑了一笑,“大师哥,真不知应如何谢你一路照拂。”见她敛却一身娇纵脾性,令狐冲愈觉心口酸胀,他自幼在华山门下长大,早已将岳不群和宁中则视同亲生父母一般,即便同小师妹情缘已了,也真真切切待她如作亲妹子一般,十万个不愿她受半分委屈,“小师妹,我将你护送回岳掌门身边罢。”

岳灵珊摇了摇头,道:“平弟他这副模样,若给爹爹和妈妈瞧见了,不知还愿不愿点头我和他的婚事?他孤零零的一个,很是可怜,我不离开他。”

“不行,你们绝不能成亲!”令狐冲疾声道,迎上哀哀的眼波,一颗心沉沉的跳,“小师妹,他待你那样不好,今日里大家伙有目共睹,你……若师娘知晓了,不知要何等心疼难过。”

岳灵珊别过头去,抹掉两行滚热的泪珠,再多心事,也不愿启齿了。任盈盈听见这厢动静,走上前来,携过岳灵珊的手,往一旁安慰,蓦的回首瞧了令狐冲一眼,似是递交一个安心的目光。令狐冲心头一颤,一阵难言的感觉,好似一些秘密在日光下雪溶冰消,泻地东西南北流。

林平之怀疑自己在某间幽闭的心房内醒来,如若不是人心,怎会有这般的黑?或许这世界本就是这般模样,可喜,终于教他融入其中了。

瞬刻,他记起今日之种种,伸手往后颈摸了一摸,一片寻常的体温触感,手指轻轻蜷着,似乎摸到残留的淡淡红痕,觉出眼部肌肤沁出的丝丝凉意,沉坠心底里,一个两个,凭甚么这样待他好?又打甚么鬼主意?竭力扮好心,好将自己扭送岳不群跟前邀功,是不是?

他打一个寒颤,摸索到车厢两边的帷布,轻风掠过手背,日光的稍热的温度,像蜈蚣的一百只脚齐步颤动着,他忙缩回手,那点温度也敛闪了,感觉车厢的四围朝他挤压着,他无从印证这个想象,只剩心脏运转的位置留有空隙,似要喘不过气,这时抓到一截冰凉,是一柄剑。

这时候出去,又怎样呢?瞧不见他们脸上的动作,好极了,他在君子剑手底下吃过大亏,知道五官的弯曲程度并不能代表甚么,心脏深藏得很。可怜悯的神情不同,对于那两张脸,流露得多么轻易,不愧自小一齐长大的默契,却将他通体的神经千百倍地捏扯,很好玩么?他不只要感到恐惧,甚至被动地运转一些极危险的情绪……仇人尚未死全,有人要杀他……他这一颗心,他这一个人,遍身的紫红色结痂堪堪结块,又为目盲刺激得一下子撕开,黏黏的流脓的浅红色鲜肉暴露空气中,任何或冷或热的接触,只会使他既觉瘙痒,又觉刺痛。

挑起车帘,风声一下紧促,他听见与岳灵珊缩近的距离,一道关切的柔声:“平弟,你醒啦,眼睛还痛么?”

来了,要哄骗他心甘情愿回到岳不群设下的天罗地网里去,是不是?

“你算我甚么人,还理我干甚么?”

林平之从马车中走下,跌了一跤,这一动作的声响有些大,若是有人对他的狼狈发出嗤笑,或许能遮盖过去,或许根本无人注意,可他既起了这个念头,从前视觉积累的经验便在脑中摹状,闪回千百个应有的画面,明明他已有那一身本事,一定是老天看不过眼,活该他甩开岳灵珊的手,是不是?他挺直背脊。他宁可活该。

心底腾起一阵愠火,淬炼满身类有金属材质的刺,内心意识满足于这种情绪,便自然而然发作起来,“我究竟还有何等利用的价值,竟教你爹甘心赔贴他家大小姐到我身边——行监坐守?”他冷笑两声,继续说道:“姓余的矮子,姓木的驼子,他们为争夺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害死我父亲母亲,虽然凶狠毒辣,也不失为江湖上恶汉本色,哪像,”他眼睛虽看不见,但将脸转到岳灵珊的方向,“哪像你的父亲君子剑岳不群,却以卑鄙奸猾的手段,来谋取我家的剑谱!”

