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什么都知道……
许千然刚接手玫瑰案时和何欢聊到过的何欢的人,实则并非是何欢为了案子找的私人帮手,而是何欢想要了解他活下来的经过特地冒险聘请的人。
他还完债后的积蓄本就不多,自三年前后,就全部用于给他暗处的人发工资,一直到前阵子,账户里的钱正好花费一空,雇佣关系自动解除。
而在聘请期间,他找的人委托了多方的关系,告知了他为什么能活下来的真相,也一并把许千然他们五个人做过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给了他,详细具体到像是有人故意将这些可以算是私密的事情呈现到他眼前。
然他看着那些东西,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每一字每一句都如若是一根坚韧的刺扎在心上,绞着他的血肉。
所以,不管是许千然,还是华杨山和白炀,亦还是其他人为他付出过的真心,他全都清楚。
他知道,他时时刻刻都知道。
三年前他为什么要放走那个入室抢劫犯的原因,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说,他本来都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死去,甚至付出的代价也单单是自由。
他好好的活着,但是许千然却在三年前为了他,亲手把意气风发的自己摔入了尘埃。
那是许千然的职业生涯里,唯一一回扔下人民,为了私心的叛逆。
许千然一路从华杨山开始,跪过华杨山,跪过白炀,再跪到总局,跪到最高权威,凡是能请求的,凡是有希望的,他就偏执顽固地往上跪,一次次信念坚定地打断他满身的傲骨,不论是在私底下,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一次次弯下原应是站得笔直的膝盖,一次次叫尊严与灰尘混为一谈,磕下一个个他无能为力的自尊。
“其实没什么,”许千然的眼泪随着何欢的眼泪齐刷刷地掉,令他眼中的何欢的身影溟濛又模糊,“不就下个跪嘛,我这两膝盖又不值钱,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是骗人的,你可别信啊。”
“那我要是偏偏信了怎么办?”何欢声泪俱下,悲痛到不能自已,这是他时隔三年,酝酿了足足三年的勇气,才敢于和许千然说起。
“那从现在开始别相信。”不等许千然回答,顾新世的声音低沉得犹如一块掉落在深海的巨石,“这句话无根无据,是自古以来的男性群体为了维护自尊心找的借口,没有任何可取价值,你不能信。”他一面情绪失控着,一面霸道地命令。
“你要是坚持相信也没关系,”悲恸到满脸、耳根和脖子全部染红的曲天枝沙哑着不断滚动的喉咙,提出另一种绝路,“许千然的膝盖值黄金万两,那你现在就是欠了他数不清的钱,你得还一辈子,这笔钱我们几个可帮不了你了。”
何欢听着,抬起手臂,囫囵用袖子抹了抹湿润地不成样子的脸颊,“那我不信了,我可不想再饿着肚子去还钱。”他说话时半嘟囔着嘴,大有些许赌气的成分。
忽然一只大手覆上何欢的头顶,往日最置身事外、最沉默寡言、最漠不关心的那位面无表情的人,蓦地格外缓慢地道:“谁让你还钱,我打谁。”
“喂,懒人你犯规了啊。”许千然瞧江仲远伺机超越了他们三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仲远的鼻梁骨,横在空中的手臂控制不住颤抖,“信不信我拷了你?”
顾新世摘下氤氲的黑框眼镜,一面捏着眼镜布一如往常优雅地擦拭着,一面睁着温和无害的隽秀杏眼淡淡向江仲远投去施加了威压的目光。
“想打架?今天可以,”说着他解开衬衣最上方两颗一丝不苟的扣子,“就这里的训练室?”
许千然双目黏在何欢身上——尤其是那对在现在与三年前一样阴郁的眸子——怎么都挪不开视线,他打心底抑制不住再次发生的害怕,迫切地想要发泄,不假思索便应和:“好啊。”
异口同声的,还有江仲远。
原来他们都是同样急需要克制和发泄。
心如死灰却依然疼痛不已的何欢一愣,一时间险些忘了所有的伤痛,不禁惘然发问:“你们怎么……”
然而不等他说完,知道自己不是打架那块料的曲天枝推动何欢的椅子。
“那我就带着我们最好的欢儿去看戏吧。”曲天枝一星半点儿的空隙也不留给何欢思考,像是认定要通过一轮一轮措手不及的手段尽可能将沉溺在深海的人拉出来,迅速跟上了并肩前往训练室三人的脚步。
“何欢。”许千然稳稳地踏着步子,在走廊上光明正大放声说,“来猜猜这次我们谁赢,猜对了,我就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可以,猜错了,就让懒人和顾老妈子无条件答应你。”
他没有回头看,他深知曲天枝一定会推着何欢在身后,宽阔的肩膀带着磅礴的安全感一往无前着。
“许千然,你小心点。”顾新世难得轻笑着道,为打架做好了准备的松垮的衬衣由着走动拉扯出多样的褶皱。
“同。”江仲远又惜字如金起来。
从江仲远把何欢送到办公室开始便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陈清闲和吕斯周几个悄悄走出暗处,走到了后方。
“队长,”郭游含着泪花凑到吕斯周旁边,用低低的声音询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能开盘吗?”
吕斯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含任何盈利的,最多写个检讨。”
“那我压江哥。”郭游苦涩地笑着,“江哥那么魔鬼。”
苏岩硕不服,抹了把眼泪,重重一拍郭游的后背,“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的全能许队?”
“我压顾队,”吕斯周这次不怕写检讨,跟着大家一齐放纵,“温柔的顾队发起火来,可是谁都比不过的。”
吕斯周、郭游、苏岩硕、罗启瑜他们为了究竟谁能获胜的问题争论辩驳起来,完全不在意音量大小,陈清闲本混在他们之间,但是当路过敞开的办公室门口的一霎那,他下意识停下了步伐,驻足在了门口。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吕斯周几人吵着吵着,乍然留心到陈清闲没有跟上去,随即停下来,纷纷回头呼喊他,陈清闲遂恍然收回视线,回神走起来。
没走几步,郭游主动跑回来勾住陈清闲的脖子,在走近看清陈清闲脸的一瞬,瞳孔一震。
“诶呦清闲你怎么哭成这样。”他抹了把自己的脸,低头一看手心是不相上下的潮湿,悻悻然一笑,立马转开话题,“清闲你压谁啊?江哥、许队还是顾队?”
陈清闲抬起头目不斜视着几步远处都在回头等候他的伙伴,其余的余光落在远方的五个身影背后,牵动起僵硬的脸部肌肉,儒雅笑道:
“我压,”他故意顿了顿,“我压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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