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旧容颜,无人再道桃花红]
105
“好过分啊你们,”盘坐在软垫上的白猫团成一团,边大声抱怨一边疯狂干饭,“居然抛下人家来这里吃独食,简直是太过分了!”
桌子上的白麻薯和蜜桃大福正飞速消失,奶茶和果饮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我跟和希各自撑着头休养生息,只有五条悟在努力叭叭。
“......说好的按摩也没有兑现承诺,出来发现连杰也不见了,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抛下我跑到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去玩了,”白猫大口咬着,“只有人家在那里好好的完成任务......”
“那你洗完了吗?”我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就坐时挤开我坐在了榻榻米上,此时大声告状相当于是在冲着我的耳朵吼。
“当然没有!”
理直气壮,直刺耳膜。
我跟和希被吵得一起撑住脑袋。
“都发现你们丢下我了诶!这还怎么洗得下去啊,我可是有好好的遵守约定在洗澡,洗到皮肤都快出皱纹了哎,结果就在浴室里喊杰帮忙递一下毛巾,出来就发现你们都不见了。”
所以你就这么头也没擦的穿上浴衣一路追到了山腰?
我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小朋友,你是闻着味儿追来的吗?!
白猫以风卷残云之势快速席卷了场上所有常见的甜点,剩下不常见的则挨个尝了一遍,仅仅挑了些有甜味的吃下去,还不忘吐槽:“嘛——话说千酱你挑东西的品味简直太奇怪了,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用?!”
有蛋挞的前科在,他大概以为这些甜点有我出力,殊不知那都是些莲子的黑暗尝试。我只能装模作样的敷衍他:“好吃你就多吃点。”
不知道这句话踩到他哪条尾巴,他几乎立刻转头、吞咽一气呵成,“我说的是染发剂啦、染发剂!”六眼瞪得像铜铃,“你从哪里搞来的东西嘛,洗了好多遍都洗不掉诶,一直黏在头发上,你看!”
我象征性的低头——
我以为这个“你看”只是字面意思上的,他低头我查看,没想到是核弹横冲直撞过来在你胸前爆炸。
五条悟直接撞进我的怀里。
那一刻仿佛有朵烟花在眼前爆开,虚幻的背景下,兰若寺的鬼魂接连出现,挨个握我的手恭贺我加入兰若寺这个大家庭,握到最后眼前一黑又一白,我甚至听得到胸骨干脆发出“嗵”的一声。
我被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猝不及防的被他扑倒在榻榻米上,灼热的气息透过布料接触皮肤,滚烫的仿佛要烧起来。悠闲的身躯自带千钧重量,像被某种大型猫科牢牢压制,五条悟甚至都不用用力,就能把我压得肺都快吐出来。
我不堪受辱的闭上眼,悲催想。莫非您也是个头柱?
和希头痛的把脸埋进手掌,深吸一口气后:“莲子我来照顾,你不用担心。”
喝多了的人是没有心思八卦的,她大概看厌了,这句话相当于是在赶人。
我勉强把垫在胸前的手腾出来,锤着五条悟的后背喊他赶紧起来,他压在我身上重得像座五指山,一边手在地上不断摸索着,寻思摸到个酒壶能给这孙子脑袋来一下!
东西没摸到,反倒是五条悟事出反常——他直接抱着我坐了起来!
那颗坚若磐石的大头在同样的位置不出意料的又猛得顶了一下,撞击来临的那一瞬间,我的视线甚至越过树精姥姥看见了黑山老妖。
我恨自己不能“乾坤借法”。
大庭广众之下,一男三女,讲道理这个时候要是发生点什么事也只可能是“震惊!三女竟在光天化日强迫一男只为......”,可惜这个男的是五条悟,只要他不愿意,就算再来三十个女人也强迫不了他。
我终于怕了,拍着他妥协说我们现在就下去把它洗掉怎么样?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特地再补充一句,我帮你洗。
白猫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才勉为其难的放开手去推门。
我抓到机会呼吸一口,接着咳成一台发动机。
和希疲于应付,撑着脑袋强自清醒,勉强维持礼节吐出送别语:“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嗯嗯啊啊随便应着,另一只手在案桌底下乱摸,企图摸个东西方便防身。
五条悟抄手站在走廊催促。
没摸到尚方宝剑,我无奈,只好伸手拽着他的手腕借力起来,回头跟和希示意。
和希醉眼朦胧的甚至都没看我就连连点头应声,抖开包袱里的衣服给自己和莲子披上,告诫我给她关上门后便一头睡了过去。
阿弥陀佛,原来她才是宁采臣。
五条悟好像一刻也等不得,没等我站稳便拽着我疾走在迂回曲折的长廊中,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是相同的障子门和地板,长得看不到尽头。耳边嘈杂着抱怨,仔细听无非就是五条悟觉得我厚了夏油杰薄了他五条悟,所以作为厚此薄彼的代价应该给他五条悟当牛做马以示悔改,他才可能在心情好的时候大发慈悲的原谅我,但供奉的甜点和待遇什么的不能断,还得诚心诚意感谢上天给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对他感恩戴德......
