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周。
这段时间,许多工作没法开工。雨势瓢泼的那几天,总务长更是下达放假通知,要求工人们都待在工舍内,不许下井。
空为此着急,毕竟他想演一出大戏,可这戏没有观众,又要从何演起?
流浪者没和他说自己那日在雨中见到的幻象,一则是他并未想明白原委,不愿贸然提起;二则眼看空日夜悬心,想着那出“大戏”,他也无意再添事端。
此时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雨滴已经从铅灰变为浅墨,落在不远处矿灯灯罩上,留下一道道黑黢黢的沟壑,将灯光分割,让矿区越发暗淡。
回过头,空平躺在床上,仰面摆弄着手指,嘴里哼着一首曲调奇怪的歌谣。
那调子听起来哀伤又婉转,流浪者觉得耳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察觉到他的视线,空停下哼唱,偏头望向流浪者,“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流浪者摇头不语,依旧盯着窗外要停不停的雨出神,半晌,又问,“你方才哼的是什么曲子?”
“你对这个好奇?”空似乎有些意外,他坐起身,“是一首稻妻的民谣。”
他说完,又试探着问,“你听过?”
“没有。”流浪者否认道。
稻妻,是一个几乎只存在于教科书中的古国。据说在神明失落之后,整个国家便陷入海底再无影踪。作为稻妻神明的造物,流浪者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母亲”,在愚人众时期,他接受了无数次多托雷的解剖实验,也没能取得什么结果。
想起几日前在栈道边见到的男孩,他的衣服似乎不是矿工服,也并非璃月本地的服装,倒有些像他在流浪初期见过的稻妻流民们所穿的衣服。
还记得,他管自己叫倾奇者...这称呼听起来也很有稻妻的风格。
他有种直觉,空会知道这个称呼的来历,但又不确定是否该开口。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空注意到他的神色有异,也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合约中也没有要求一定对你知无不言吧?”流浪者扫他一眼,别扭地转过头。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能让我们无话不谈了呢。”空也不恼,像往常一样笑道。
“哦?那我们不如谈谈,你回到提瓦特之前在哪里?还有...”
还有在歌剧院,为什么神里绫华会提到所谓的“妹妹”,而空的反应又为什么那么大?以及那条虚空手环,被命名为世界树一的文件夹里究竟有什么?而世界树二里为什么又存满了自己的比赛录像?
这样一想,空身上的谜团和秘密,远比自己要多得多。
“好吧,看来你的问题还不少呢。”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这样看来,的确是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呢。”
这不是空第一次顾左右而言他,流浪者也不想多问。他知道得越多,在面对多托雷时,状会越棘手,与其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之间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雨幕之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喊叫声响起,“不好了,不好了!”
喧闹声如雷般乍然滚起,隐约听到人们在四处奔走相告,似是有人从栈道上掉下去了。
“掉下去?!”本就无事可做的空一听来了精神,他拿起斗笠、披风戴上,“阿散,我们去瞧瞧吧。”
“...有什么好看的。”流浪者这样说着,还是换上木屐斗笠,跟着空走出房门。
远远看到十几米外的栈桥附近围着一群人,也都带着斗笠,不住地交头接耳。
凑近后才听到他们说,似是有人在雨里中了邪,越过轨道,直直冲着栈桥边走去,有人喊他也不见停,一眨眼地功夫便脚下踩空,坠了下去。
“真是怪了,幻想这种事以往只是听说,这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算第一次,前几天,王子殿下身边那个...”
“嘘——”
提到流浪者的人话说一半,被同伴示意噤声,转头才看到流浪者就在他身后,旁边还站着空,顿时不敢再说。
流浪者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空轻轻握住他的手,穿过人群自发让出的一条窄道,来到栈桥处。
紧实的木板上不满凌乱的泥脚印,一路蔓延至低矮的栏杆,甚至栏杆扶手上还沾有泥污。
“这是...”流浪者一愣,认出这里便是他偶遇那个稻妻男孩的地方。
空发现他神色有异,忙问他怎么了。
流浪者摇摇头,此情此景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难免会惹上嫌疑。
“退后,都退后!”
