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在早,这天我回到家的时候。
我总是先送绫子回家的。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很难形容我的心情,因为我的家里有几个陌生人,一二三,三道人影。遮光良好的窗帘拉得非常严实。昏暗的室内他们推推搡搡,我的家花里胡哨——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走错了门,虽然只是那一瞬间。在那一刻我的手已经隐隐拿着了存在袖子里的小刀,一把我费尽心思弄来的顶尖咒具。
灯突然被打开了。
我怀疑当时我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眼镜的镜片上都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看那几个陌生人吧,两个扭打在地上,蹲着的那一个绝对是在煽风点火。室内的确是花里胡哨,彩带,气球,等身高的大玩偶,还有桌子上的蛋糕,唯独和我想到的危险不沾边。
我望向另一边,是个穿着围裙的青年,眼角上挑的蓝色凤眼,黑色碎发,看起来就温柔内敛。是他开的灯。
画面仿佛静止了,一时间打闹的人忘记打闹,拱火的人话卡在了脖子里,而开灯的青年手还搭在开关上。
安静,尴尬。
“……”我沉默着。
我绕开了打闹的笨蛋,从围裙青年面前走过,然后在壁柜上放下了我手中的书还有书包。
“额,那个,你,是真世酱的朋友吗?”
我觉得这个穿着花衬衫的这个自来熟一定深谙说话的艺术,他大概想问的是“是真世酱的男朋友吗?”
我面无表情,转身,我看向他们,“我父亲呢?”
“诶?诶诶!诶——”他们惊讶的声音整整齐齐,他们的目光是震惊的。“你就是真世酱?”“不是女孩子吗!”
显然我的父亲描述我时带来严重的滤镜,真的,在看到客厅这一副装饰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
我大抵永远不会有他期待的少女心的一天,如果他直接把我当做男孩子对待也许我们都会轻松许多,正如同我绝不会习惯眼前五颜六色而花里胡哨的装饰。
我假装不在意地问,“是在庆祝吗,他立了大功?还是,庆祝一下他终于回家了?”
“啊?”
如果他们不这么默契地异口同声,也许不会这么滑稽好玩。
我忍住了笑,因此我没有笑,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想笑。酷似少年的少女面色淡淡,一身清冷如霜如雪。
“今天不是真世酱的生日吗?松俊前辈可是非常想要和真世酱一起庆祝的啊!”
从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解释里我还原了事情的全貌,这是一位警察前辈和几位警察预备役后辈齐心协力办了一个大案子之后着急回来给与自己关系僵硬的女儿过生日缓和关系的故事。
我是故事里的女儿,而我眼前这几位就是那位父亲顺势请回来的外援。
花衬衫青年小心翼翼地对待我,虽然可能其他人看不出来,因为自来熟的青年端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在他们眼中的形象一定是青春中二期和父亲闹别扭的问题少年,改一下口,是少女。我想。没关系的,我没有在乎。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今天甚至不是任何人的生日。
父亲误会了。
奶奶的生日在四天前,我的生日在四天后,不过是在那不算遥远的以前我和奶奶在一起过生日,我们过同一个“生日”。
我敛眸,又问了一句,“我父亲呢?”
“……松俊前辈去找你了。”
因为我一直没有回家。
我想起什么,我去书包里翻找出手机,我一连按了几下手机屏幕都没有亮起来。手机是关机的。
“哦哦,关机了呀。”
花衬衫大可不必为我配音。
我放下手机,冷静自若,“忘记了。”
我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失策,我大概能够想到那个父亲急得团团转的画面了。
——我知道他爱我。只是可能我们忘记了如何去回应彼此的爱,也不知道如何给对方一个拥抱才会自然又自在。当我们拥抱的时候,我们都变成了刺猬。
所以我习惯了家里只有我,直到现在习惯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
围裙青年拿手机联系了父亲,告诉他我已经自己回来了,我的解释是“之所以晚了这么久是因为和朋友一起去了图书馆”。
花衬衫努力活跃气氛,应该说除了我以外的一二三四,四个人都试图活跃气氛。
“咳咳!咳咳咳。”
“小真世你好!我是萩原研二,是松俊前辈可爱的后辈呦!也非常可爱的真世酱可以叫我‘研二哥哥’哒!”他胳膊肘勾来旁边道上老大一样的黑色卷毛,热情开朗地介绍,“这是小阵平!别看他看着很凶,小阵平很好说话的。我们是幼驯染!”
“……我是松田阵平。”
黑老大臭着脸,语气很不爽的样子。
“真世你好,我是诸伏景光。”
围裙青年礼貌地自我介绍。
“降谷零。真世你好。”
说话的青年有着紫灰色的瞳色,淡金色的头发,小麦色的皮肤,似乎也是混血儿。
巧了,我也是。
很多人都说,我有一双会哭泣的眼睛。那是因为我继承自母亲的银灰色的瞳色吧?那一片灰色里雨蒙蒙的,仿佛一直在下雨。
“我和zero也是幼驯染呢。”猫眼的诸伏景光笑着补充。
空气里幼驯染的含量过分的大了吧?
