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I I U
痛。
太痛了，后背火辣辣，神经也因此倍受煎熬，可冰冷感侵袭骨髓，在这复杂的双重刺激下，兰猛地睁开眼睛。
根据记忆最后片段，她应该正在净化诅咒，兰迷茫地眨眨眼睛，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发呆，大脑迟钝地运转，女孩抬起手臂，变身解除，恢复成普通的水手服。
诱惑的香味飘到卧室，她下意识吸吸鼻子，引发胃肠共鸣，兰摸了摸肚子，摸索着找到拖鞋，不管是谁，她倒是很大胆一点都不害怕，毕竟空手道和魔法傍身，兰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正在挥舞铲子的那个人令她大跌眼镜，深色头发的男生身形挺拔高挑，他卷起衬衫袖子，锻炼过的手臂肌肉线条好看到不可思议，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施展魔法。
“喔，你醒了。”他转过身笑，“快去洗漱准备吃饭吧。”
哎哟，兰感觉有些面热，果然，比起背影更好看的是他的眼睛。
明亮的、温暖的蓝色眼睛。
见她呆愣的样子，景光轻轻笑了笑，他摆好培根煎蛋，敲了敲女生的头，“还没睡醒？”
他蹙眉，“该不会是还有伤口没有愈合吧？”褐发少年心急，胡乱地抚摸她的头寻找不存在的伤痕，兰一下子脸红了，慌忙后退，景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结结巴巴道歉。
“没关系。”
又想起来了，被风吹散的告白和炽热的真心，兰不自在地移开眼神，“怎么回事？”她困惑，“我应该是在战斗才对，还有景光怎么在这里？”
他示意兰一边吃饭一边说，事情并不复杂，诸伏景光在结束乐队训练后恰好遇到正在战斗的毛利兰，尚且不熟悉招式的少女情况糟糕，正当少年为她揪心的同时，另外一位魔法少女前往支援。
「就交给你啦。你不是一直很紧张这孩子吗，甚至还跟踪到了这里。」
想起那位陌生少女的打趣，他不由得红了耳尖，抱着陷入昏迷的毛利兰，景光不介意被发现喜欢的情绪，但被陌生人挑明还是会让男孩脸上显出可疑的粉红色。
不过，比起这些绮思，他发觉到更重要的事情。
尽管能够用魔法修复伤口，痛觉却不会消失，还有任务失败被消失的危险，兰曾经说过成为魔法少女的契机是许了愿望为此付出的代价，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样执着的心愿让她缔结契约。
“我的愿望？”女孩轻描淡写回应，“我不记得了。”
怎么能忘记？他瞪大眼睛，似是要安抚少年焦虑的情绪，兰轻轻拍拍他的手。
“没关系。尽管不记得了，不过我想我一定是经过了慎重考虑才缔结了契约，所以那一定有原因的。”
见她从容不迫，诸伏也不好再说什么，毛利兰请了病假，他可没这个特权，男生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女孩子送他，只见门口两双制服鞋摆在一起，诸伏景光莫名其妙脸颊发烫。
“我出门了。”像是要遮掩小心思，他别过眼睛，酷酷地把包甩在背后。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兰下意识答，吐出字眼的片刻才意识到了措辞的暧昧，“不是、不是！”她拼命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早点回家！哎呀，也不是这样！”
“好吧，”她破罐子破摔，“总而言之，注意安全。”
诸伏景光没有勇气去看她，以免笑意止不住从瞳孔中溢出，他不自然地遮挡住下半张脸装出稳重的模样，然而好心情就像一下子调皮地翘起来的嘴唇暴露得明明白白，少年现在仿佛轻飘飘的气球，被快乐就是填充他的气体，一点一点膨胀起来。
“那我走啦。”
兰挥挥手目送少年离开，咔哒的关门声让刚刚紧张羞怯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陷入沙发，两个马克杯摆在桌面上，他们刚刚喝过早上的咖啡还未清洗，提醒少女那个人的存在感。
他满足她对喜欢男生的一切条件，暂且不提清俊的外表；兰喜欢他拨动贝斯时温柔垂下的眼眸、微笑着听她讲校园琐事的表情、不紧不慢配合她的节奏的步伐、还有恰到好处的关切；当然，最重要的是熊熊燃烧的炽热的心。
或许真正的诅咒并非是让她一次又一次坠入陌生的时空间隙，而是让她竟然产生了想要停留于不存在毛利兰的昔日这般妄想。
我该怎么办？她拉扯自我，一边是必须要返回的来日，一边是恋恋不舍的过去。
我们会有未来吗？
傍晚诸伏景光如约前来，他找了个绝妙的借口，毕竟魔法少女也是要升学的，兰无法拒绝他帮忙补习的诱惑，两个人摊开书本，兰把头发扎起来，有几缕不太听话黏在少女白皙的脖颈，少年相当努力克制自己伸出手的冲动，可他的异常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兰歪歪头，递过去困惑的眼神。