——我久违的感到想吐。
几乎不间断的酗酒致使身体在短短时间内便产生了不良状况。那种一瞬间涌上来的燥热,携着势不可挡的力道,仿佛隔着肚皮要将整个脏器灼伤。
我难耐的捂住嘴。
实际上当人想吐的时候不能靠意志力强行忍住,因为这相当于在与保护机制做对抗,跟高专合作的医院里就接待过这样一个案例,强行忍住的呕吐在向上的途中炸开,那个男人最后做了切胃手术和人造食道,终其一生都只能多餐少食。
但是我身边还有个五条悟,被他亲眼目睹的话,回到高专会添油加醋大肆宣扬,那样我就真正达成了社死成就。
我只能拉着他停住拼命控制着。
“我说你啊,”五条悟站在一边,嚣张的叉着手。“就算是装作不胜酒力我也不会松口哦,谁叫你总偏心杰。”
兄弟你错了,那不叫偏心。我现在嘴里发苦有口难言,撑着膝盖艰难喘气。真正的偏心应该是我对和希这样的,你们只是在捡我们吃完掉下的糖渣而已。
恍惚间抬头,看五条悟一个身子三个脑袋,好似之前夏油杰收服的都市三头怪。
“走啦......”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拖。
我真的受不得一点颠簸,不自觉地甩开他的手,捂着嘴继续忍耐不断攀升的呕吐欲。
大概是被拒绝的太明显,五条悟难得在看清形势后说了句人话,“你还好吧?”
“稍微走慢一点,我好难受。”我是真的感觉不行了。头晕的厉害,肚子里也在翻江倒海。
五条悟嘟囔了句什么,耳机没收到音,只听清了下半句:“......果然还是十分弱鸡。”
他拉着我走过长长的木廊,这里明明迂回曲折像座迷宫,他却好像走惯了,甚至一路上大声嚷嚷,继续数落我的不是。
我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敷衍着。
直到路过一扇半开的障子门——
已经是盛夏季节,榻榻米上仍铺着十分厚的被褥,黑底和服的老人躺在上面,眼帘微微闭起,枕边盛开着一朵已经完全展开的昙花。
短短一瞥下,短短的一眼,仿佛土方与三叶的匆匆对视,不同的是我在一瞬间便领悟了这是莲子的姥姥,那位少女口中正在养病的沉眠老人。
我局促的冲里面点头见礼,还没站直便被五条悟拉走,“你真的好慢啊。”
就这样被牵着出了庭院,走在夜黑风高的陡峭山路上,我教育他遇到长辈不能这么没礼貌,五条悟把手枕在脑后听我没话找话的跟他浅吹这座宅子和里面的人如何如何好,听完后不屑的说:“真不知道这种压抑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我只能含泪住嘴,并在心里痛扇他几百个巴掌。
我们翻墙回了温泉池。
刚落地就吐了,稀里哗啦的。我甚至觉得不如就这么晕倒吧,不然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很不幸的是五条悟没同意,我将将吐完就被他拉进浴室,塞坐在马桶上。
附带一个嫌弃的眼神。
我麻木的接水漱口,喉咙一阵火烧火燎,漱完直接低头吐在马桶里。
“......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回到旅馆五条悟换了浴巾过来,拿着个小板凳在我面前坐下。“现在应该多关心一下我才对。”
这就是班级人少的坏处。
我打着哈欠冲他招手,示意他坐的再近一点。
小板凳在瓷砖上划出“兹”的一声,他伸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把头枕在掀上裙摆的膝盖。
手边有准备好的小木盆、肥皂以及花洒,面前是拥有六眼的神之子,低头俯身的姿势让光洁白皙的后背和线条明显的沟股尽数展现在眼前。
如果这是一部惊悚剧,那么把整个脑袋都递到我面前的五条悟很有可能会被我一刀捅穿喉咙,如果这是一部日常剧,那么现在一定是个温馨惬意的放松环节;如果这是一部言情剧,那么接下来的剧情恐怕就是互相心动互相脸红互相暗恋但不说;如果这是一部狗血剧,那么按照导演的意思肯定是要男方兽性大发,人力难止,当晚直接上本垒。
可惜我们第二天就要回高专了,来不及发展这么多剧情,作者也没有那么多脑洞供大家探讨,并非因为她不想写,实不相瞒她现在困得要死,灵感全无,已经快要编不下去了。
五条悟的白发发根粘着很多的黑色物体,看得出来洗了很多遍,只有后脑那里相对集中。早些年的一次性染发喷雾更多程度上是些稀释了的黑色染料,附着性和冷却后的粘稠性都强的离谱,我揉着发根将这些东西濡湿,用肥皂一点一点的将它们洗净。
神子乖顺的任我摆弄,灼热的气息倾吐在膝上,绵长延展,带来一阵痒意。
我强迫自己专注精神,不要被那些密密麻麻的斑驳发根晕得吐出来,要是控制不住吐在五条大少爷的头上,他十分有可能当场杀了我。
五条悟才不管我上下起伏的心理活动,他大概是受不了没话聊的局面,低声开口:“喂......你好像很喜欢杰?”
