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岩巨渊带了几日后,流浪者发现这里时不时就会下雨——又或许不该称之为雨。
那是一种淡青色的液体,从层叠的山崖顶部坠落,落在苍白的石矿之上,仿佛涂上了一层沥青。
在地面劳作的矿工们会在下雨时带上斗笠,并且尽量减少在室外停留的时间。哪怕只是在雨下走了一圈,麦黄色的斗笠之上便会蒙上一层青灰。
矿上的人因此变得稀少,正是调查的好时候。
午后,雨略守住了些,流浪者戴着斗笠,沿着矿车铁轨走在惨白的矿灯灯光下。
木屐踩在卡着石子的小径,微湿的泥土让脚步声变得没那么干脆,那些泥土是铅灰色的,粘在鞋底清理时不免要费一番功夫。
流浪者在一盏矿灯下停住,这盏灯离木栈道很近,低头向下望去,不见底的深渊躲藏在几块交叠着互为遮罩的巨大岩石中心,像蔷薇花的花蕊,这不过这“花蕊”是黑色的,“花瓣”的颜色也被与染得更沉。
如此看来,矿井的入口在矿区底部正中央,想要精准地跳进去,光靠上层的助跑,远远不够。
如果靠飞的话...
流浪者翻转手背,掌心朝上,略闭了闭眼,用意念试图搜集雨水滴落时产生的风元素。
很快,一颗淡青色的小风球在掌心聚集,越团越紧密,颜色也越为鲜亮,内部逐渐形成黑紫色的风眼。
“哇,原来你在这里啊!”
稚嫩的声线从背后蓦得响起,流浪者下意识握紧拳,风球瞬间于指尖消散。
回头循声望去,一个同样穿着木屐、戴着一顶麦色斗笠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两颗紫色的长条状瓜果类蔬菜。
如今提瓦特大陆资源短缺,在层岩巨渊这样的地方更难看到新鲜的蔬菜,况且在这个放眼望去只有矿工的地方,这个小孩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认识我?”
“当然咯,我注意你好久了!”
小男孩自顾自地走上前,把手中的长条瓜放在栈道旁的石块上,又摘下头上的斗笠,盖在那两颗瓜上。
“雨还没停。”流浪者提醒道。
“那有什么相干?又不是第一次淋雨了。”小男孩笑着坐在他身边,握着脚踝抬头,裂开嘴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倒是这两颗堇瓜,如果被淋湿了,就不好吃啦。”
“...堇瓜?”流浪者眉心微蹙,这种东西叫堇瓜...明明是第一次听,但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熟悉。
“是呀,你不是最喜欢烤堇瓜吃吗?”
小男孩眨眨眼,“你忘啦,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在下雨的日子烤堇瓜吃呀。”
“我们?”流浪者单腿屈膝坐下,面露疑惑,“我们之前就认识了?”
“你好奇怪。”小男孩露出疑惑地表情,“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不是拉了钩钩,说永永远远做一家人嘛?”
流浪者愣怔着,“...家人?”
他怎么会有家人?他明明从一开始就是被母亲遗弃的容器,后来在流浪的日子里,虽然也遇到了像阿贝多一样同行的人,但他从没想过,要用家人来形容他们。
“你是我的家人?”
“倾奇者哥哥,你如果再和我开玩笑,我真的要生气了!”小男孩叉起腰,“说好分头去找吃的,你空手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开始和我玩失忆的游戏?”
倾奇者...倾奇者...倾奇者?!!
空空如也的胸口处突然涌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仿佛那颗并不存在的心脏被已经遗忘的过去反复肢解灼烧,连带着额头也涌起同样的痛感。
“呃...”流浪者用手腕抵着额角,双目禁闭,他本能地否认,“你认错了,我...我不是什么倾奇者。”
“你明明就是!这个世界上分明不会再有和你长得一样好看的人了!”小男孩大声喊着,加上着急,很快便咳嗽起来。
雨还在下着,流浪者不确定这雨有什么古怪,况且这孩子看起来似是患有不足之症,还是少淋雨为妙。他摘下头上的斗笠,给男孩戴好。
“你先缓口气。”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男孩瘪着嘴,露出委屈地表情,“你是嫌吃的少吗?我、我可以再去找或者少吃一点...你别装作不认识我嘛,你别...不要我。”
他说着红了眼眶,泪滴粘在睫毛上,似滴非滴。
流浪者不知为何,对这一幕感到无比熟悉,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比自然地摸着男孩的后脑,口中不由自主地说着,“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会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他怎么会说永远。
流浪者一愣,再回过神来,男孩竟在他面前凭空消失,而自己的斗笠盖在男孩放堇瓜的石块上,底下似乎真的盖着什么东西。
他走上前,躬身掀开斗笠。
“!”