“你的头发。”他解释。
兰恍然大悟，她解开马尾，一下又一下梳理长发，他追随着时隐时现的纤细手指，无心学习。
“快看书啊。”她红了脸，“别看我。”
“我已经做完作业了。”男生撒谎。
那也别一直盯着我看啊！兰局促，她只好拼命在脑子里回想新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惊恐地发现自信满满的大侦探竟然在回忆中变得如此模糊。
她的动作停顿下来，在这个时间段里已经呆了多久？
几个月？差不多吧，直到现在也没有诅咒消失的迹象，她不安，坠入时间裂痕让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属于毛利兰的位置不再清晰，影影绰绰，让她找不准方向，假如回不到她所在的时间该怎么办？即便成功回去那还是毛利兰吗？她是谁？要去往怎样的未来？一阵又一阵的问题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怎么了？”敏感的少年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轻捏了捏兰的手指，唤回她的思绪。
“我在想我到底要怎么办。”兰苦笑。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想太多总觉得庸人自扰，不过兰确实有件需要诸伏景光帮忙的事情。
“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女孩细声细气请求。
米花保育园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不近，两人在地铁站汇合，路上兰满腹心事，虽说决定要去见见十几年前的自己还有父母，但真的要面对了，还是一时胆怯。
小小的她和园子道别，妃英理比回忆中要看起来年轻温和许多，彼时的女人尚未获得不败女王的称号，眉宇间更多的是柔情，她牵着女儿的手微微弯腰听对方分享今天的日常，普通得太过陌生。
兰对她们的目的地心知肚明，那幢三层楼还未打出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招牌，她凝视着母女消失在楼道里，没一会便提着袋子出来，毕竟先生在警局工作，遇到疑难杂案加班是常有的事，体贴的太太带上活泼的女儿探班顺带送去换洗衣物。
偶尔兰会产生一种隔阂感，世界以奇怪的规则运转；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从风华正茂的刑警变成一蹶不振的颓废模样；明明爸爸可以为了妈妈勤工俭学供她读书却在柴米油盐中消磨了感情；明明深爱彼此的父母却出于滑稽离谱的理由分居。
诡异的造物主摆弄她们的人生，上演黑色幽默喜剧。
但是，她已经决定了，不管这是上天无聊的捉弄，还是幸福前的磨难，她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毛利兰不是会因为害怕而退缩怨恨的孩子，她要主动迈出第一步，以骄傲的、昂首挺胸的姿态。
“我要回去。”
她握紧拳头发誓，那份决心感染到了身侧人，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中波光粼粼。
就算这样的人生充满磨难，她还是要回去，有爱她的人在等待着，只要想起她们，兰便觉得自己能够跨越万里星河，在这寂寥广阔的宇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即便说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兰还是吸了吸鼻子，眼圈都变红了，泫然欲泣，她一直这样，明明是个爱哭鬼却喜欢逞强，让人不知道到底是要装作没有看到、帮助她维持坚强的假面，还是拭去她的泪水、告诉她不必独自承受一切比较好。
他也不知道，找不到正解，于是他只能展开双臂轻柔地拥她入怀，感受肩头的濡湿，她的忧愁就这样弥漫，搞得他仿佛吞下整颗柠檬，酸酸的。
“我相信你。”诸伏景光轻轻拍打少女的后背，“一定可以回去的。”
尽管不明白毛利小姐触发的诅咒的原理，不过魔女事务局相当通情达理，在知道兰强烈的想要回到未来的愿望之后，技术部表示会尽快想办法，得到承诺少女心满意足离开。
迈入现代化的事务局在引进先进技术的用时，部分保留了古朴的设备，每次离开的电梯便是很好的例子，铁栅栏透过几缕光打在皮肤上，运作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兰其实有点害怕，总觉得会出意外或者发生灵异事件。
现在自己也算是灵异事件的一部分吧。她自我调侃。
电梯停下，黑发的魔法少女没有料到里面已经有了乘客，讶异片刻礼貌地点点头。
对方也点点头算是回应。
片山阳菜，被称为魔法少女活化石的女孩，大部分魔法少女在成年之后都会退出回归普通的生活，偶尔会出现魔力特别的少女能够维持现状，为了世界的和平继续努力，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挖掘她们的背景，那必定是酸涩的故事。