——喜从何来?欢往何去啊?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太笼统。
“还行吧。”我现在打嗝都是一股胃里的酸味,能少说话就少说。
手掌下的脑袋动了动,他在我没有防备时蓦然仰起璀璨的六眼,怀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直接道:“没可能的,放弃吧!”
我看着他。
五条悟满头的肥皂泡都随着动作向后颈滑去,撑在两侧的手臂收紧,摆出我最熟悉的那副桀骜笑容。“杰喜欢的类型是温柔体贴善良贤惠的女孩子,才不是不讲道理随口骂人没事跟夜蛾打小报告的同级。”
这话有一定的挑衅意味在里头。
但我刚吐空了胃,也有极大几率一同吐掉了自己的脑袋,于是对视两秒钟后,我伸手把他的头扣篮一样按回腿上,“关老娘屁事!”
他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像只打湿毛发也要垂死抵抗的猫,奈何我左手抓着他的后发恶狠狠的按在腿上,致使他牙齿微微磕在膝盖皮肤,另一边径直伸长了右手去捅他侧腹,趁他曲着腰闪躲的空档,伴随着白猫的痛呼,威胁:“给我专心洗头!”
难以描述当时的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件事,唯一记得的后续就是我拿肥皂刷鞋一样给他打起泡沫,仓促的让他自己清洗头发上的泡沫,然后便强自镇定的逃离了浴室。
被遗落在浴室的白猫不满嚷嚷。
我甩上门,瘫坐在一旁。
跟那些乙游里的痴女不同,我清楚的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未经世事的神子是一块璞玉,乍一模上去像水面的冰层,隔绝了所有温度,光是触碰,都已经觉得无法承受。再深入下去难免深陷其中,我受够了那些接踵而来的磨难和所谓的历练,它们让我感到厌烦,更不要说已经在哀恸的某个声音。
这么想着,身体已经十分诚实的把全副身家都摆出来,从大额纸钞到两张微薄的银行卡,包括从诅咒师那里搜刮来的钱财——很难否认我不是在思考跑路的事,诅咒师某种程度上比咒术师还有钱。
“我出来喽,你在外面吧?”
五条悟在里面敲着门,“给我递下毛巾。”
——我认为,在男女有别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把浴巾拿下来擦头。
我把毛巾扔进浴室门外的竹篮里。
篮底静静躺着蓝白浴衣,是七夕晚会上的那件,后来花塔混战,肋下划了很长一道。过夜的时候被白猫塞进背包,一直背着逃亡到这里。泡温泉时五条悟裹的浴巾下水,现在把它翻出来大概是因为真的没衣服换了。
拎起这件浴衣,正暗想要不要一起给他。未曾想门锁转动,来不及收回的手被一把抓住!
陡然相接的肌肤有着冰与火的差距,滚烫触感自接触的皮肤一路蔓延,我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抽手。
门边巨大的阴影笼罩全身。
隔着朦胧雾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戚”的一声,随着浴室的门扉缓缓关闭,剩下惹人嫌的音色:“还以为是有痴女要夜袭本大爷,没想到是你啊。”
那你看这屋除了咱俩还有其他活人吗?