岳灵珊颤声道:“哪有此事?”

林平之道:“为了我林家的辟邪剑谱,你父女俩串谋好了,暗中设下奸计,我初时蒙在鼓里,毫不明白。此刻我双眼盲了,反而更加看得清清楚楚。既已骗到了手,还要我姓林的干甚么?”

岳灵珊“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哭道:“你冤枉好人,我若有此意,教我,教我天诛地灭。”

林平之冷冷说道:“你爹爹既敢做,那我也不怕说,从此你我撂开手,一拍两散。”便将当年岳不群派遣二弟子和小女儿前往福州的事,以至福州向阳巷外那袈裟的真实下落,他又是如何夜夜躲在岳不群卧室之侧的悬崖上连听十几个晚上,最终拼死伸脚勾到了剑谱,此间种种一一道尽,却隐去自宫练剑一节,“好了,你听得清楚了么?”

他忽然柔了声音,“你该明白,不杀岳不群,不教他身败名裂,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如今跟着我还有甚么意思?”

岳灵珊叹道:“你说我爹爹谋你的剑谱,事实俱在,我也不能为他辩白。但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学过辟邪剑法,他定要杀你,天下焉有是理?辟邪剑谱本是你家之物,你学这剑法,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爹爹就算再不通情理,也决不能为此杀你。”

林平之道:“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既不明白你爹爹为人,也不明白这辟邪剑谱到底是甚么东西。”

岳灵珊道:“我虽对你死心塌地,可是对你的心,我实在也不明白。”

林平之道:“是了,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何必要明白!”说到这里,语气又暴躁起来。

他忽觉出这个站在眼前的少女也是个极可怜的人,原来各牵一头的根本不是甚么姻缘红线,只是两道相互磁吸的傀儡悬丝,这种感觉将他的迁怒冲淡了不少。可难道这一切是他自己活该么,他已不是富贵人家的少镖头,成了一个……还有甚么资格觉得旁人可怜?但及不上自个的凄惨境遇,便称不上可怜么?他不禁漫上一阵自伤自怜,旋即又想,他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有些卑劣想法,方能合情合理,不然,他这个怪物恐要不存于世了。

他仿佛瞧见地上横躺一具金装玉裹的皮囊,仔细一观,不正是从前自己的模样么,缘何躺在此处,莫非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他已是鬼了?他忍不住抱起这具躯壳,往脸颊上吻了一吻,这可不好,一瞬间,腐烂的气息如腿上深陷的沼泽般的兜脸将他盖过,他眼瞧着这幅躯壳飞速地氧化,腐烂,先是浮肿成他所不能认识的样子,肌肤不再光洁,七窍上流淌出浑浊、腥臭、斑驳的液体,浸透光鲜的衣袍,白花花的蛆虫像皮囊下满撑得漏泄的棉花一般,以别样的姿态缓缓爬行,视线忽忽一花,又像从前见惯的奁子里一捧捧的珍珠。人死,虫便生了。远远抛开这具躯壳,轻如朝梦,归还尘埃,似有咚地一声,身前砸落一垒小小的坟丘。

该跪么?

先瞧瞧墓碑上的字罢。

凑近脸去,原来是一面削刻平整的等身铜镜。他伸手碰往镜中的容颜,冰凉的,软滑的,同亲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别无些微触感上的差别。

刹时明了,这具身体是浸在蜂蜜和爱里长大的,可他的唇已蘸满了仇恨的毒液。

“平弟——平弟——”岳灵珊见他原地怔住,急忙唤他,一只手碰到他的衣袖,他忽然大叫一声,宽袖震颤,指着各个方向,“走开!你走开!”

接着,他听见对面一道渐近的焦急的关切:“小师妹,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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