见到大前辈兰有些局促，片山小姐绝对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
“有什么在困扰你吗？”清冽的女声响起，前辈询问。
“是的。”机会难得，索性问清楚。
“前辈曾经过穿越时空吗？”
对方挑眉，“显而易见。”
她掏出便签本，虚心请教，“请问您是怎么解决的呢？”
“顺其自然吧。”片山思索，“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不是吗？”
两人交换一个了然的笑。
“还有一件事，”兰踌躇，“您会不会产生想要留在那个时空的想法？”
不得了不得了，片山阳菜讶然，“没有。”她斩钉截铁回答。
“就算这个时空再好，也不是属于我的对吧？我只要握紧手中拥有的东西就好了。”
兰释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动摇了，是因为结识了重要的人吗？”
望着女孩逐渐通红的双颊，片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毛利兰细若蚊蝇应了句是，接着忐忑地忧虑这种情绪或许太过肤浅。
阳菜直截了当，“我不太明白你问这些的目的，如果你是寻求认同我大可以说出你想要的答案，或者你是需要一个人来讽刺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
“但我很害怕。”兰坦诚相告，“我不应该让无辜的朋友卷入其中。”
“噢，”阳菜大笑，“那就交给命运决定吧。”
和前辈的一番没头没脑交谈并未解决兰的苦恼，从魔法结界中出来感受到人世间的阳光，竟有刺眼的感觉。
而在空地旁焦虑踱步的那个人更是让她无法面对，黑发少女拍拍脸换上轻松的笑容。
“走咯。”
“解决了？”
“还没有，不管他们说会尝试制作时空法阵。”
她还有心事，诸伏隐秘地打量兰之后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思忖后他还是想问问。
“有什么意外吗？”
女孩摇头，兰从未产生过玩弄时间成为时间主人这般妄念，可她，可她还是想要迈出一步。
“我喜欢你。”
主动大胆的告白让男孩吓得趔趄了一下，这就是循环吗，兰无奈地笑，对方脸红得厉害，这可不是能用夕阳这种拙劣借口掩盖的程度。
“太好了！”蓝色的眼睛亮晶晶，几乎要把兰举起来转圈圈，女孩摆摆手制止景光的行动。
“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说不一定哪天就会离开，尽管感觉这样很卑劣，可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等等我。”
等等我，等我赶上你的步伐，等待我们相遇的将来。
“当然。”他连忙点头，“我会等的。”
不如说做什么都可以吧，诸伏景光在心底嘀咕，他牵起女孩的手，哪怕两个人的皮肤都变得汗津津的也不愿意松开。
好矛盾，既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更慢一些，双手交握感受彼此的温度；又期盼快一点更快一点，能够跑向属于她的未来。
他们交往的事情很快便在校园里传开了，善意的打趣中交换甜蜜的眼神；做了情侣间会做的事情，从此贝斯手的谢幕必定会有隐秘的示爱，空手道部的指导结束后总会有高挑的身影等待；聊着平淡的日常一起回家，拍下亲昵的大头贴塞进情侣项链。
“如果哪天你离开了，我绝对会非常寂寞。”
依偎在一起欣赏烟花，似曾相识的地点，无法传递的话语终于穿越了时空降临，男孩故意把身子往女孩那边倾斜，好让两人不存在任何缝隙。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所以我会等，”他笑，把一缕碎发别到恋人耳后，“也委屈你等等我啦。”
“实际上，我可能快要出发了。”
兰察觉到恋人一瞬间的僵硬，景光试图调动面部肌肉展示出松弛的态度，“什么时候？”
“还不确定。时空法阵还在调整。”
多想用任性的理由和利用她温柔的性格让她就此留下，不过做不到，比起强行挽留拘束一缕清风，他更喜欢风自由地吹往明天的模样。
“你说过你是我的仙女教母。”
冷不丁提起话题让少女有些羞耻，她木讷地承认，对方凑近了她。
太近了，能够清楚看到那双猫瞳中自己的倒影，吐息近在咫尺，“那你要满足我一个心愿。不可以喜欢别人，要等我。”
“当然。”
唇瓣传来温和的触感，仿佛初雪融化，纯净轻柔，虔诚的怜惜与爱慕就这样不加遮掩地将他们所联系，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命运的诡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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