我想都不想的给他比中指。
门边的阴影退去,我揣着手手站在原地暗自比量着那个身影,觉得他们的身高非常不合理——年纪轻轻的dk居然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长到一米九,对于我这个可能整本书完结都停留在一米六的矮子国人来说简直离谱。
我坐回沙发上,一边吐着唾沫数钱,一边盘算着怎么暗自跑路。
案几上是冷掉的菊花茶,用一套白红配色厚瓷描边的古典壶杯盛着,似乎还加了些果酱在里面,酸酸甜甜的。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间或用它漱口。
不经意吹过背后的热风带来一阵氤氲的湿气,伴着些许暖洋洋的橙花香味。浴衣肋下的长痕被细密的针脚掩盖。始作俑者在背后发出懒懒的声音,“......已经吐过了居然还吃得下吗,大胃王呀你。”
我难耐的撑住脑袋。
闭眼干了这杯浓稠的液体,站起身。“还要按摩嘛?”
一讨论到售后服务,白猫的兴致明显变高,老老实实地半褪下浴衣躺在床上,规矩的像个小孩子。
我准备着前期工作,把精油和毛巾都拿到顺手的地方,搓热指尖,忽略掉心底不适,随口八卦,“五条喜欢歌姬吗?”似乎一直以来都没问过他们对彼此的看法,每次见面不是很快分开就是两派对立。
白脑袋抬高下巴,睁开眼投来奇怪一瞥。“哈?你说谁?歌姬?你脑子坏掉了吧。”
我咬咬牙。
“悟君有喜欢的人吗?”
不喜欢?不喜欢就别欺负她。
“我喜欢你。”
他答得很快,语气戏谑像是随口开下的玩笑。
但不可否认的。
青春期犹有一丝稚嫩的嗓音,带着变声时的沙哑,如塞壬般自海底翻涌起无法抵抗的潮水。从手指到手臂,连带筋肉,一路翻滚到肩膀涌进心口的酸痛。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僵硬的凝固在原地。
我终于明白那点违和是什么了。
五条悟是那个桀骜不驯形容疯狂讨厌正论的五条悟,是当代举世无双的最强,是降临在人间的神子,他从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这个世界就是神子的游乐场,只有他认定的挚友能跟他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分享这种感受。
现在神的孩子崭露出人的感情......
“副人格”到底是什么呢?就连从业多年的心理学专家都无法只用一句副人格就涵盖整个个人,它应该是受主导性格的影响,并不独立存在的,如果只是单纯的表现出另一种性格,那么无疑这应该是人格分裂而不是被弱化才显示出来的副人格。
按理说在拯救之初,身中蔷薇之毒的我就应该陪同最强一起落入无边狂暴,脑海里行动中充斥着来回乱窜的躁动因子,恨不能全部发泄出来让世界感受疼痛。可现在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在醒来后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暴躁易怒。实际上,除开面对诅咒师的那几场混战,他们从未向其他人群或者东西宣泄过暴力,言行正常甚至有条不紊,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到后面在一起逃亡的路上,他们甚至有余力对我漏洞百出的计划保驾护航。
硬要说不对劲,大概就是变得温吞和听话。像是个正常的少年人。
“小悟,”我犹豫着叫出声。
进入高专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告诫自己,他们是被命运洪流选中的人,注定要经历生死困顿和痛苦悲伤,所以我从没叫过他“五条”之外的任何称呼。
神子睁开眼,略抬了下下巴——那双眼睛澄明清澈,放眼望去好像能倒影万顷碧空。这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体会,好像有一份遗失很久,乃至已经积淀在时间中落满灰尘的感情,重新回归到了身上。
身体感受到放松的瞬间,心却猛地提了起来。指甲狠狠刺入掌心,徒有疼痛却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我皱着眉,用一种自己也捉摸不清的语气问他:“你会觉得难过吗?”
这句话问得毫无头绪甚至莫名其妙,但它仿佛是个预示,他在一瞬间便听懂。“什么意思?”
十分稳定的句子,好像用尺子画出的一丝不苟的直线。
余光扫过桌上的钱财,他的表情如往如常,眼瞳里依稀透露出一点疑惑:“你要离开?去哪?”
被供养的神明高高在上,直到娇弱的蔷薇逆天而起,用布满倒刺的荆棘拉扯着神坠落到人间,沾染上烟火气息。就这样,冷硬的坚冰,被无声软化。一直被忽视被压制的孩子才敢慢慢探出头,用神子冰冷的余威来掩盖别扭的自己,再试图把内心那丁点的私情无限放大。
“回家。”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目的。
“回中国?”他有点像是想挠挠头,手刚抬起来又因为现在正躺在按摩床上不得不作罢。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手指开始恢复知觉,便继续按着一边又把话题引开:“悟君......想听故事吗?”
