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外
地球人会用什么方式安慰同伴？泽塔凝视着遥辉的背影。他的人类战友身上散发着惆怅的氛围，叹息中透露着担忧的意味。
在思索出答案之前，泽塔已经走到遥辉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好吗？”情绪低迷的遥辉令他十分担心。
“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遥辉转头看他，目光显出疲惫与无助，“可以在泽塔这里休息一会儿吗？我不想独自呆着，如果有你在身边我会感觉好一些。”
“当然可以。”
泽塔知道遥辉的母亲前段时间因骨折住院了。她在登山时踩到布满苔藓的湿滑台阶，在山坡上跌倒。尽管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充满活力，可放不下心的遥辉还是计划着回乡探望，好像不亲眼看到对方就会彻底失去她一样。
要是爱迪老师在这里，一定能说出如冬日暖阳般鼓舞人心的话。
可泽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观察着愁容满面的遥辉，异空间昏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他的黑色短发看上去蓬松柔软。
沉浸在心事中的遥辉猛地感到脑袋上覆上了一道力量。他的头发正被泽塔抚弄着。泽塔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发间，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发丝，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头皮。
见遥辉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年轻的奥特战士像是做了坏事一样缩回手：“对不起，遥辉，我只是想安慰你。”
“不用向我道歉。”遥辉连连摆手，“我只是有点惊讶，毕竟我们很少有这样亲近的肢体接触。”
“刚才看到遥辉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遥辉略微窘迫地挠了挠后耳根，“看来我露出了一幅希望被安慰的模样，让泽塔困扰了。”
“没这回事。”泽塔走到遥辉面前，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异常明亮的眼灯闪烁着碎钻般璀璨的光芒。
泽塔坚信夏川遥辉是他无可替代的搭档。他们守护他人的愿望、永不放弃的坚定意志融合在一起产生了强大的共鸣，因此才能发挥出升华器的力量。即使不依靠言语，他们也早已心意相通。
可是有些事情，似乎不说出来就无法传达给对方。
“遥辉，我们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亲近的关系，却总是像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一样客气地保持距离。”
“泽塔可是5000岁的大前辈，我不尊敬点可不行。”遥辉认真地说。
“我不是什么大前辈，我是遥辉的伙伴。”泽塔懊恼地想，自己的地球语学得还不够好，以至于无法精确地表达内心的想法。
泽塔过于热烈真诚的注视令遥辉感到些许压迫，他的肩膀被泽塔使劲地捏住，骨头就好像被大钳子夹住了一样发疼。
“如果我想安慰遥辉，该怎么做才好？”
“拥抱？”遥辉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议。
他听到泽塔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乖巧温顺的家犬。
泽塔的手臂环绕着遥辉的后背，将他的身体温柔地揽入怀中。遥辉张开双臂回抱住泽塔的躯体。
觉察到怀中的人类对自己充满了信任，泽塔的内心溢满了欣喜。他缓慢地、郑重地爱抚着人类的后背。他感受着遥辉的体温、触感和心跳。在无言的怀抱中，他们对彼此的鼓励与信赖毫无障碍地传递给了对方。
将遥辉的身体牢牢地锁在臂弯中，泽塔像是置身于和煦的日光下，渐渐丧失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他沉醉在安谧与平静中，几乎想与遥辉就这么依偎在一起坠入美妙的梦乡。
遥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泽塔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可泽塔始终不像要松手的样子。
“谢谢你，泽塔，我感觉好多了。”遥辉试探地说。
意识到怀中的遥辉在挣扎，泽塔用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按在怀中。
“遥辉……”泽塔低下头，将脸埋进遥辉温热的肩窝中。居家棉服的面料紧紧地贴着他的脸，他仿佛能听到人类的血液流动声。
“泽塔，你怎么了？”遥辉困惑地问。
“我不想放开遥辉，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过多久。”泽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能独自练习，或是回忆学过的知识。这里太荒凉了，呆的时间久了，有时会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在了宇宙里。”
如果拥抱代表着安慰，那么此刻的泽塔渴望着遥辉的拥抱。
“遥辉，我希望与你再多呆一会儿。”泽塔说。遥辉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近在咫尺的遥辉的气息让泽塔对他的感觉起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身在异乡的泽塔也有不安的时刻。遥辉聆听着奥特战士的诉说。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拥有各种情感，他会孤单、会思念远方的朋友，就像自己一样。
“我会陪着你的，泽塔。”遥辉用安抚的力度轻轻地拍了拍泽塔的后背。
遥辉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在盖内伽古的攻击下，失去平衡的赛文加将楼房撞倒。回响在驾驶舱的巨大轰鸣声令遥辉头晕目眩，嗡嗡声在耳边回荡。然后神秘的巨人突然降临，他像是感应到了人类机师的窘境，将坐在废墟上的赛文加扶了起来。
尽管没有对话，可遥辉却直觉性地判断有着钻石眼灯的巨人是伙伴。他和素未谋面的巨人仿佛突然拥有了战友间超越了言语的默契。在赛文加行动时间不到两分钟的时候，遥辉听从内心的声音，选择与巨人携手作战。
从盖内伽古口中发射出的光线如同陨石接连砸在赛文加的身上，在火光与爆炸声中，遥辉失去了意识，好像被突然切断了与现实世界连接的通道。
怪兽的吼叫、楼房炸裂成碎块的响声，避难所中平民的哭喊……声音的洪流骤然消失，遥辉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动，直到泽塔唤醒了他。
他们的生命就此纠缠在一起。
“我想要更多地了解遥辉的事情。”泽塔在遥辉的耳边低语。
他总能想起遥辉清澈明亮的双眸和稚气未脱的笑容。遥辉的脸庞像是一幅闪烁着光芒的图画，鲜明地烙印在泽塔的脑海中。
他们是互相陪伴的朋友，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战友。然后呢？除此以外他还在渴望什么呢？
一股陌生的念头在泽塔脑中缓慢地凝固。泽塔的胸腔闷痛，掺杂着苦涩与甘甜的复杂滋味令他如鲠在喉。他过去看到的世界向来清晰明朗，但如今多了一团迷雾般朦胧的东西盘踞在体内。
这种心情该怎么向遥辉解释？
如果他的心意能够依靠言语之外的东西传递给遥辉就好了。
“我希望与你一直在一起，遥辉。”泽塔的话音消散在异空间玻璃般的空气里，带着金属质感的异样回响，像是站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发出的声音。
单纯的人类没有领会奥特战士话中隐藏的含义，人类只能依靠自己过往的经验去解读他者的话语。
“那不是当然的事吗？泽塔，我们早就约定好了，一起保护其他的生命。”
遥辉的声音落在泽塔的耳畔。即使不看遥辉的脸，泽塔也能想象得出此刻他在说出这番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对我来说，遥辉是无可替代的人。”泽塔体会到了言语的局限性，又补充说。
“为了不辜负泽塔的这番话，今后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遥辉开朗地笑了。
不是这样的，遥辉，你没有理解。
他想说，遥辉，我们成为了彼此的一部分，又确确实实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我仍然是我，你也仍然是你，但我们无法离开彼此，我也不希望你离开。你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的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想要一直拥抱你，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寂寞。
遥辉，你能告诉我，在地球语中，这种心情该如何描绘吗？
泽塔更加用力地抱紧遥辉。
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