“啪!”
斗笠落在地上,他猛地后退半步,惊魂未定。
斗笠之下,是一只死去的团雀。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男孩是谁?倾奇者又是谁?
头又开始疼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不受控地出现了很多张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一张张惨白的脸在黑暗中走马灯似的略过,被雷点凝聚成型,又被飓风忽而吹散。
“呃...好痛。”
他的头越发疼了,流浪者捂着脑袋蹲下身,没有了斗笠的遮挡,青色的雨滴不断落在脖颈与耳后,带着灼热的触感,刺激着陌生的画面碎片不断涌现又褪去。
汹涌的雷云、残破的手臂、猩红的枫叶、残破的金羽...
“人偶...为什么会在这?”
“我到觉得...你也是人类哦。”
“原来大家都在!”
“我们是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名字是人生的第一份馈赠。”
在无数的声音中,一道温柔的声线格外引人注意,“所以,从今之后,你的名字是...”
“...?!”
名字?他也曾有过名字吗?
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似乎往前方去了。
“等等!”他忙站起身,想要追上那道声音,“你还没告诉我,我的名字是...”
“阿散!”
腰上突然一紧,被揽住向后拽,下一秒,背部贴上温暖的胸膛,他整个人被牢牢抱住,动惮不得。
流浪者睁开眼睛,发现脚下的木屐早已不翼而飞,而他本人站在栈道上,距离边缘只有几寸距离。
回过头,空正一脸急切地看着他,脸上和发梢不断滑下青色的水珠。
“你怎么了?”他的声线在发抖。
“我...”流浪者一时语塞,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渐渐的,附近围起不少工人,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都说下雨天这层岩巨渊有古怪,别是中了什么邪吧?”
“听说不少人淋了雨会见到前世的幻想,没想到对王子殿下的人偶也有用?可真是邪门。”
是雨的缘故?流浪者抬头望漆黑的天,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没事了。”他拍拍空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自己。
看到空那头被弄脏的漂亮金发,又想到矿工们的闲言碎语,他拿起斗笠,递给空,“戴上遮雨。”
斗笠下的团雀已不见踪影,大概是被雨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可是阿散...”
“有什么话回房间说吧。”流浪者小声道,周围聚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空点点头,两人越过人群,回到房间。
见斗笠上沾了污渍,空急忙拿过步子细细擦拭。流浪者见了失笑,他夺过斗笠,把空带到镜子前,“还是先擦干净自己吧,落水小狗。”
只见空不讲话,透过镜子直勾勾瞧着自己。
“干嘛这么看我?”
“...你叫我落水小狗诶!”
“...”流浪者脸上一红,蹙起眉心抬腿就走,“哼,自作多情。”
“我还没说我作得是什么情呢。”空笑着接话。
流浪者瞪他一眼,“蠢人说的蠢话,我早就知道了。”
“你只说我蠢,你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聪明。”空擦干净脸,又换好水淘了一块干净帕子,走来递给流浪者,“就说这么大雨天,你干嘛走到栈道上去?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担心我?”流浪者抬眼斜睨,“这会儿不相信我会飞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这样的高度,就算掉下去摔不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爬上来,今天又不是下井矿车运行的日子,让你一个人在下面淋雨,我会心疼的。”
“...”流浪者不屑理会,他还在为方才见到的幻想感到疑惑。
若说青雨有邪门之处,为什么幻想早不出现,偏偏在他使用元素力之后出现?青雨会让人见到前世今生,他一个人偶,有什么前世可言?
但那些幻想太过真实,虽然脑海中全无记忆,却有一种亲身经历过的熟悉感。
人偶的前世...
流浪者的脑海中突然想到某个常用在机械生命身上的名词:恢复出厂设置。
空:所以,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崩崩小圆帽!【开始玩老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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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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