他看起来饱含疑惑,不过最后还是点头。
我就开始慢慢的讲起:“从前有三个姐妹,她们都是天上的神女,掌管过去、未来和现在,直到后来有一天,三姐妹中的两个因为贪玩犯了错,被下放到了凡间接受惩罚......”
“这个人就是你。”他笃定插嘴。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温泉池旁的石头庞大光滑,经年受水池的洗刷形状牙牙可爱,望着那颗巨石我认真思考了能不能搬过来一下把他砸死。
“嘛——总之现在时间到了,悟君也知道我是中国来的吧,我们那里的神女回去都是要提前接受考验的。”我试图用一个命运三女神为框架的故事向他比较隐晦的讲述这个过程势在必行,又侧面表达我对现状十分不舍,这样既不会让他觉得我重利轻友“抛弃”了他们,也能凸显出我必须回去的决心。“这次出来我就已经在接受试炼,距离终点已经近在咫尺,所以接下来的旅程我们就不能再一起了。”
啊,一箭双雕,我真是太聪明了。
哈佛不录取我真是他们的损失。
我开始沾沾自喜。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回去,留在这里又没人赶你走。”声音冷下来,连带语气也变得陌生。
不,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到天天都盼着要回家啊笨蛋!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去看他,你阅读理解从来都不合格吧少年?!
五条悟的双眼澄蓝冰冷,乍看总会有种分外美丽的吸引,只是有时离得太近,会让人产生一种连灵魂都能冻伤的错觉。
我短暂的一怔。
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别过头,察觉到我在看他更是难耐的直接坐起身,不置一言甩手就走。
我一脸懵逼的看他就这样离开,理智叫我赶紧把人留下并解释清楚,可是身体总在这时跟大脑断联,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径直走回客厅,拾起散落在地的手柄联机打起游戏。
留下我仍旧懵逼的呆坐原地。
啊这......
被迫沉思的我只能重新捋顺一遍刚才的对话。
游戏角色吼出震耳欲聋的音效,并大招连发的干掉敌人。
两秒钟后。
好吧——我承认刚刚那些话确实很双标......看来白莲花和绿茶也是不可兼得的。
这就是变蠢的代价吗?我暗自感叹。
但我不能放弃,我得a上去,我再接再厉的跟过去——没敢靠的太近,隔了一小点距离坐到他身边,望着那头仍在滴水的白发,短暂的出了下神。
青涩的dk没能控制住自己年轻的心,只能用同样稚嫩的身体控制着不去看其他人。并把游戏打得跟屎一样烂。
就这样互相对峙一般坐到我腿都麻了,迫于前面尴尬的气氛,实在忍不住犹豫的说出了声:
“悟君对‘爱’......是什么看法呢?”
我以为我的轻声疑问会淹没在声势浩大的游戏音效中,实际上确实是被掩盖了,在宏大的背景音下这句话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五条悟的眼睫一动,毫无预兆的扔了手柄,就地躺倒。
随着他躺下,幕上的虬髯大汉被联机对手光速K掉。
惨叫过后,欢呼声不绝于耳。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并习以为常对我视若无物时,就看到他把手臂盖在头上,老老实实的说:“很麻烦的......一种感情。”
对“爱”的定义是“麻烦”吗?
那“喜欢”,是不是就有些轻浮了?
又听到他说:“诞生于亲缘和男女之间,很多人想得到,只有少数人才会拥有,珍惜它的总是没有的,太想拥有反而会产生诅咒......产生很多,所以很麻烦。”
所以......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我犹豫。
他把头侧过去,像个在赌气的小孩。“我不会诅咒你。”
你怎么可能会诅咒别人呢?我坐在原地没有动,盯着他蓝白衣角默默地想,怎么会有人被你诅咒呢。
你是个如神一般的孩子,从没有过自卑或怯懦的时候。你诞生于封建族群,却澄明清透,甚至你的原生家庭也没能将你歪曲,从始至终你都牢牢的坐在神坛之上,把控所有的权利和**。你生来就是救世主,拯救平凡庸俗的人类,平衡光明与黑暗的界限,这样的你,怎么会因为喜欢什么人而去诅咒别人呢?
神爱世人,而世人遍地。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无论是否爱与被爱。
只是这些话,面对一个被过度放大的人性位面的幼稚儿童实在不好沟通,我就只能勉强开口:“悟君,爱是神当初创造人时产生的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很美好,我不忍心否定它......”虽然它被过分的夸大在人与人之间的作用,甚至被用来当做“正义”宣扬。
他忽然坐起身,紧紧盯着我:“那你会喜欢我吗?”