远处传来总务长的高呼声,只见他带着一队守卫从高处蹒跚跑来,胖胖的肚皮上缠着一圈钥匙,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
“王子殿下?你怎么在这儿?”看到空和流浪者,他短暂地发愣几秒,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只洁白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听见有热闹,所以跑出来瞧瞧。”空轻描淡写地说道,“总务长这么着急忙慌地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也是刚接到上面的通知...总之矿上出了人命,矿车现在又下不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总务长望着那堆凌乱的脚印,眼神中流露出有些诡异的恐惧,“外面人多手杂,还下着雨,我看您还是快些回房间比较好。”
“总务长,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务长的眼神躲闪,明明众人已经将“案发现场”空出来,可他仍冲上前挥舞着手臂,冲着空气大喊,“退后!退后!”
流浪者与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总务长指挥着守卫在事发处拉起警戒线,那四个跟着空一起来的守卫也在。总务长见空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指使那四人护送空回去。
“王子殿下,这里实在不安全,您行行好,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那四人像一堵墙似的站在他们面前,颇有不容拒绝的意味。流浪者向前踏出半步,却被空横臂拦住,“没事,我跟他们回去。”
在众人复杂眼神的注视下,空默默转身离去,流浪者跟在他身后,听力极佳的他不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都说王子殿下是个有名无实的家伙,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有法涅斯大人那样强大的摄政王,他当然只能做个虚架子咯。”
“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实际上恐怕还没我们自由快活,被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每天回去都抱着那个人偶,哭着喊妈妈呢。”
流浪者抬头望着走在他前面的少年,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仿佛丝毫没被这些外界的评价干扰,可四周浅墨色的雨下个不停,天空黑暗到仿佛永远不会再现阳光...在这样的环境下,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像个孤独前行的逆行者。
这些话被身为旁观者的自己听到,都觉得刺耳,又何况空本人?
流浪者咬咬嘴唇,暗中卷起一小撮泥沙,调动掌心的风,用力向那帮碎嘴的人掷去,听到一阵惊恐的痛呼。
“呸呸,哪里来的臭泥!”
“哎哟,我早就说嘛,这种邪门的时候,还是留点口德吧。”
走在前面的空突然回过头,流浪者与他四目相对,立即移开视线。
这么做才不是因为在意空,只是嫌那帮人聒噪罢了。他红着耳朵想。
离开热闹的人群,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直到身后的矿工们已经被雨幕吞噬。望着前后有无尽的墨雾,流浪者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这并不是回工舍区的路。
四名守卫前后左右包夹着空,最前面的那名负责引路,空跟在他身后,不可能没发现问题。
难不成他又有什么计划?
和空相处了一段时间,流浪者已经习惯他不按套路出牌的风格,只是暗中提高警惕,谨防空突然转身扑上来,对他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空不会这样做,毕竟按照他的计划,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狗血殉情的戏码,如今只有这四名守卫在场,观众太少,无法达到目的。
况且这四人把他包得严严实实,恐怕在他冲到自己身边之前,就会被这四人以保护之名摁在地上。
流浪者脑海中过了数中方案,都觉得不妥,更加觉得猜不透空的心思。
在他犹豫之时,领头的那名守卫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空面带疑惑开口。
流浪者才抬起头,便只见那四人合理抬起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王子殿下抛出栈桥外。
“?!”
他登时头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冲上前,却只攥住了空的一片披风衣角。淡黄色的布料如流沙一般从掌心滑走,化为一道慧尾,随着像流星一样坠落的空,迅速消失在深渊上空的浓雾之中。
耳边“轰”得一声炸起耳鸣,来不及回头去看那四人模糊的面容,流浪者单手撑着跃过栏杆,面朝那颗“流星”,义无反顾地俯冲下去——
殉情了,但没完全殉情【?
预告一下,今晚12点还会有更新,会有新人物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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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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