这年头搞男女朋友都他妈打直球的吗?!我甚至还没从刚才的伤感中转换过来,一时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
从盛世大唐学到的礼义廉耻你小日本难道都喂到狗肚子里了?怎么也要走走形式羞涩委婉拐弯抹角的借物喻人吧,实在不行写张贺卡都行啊。你这样张口就来我很难把握好节奏说出拒绝的话啊,总不能一口回绝然后把话直接说死吧!
他眨眨眼,步步紧逼。“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咱们完全没必要把人生大事都归结到谈恋爱上,而且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剧情会这样发展,这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并让我深刻意识到了dk心海底针。
他也可能是一只带狐狸血的猫。
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在他甚至都算不上逼视的目光下,我,一个新时代人类,社会女青年,年轻社畜,拥有近三十年却十分贫乏的感情阅历,在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宽阔客厅,面对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告白,渐渐红了耳廓。
老舍曾写过“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只是脸红满足不了五条悟恶劣的本性,他这样的人,非得要你把话对着他大声喊出来,对着他对着其他人,喊得天下皆知才能算是回答。
我自认没那么厚的脸皮。
于是达摩香弥漫的房间,躁动的灼热夏夜,无数的景象都好似被拉长放大在眼前。最终我抬起手半跪起身,或许呆滞的时间稍长,手臂僵硬前伸,对他说,“过来,我抱抱你。”
我想,幕后主使在使用药剂的时候,是不是也将一些软弱注入到我的身体里?
不然此刻的我必不能像个圣母一样企图安慰这个神的孩子。
人对待神的所作所为,永远都是恭敬虔诚又小心翼翼,至于心中怀揣着什么邪恶心思,一般也都不会显露在神的面前。而神对人就永远一视同仁,因为脚下跪拜的这个人与那个人都是一样的,神对待他们也就没什么两样。
我甚至已经做好只要他流露出一丁点嫌弃的意思就立刻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话题乃至动作,可他出乎意料的像只小猫咪一样磨磨蹭蹭的黏过来,在我几乎要收回手的时候,松松垮垮的揽住我,少年健硕的身形令我不得不直起腰身才能勉强支撑住那股重量,有力的手臂也顺势攀附上后背与臂膀——我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这个拥抱饱含超出一般社交距离的暧昧,被迫跪起身的动作更是让他的头放置在肩与胸前,温热的气息喷洒间有被挤压的痛苦,随着身躯的贴近,能明显感到两人的距离变得极其亲密,也极危险。
记忆里,楚子航就是在这个姿势下,一刀背刺死了夏弥。
本能在一瞬间奔涌上来,叫喊着让我推开他。
我勉强克制住这种冲动。借着脖颈交错的姿势,不必去看对方的脸:“小悟,男孩跟女孩是不一样的,女孩子从小总被要求着要长大,要成熟,可她们直到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后,才会真正迈出这一步,如果可以——”
我希望她们永远都不要长大。
“多给她们一些时间。”
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应。包括夏油杰。在名为世界最强的旅途中,你孤身一人踏上征程,会有很多颜色鲜明的女孩与你路过,她们鲜艳欲滴,她们温柔内敛,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明白这些话对他根本没什么用处,实际上,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懂。他只是藉由那些毫无头绪的东西感到了某种不安,一些原本按部就班的东西正悄无声息的溃散,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所以他像个即将被哄骗走糖果的小孩,企图在那一切到来前牢牢的抓住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什么跟什么嘛,就算你这样说了,不知道缘由我也不会这么去做的。”他嘟囔,“都说了我讨厌正论......”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肩头带来一股痒意,我随手捋着他后脑有些半干的头发,像摸一只猫一样安抚着他:“嗯嗯,乖啦乖啦,不是正论,没那么严重的,那......你就当做了一个没有我的梦,很快梦就会醒,等你醒来,我还是会在你身边。”
煽情话语总能给人一种暧昧不清的界限,让人以为从这些东西里得到了什么。在相对冗长的沉默里,他不置可否,我自认为目的已经达到,便要推他回去。
“好嘛......”猝不及防的被手臂收紧,他更像个被大人逼迫着说愿意把糖让给其他的孩子,“那你也要答应我不回去,不偏心杰,只跟我打游戏,吵架要帮我,只给我买饮料,不分杰伴手礼......”
另一种感情的既定似乎驱散了表面的不安,随之掩埋的阴影被暂时覆盖。白猫不满的指责着,骂骂咧咧。
我在他看不到的颈侧暗自发笑,满心得意——都说**帐暖能激发无限情爱,我此刻美人在怀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觉得这小傻子真好骗,怪不得电视剧上那些聪明女人都喜欢欺负老实人。
但玩弄傻子归玩弄,听到“洗衣服”这一项时,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他,说:“少爷,您形容的这个东西似乎还有种另外的称呼叫全职保姆,”而我只是你的同学不是你的妈。“您甚至都不考虑给同窗补偿点津贴吗?”想让社畜给你打白工?您配吗?
我抵着肩膀想要推开他。
可五条悟看似松动的怀抱仿佛铁桶般围绕,玩闹的力道不足以与之抗衡,只能生疏的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僵硬的脊背都快要断掉。
他却欢快的像只猫咪一样蹭着。
似乎对他而言,拥抱是一种相对拳头和话语之外的新奇体验,湛蓝的一双眼睛得意洋洋:“你喜欢我的吧,我知道哦,就算你不说...反正没可能能讨厌老子的......喂,不会一直故意憋着不说的吧?真是小看你了啊,不过可以哦,本大爷可以勉为其难的同意你继续喜欢下去。”
啰里啰嗦,狂妄自大。
我强忍着不冷笑出声,说了又能怎样?
只要你变回那个正常的五条悟,你是不会杀夏油,还是会放过身为诅咒师的我?啊......对了,我还答应了内源做诅咒师......那这样一来,就算我喜欢你,我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想通了这点,我只觉豁然开朗。
天底下再没有比男女之事更好解决的问题了,于是这个稍微掺假的怀抱变得有那么点情真意切起来。
我甚至能让嘴巴代替大脑占他便宜:“那你叫我声姐姐,叫姐姐我就帮你带水带饭洗衣服。”老娘两辈子加起来都足够当你妈了,你叫姐姐也不算亏。
白猫不出声了,他可能真的花了一秒的时间思考——紧接着便反应过来是在耍他,我捂着嘴笑得胸腔都止不住的颤动,他像只被主人用罐头吸引着离开舒适圈的猫咪,发觉被骗后再默不作声的回到窝里,湛蓝的眼睛望下来,仿佛在谴责无良主人玩弄猫猫的感情。
气氛松懈下来,我笑着把他推开,站起身的时候试图再摸摸头顶——意料之中的被拂开了,并获得猫猫的瞪视x1。
我闷笑着把他拉到垫子上躺好,用手指给他揉穴位。
长久加载的负面情绪对念力的提升十分显著,“封”的效果得以长时间维持,不痛的手指按摩起皮肉来可谓得心应手,白猫的表情很享受。
我就随便跟他提了两句夏油杰很重视他的正论,此人多半是心里有病,回去之后让他多跟夜蛾聊聊。别笑,五十步笑百步,你说不定也得去看看,要我说,整个高专就你俩最能挑事,要不是夜蛾跟在你们后面擦屁股,你俩早被开除了......按摩期间不要乱动,啧...还动!我去......别吃了我操!那是留给夏油杰的......!
那是碟从山上带下来的小点心,上章夏油杰柠檬精一样酸他五条悟有我就没有的可笑表演还残留在心头,所以我特地带了份莲子的精心手作回来,以示我的公平公正公开。
可五条悟血盆大口一张,最终也没能全部抢救下来,青翠浓香的抹茶红豆小卷仅剩寥寥五个铺在盘底,像朝廷赈灾饥民后剩在锅底的残羹剩饭。
盯着手里这点冷炙,我合理怀疑刚才拥抱时,他就已经在背着我疯狂偷吃了。
所以我摩也不按了,端着盘子放在茶厅就这么看着,生怕一个晃神连最后的五只小茶点都守不住。白猫不满的靠在门边拉长声音叫着,喵来喵去无果后,才稍微上心了一点,踱着小步过来蹭蹭手臂又舔舔毛,端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试图麻痹人类感官。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一声“呦”。
白猫抬高了头望去,跟黑的视线撞个正着。
对比白猫可以称得上发愣的神情,夏油杰笑得看不见眼睛。
这一晚上真的发生了太多,我不想再思考任何有关于人类的社交问题,于是把盘子递给他后,我便打发五条悟去收拾东西铺床。出于安全考虑,为了避免两个世界最强在这样一个小山口被诅咒师阴沟翻船,我抱着被子瘫坐在地上大言不惭:“一起睡?”
榻榻米上就这样整齐的铺开三个饭团一样的铺盖。
黑猫和白猫一左一右,互相背对着身子,好像两只已经打过一架的猫。
要我说,如果这是三人行,那么中间那个位置睡甚尔刚刚好,正好可以凑齐咒术现役猛男天团。可惜人家现在估计正忙着带孩子,而且主要服务的客户群体是富婆,对俩同样硬邦邦的男孩应该没啥兴趣。
我擦干头发躺进去。
好像躺进了传说中婚姻的坟墓。
冷飕飕的,左邻右舍还在打架,这场景就跟叙利亚战争差不多。我闭紧眼睛催眠自己赶紧睡觉,一边祈祷他们别误伤友军。
结果月上中天。
天上陡然响起几声闷雷,淋漓的雨水倾盆而下。
我被冻醒了。
日你妈那是一种连人带被一起从寒冬中强迫叫醒的感觉!刚躺下时还有洗澡的余温和电吹风机的暖气在,即使被窝外面凉气四溢也一点都不虚,过一会肯定就暖和了,有这么厚的被子在呢。然后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妈的我就跟《画皮2》里的小唯一样,眼睁睁的感觉那股寒气一路从脚尖凉到头顶,整颗心拔凉拔凉的,好像有瓢水在大冬天给你兜头浇下,冻得人差点魂飞魄散。
我缩在被里冷得打颤。
谁能想得到呢?
夏天室温最高气温能达到35°,山里晚上最高气温居然不过20?
我蜷缩成一个婴儿,把手插在胳膊下面保暖,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怎么散热的解暑利器,只有室外的温泉口散发着莹莹热气,好像一口自热电锅,充满了诱惑。但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五个小时,在温泉里煮上同等时长等于要我把自己煮熟。
在天人交战后我忍不住给了五条悟一脚,想出了个plan B:“你醒醒......”
六眼的原因他一向浅眠,此时叫他他必然会醒。
五条悟没有应声,湛蓝的眼睛倒像镭射电珠一样缓缓睁开,好像猫科的眼睛在夜晚镜头前的反光。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在他没作妖前好好解释一下,只是现在我觉得已经没时间解释了,再多说一句我都会产生种冻死在这寂静夜中的错觉。与被寒冷的六眼瞪视相比,当然还是寒冷的夏夜更痛苦一点。
我手忙脚乱的把五条悟赶下他的被褥,让他带着被子滚到一边,再将两套铺盖拼到一起,我的叠着他的,叠到一半时身后听到夏油杰的天真发言:“你们在干什么?”我就下意识的嘴贱了:“你冷吗?你冷的话要不要过来一起?”于是榻榻米上整齐隔开的三个饭团,变成了一碟排列紧凑的金枪鱼寿司。
我就仿佛两块烤好的面包中间夹着条塑料袋包裹的冻鱼,只恨与他们中间居然还隔着层被,一边暗暗给自己掖紧被角的同时,一边想,这个办法要是再不行,那就只能跳进温泉池维生了。
索性现实没有那么离谱。
盖着两个男生的被,我在两分钟后,终于感觉到了体温回升。舒服的叹了口气。你别说男孩子的被窝是真他妈的暖和,我怀疑他们白天吸收的热量都留到晚上释放了。
“很冷?”夏油杰礼节关心。
“是啊,”我老实回道。“没想到山里这么冷。”
另一个声音插嘴,“就说挨着老子没错吧,老子是最强的,无论哪方面,而且不要太靠近杰,杰喜欢的......”
“嗯嗯,我知道,杰喜欢的是温柔贤惠体贴丈夫的大和抚子型。”我闭眼瞎吹。
夏油杰:?
夏油杰:“悟,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大和抚子的?给我说清楚。”
五条悟:“哦?杰没说过吗?”过了一会,“...诶嘿。”
我:......
风雨飘摇的樱树下,淋漓雨水和红绳中,互相撞响的绘马里,又多了一个新挂上去的祈愿,那入木三分的笔迹和浓重笔墨,无不表明主人对它的深深执念。
“掰断猫儿吉吉。”
*三叶、土方《银魂》中的人物/楚子航、夏弥《龙族2》中的人物
*我是真的很困
这条线是五条线。上章是夏油线的隐藏对话,开启对话就会进入夏油线,玩家可以自由选择不进行,即不谈论有关于“正论”的事,这条线也就不会开启。
多个感情线开启后会同时进行,NPC好感会随玩家的选择增减,玩家在同时拥有对感情的掌握,即对这段感情有说“不”的权利。
夏油与五条线都具有不同的开启方式,请注意,两者都会以各自的方式提醒你进入了他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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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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