“可惜班长没来呢……”
“可恶的现充!”
除了那个“班长”,这几个都是单身狗啊……咳,不说男朋友,他们有这么好的条件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吗?
我同情了他们不到一秒钟。
虽然帅哥们很养眼,但是……我果然……开心不起来啊。
父亲也要到家了吧?
父亲还是老样子,不过他身上还扎着纱布和绷带,药水的气味即使在甜腻腻的这里也非常的明显。他受伤了。
我知道他的工作是危险的。
东京不安全,东京的警察也不是那么的安全,何况他也不是警察,他是更加危险的公安警察。父亲始终坚持在一线。
他看到我的时候一瞬间红了眼睛,那是一个父亲掩盖不住对女儿的担忧。他急切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手劲很大,但在我皱了皱眉的同时他就已经松开了手,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他只是想确定我的安危。
我心软了,我的确心软了。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父亲,欢迎回家。”
中年男人愣了愣,然后,我眼角的余光撇到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只是这样就心满意足了。我收回了视线,低头不语。
我忘了有一个人可能会在这里也在等我回家,当我把自己的安危当做筹码时。
哪怕我们之间看上去如此冷淡。
在他的半顺从下,我半强硬地推着他来到桌边,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不是要过生日吗?我们吃蛋糕吧。”
“好好好。”他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真世酱生日快乐!”
萩原研二带头欢呼。
我父亲的后辈们能鼓掌鼓掌,能欢呼欢呼,给足了面子。
其实,这种感觉还不错吧……
我在萩原研二的起哄和诸伏景光温柔的助攻下闭上眼睛,吹灭了蜡烛。
我心无旁骛。
我没有许愿,非要说的话当时我一个像样的愿望也想不到——我从不把自己想要得到的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愿望上,我想要的我都会自己去拿。
父亲还是中途走了,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叫走了。是他工作上的事……
在阳台接完电话回来,他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或者说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了。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吃蛋糕,语气淡淡,“父亲去忙吧,不用担心。”
他工作忙。他工作辛苦。
我理解,真的。
“对不起,真世。爸爸下次一定陪你……”他歉意地说完,然后匆匆拿起外套逃跑似的离开了。
我成为了他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似的,不过,恰恰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当扯平了吧。
父亲的陪伴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才不需要呢,我很独立。他在过去缺席了我的成长,现在我不再需要“父亲”这个角色了。
真遗憾,不是么?
我在心里默默地述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可有可无。
我需要的时候从未出现的,我不需要的时候才慢慢出现的,现在我已经将其轻轻放下,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
失职的父亲把我交给了他信赖有加的后辈们——他这是心大还是心大?
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个性、有主见的我会乖乖地和几个陌生人去无聊的游乐园?
这就是心大吧。
“游乐园?我不去。”我冷漠无情地拒绝。
“诶?可是松俊前辈已经把票买好了啊!真世酱不去的话就太可惜了吧!”
别叫我“真世酱”,我们不熟。
你为什么这么这么自来熟?不对,你谁啊,凭什么管我!
只有两张票,我知道一张是父亲的,一张是我的。另三个人是在游乐园门口现买的票,他们排队就画了许多时间。
站在游乐园的人潮里,我再一次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脸上严肃的表情差一点就要绷不住了。
游乐园是带来快乐的地方,因而这类场所的诅咒并不多,偶尔的几只蝇头和苍蝇似的毫不起眼。我随手抹去了这些碍眼睛的小东西——随手而为。
“给你哒,真世酱,气球。”
游乐场里就一些小孩子牵着气球。
氢气球是一只傲娇表情的黑猫,我偷偷地瞟了一眼旁边黑老大气场十足的某个警察预备役,默默接过来气球。
真的好像松田桑啊啊啊!
“谢谢,萩原桑。”
“都说了真世酱要叫‘研二哥哥’的啦!”萩原研二语气故作抱怨。“难道真世酱不喜欢研二我吗?”
我回了他一声嗤笑。
呵,戏多。
“真世酱要坐旋转木马吗?”
“不要。”
“真世酱试试碰碰车?”
“不。”
“那摩天轮?”
“不。”
“真世酱快看杂技表演诶!”
“……”
我驻足,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呼小叫的萩原研二,眼神里明明白白表示着怀疑。
我和你到底谁年纪更小?
萩原研二笑容灿烂,露出雪白的大门牙。他问我,“真世酱想玩什么?”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摆设一样的娱乐设施分布图,片刻,我抬头认真地说,“那么,先玩跳楼机。”
“啊!”
我保证,那一瞬间萩原研二的表情异彩纷呈——非常有趣。
我轻描淡写地问,“你怕了吗?”
“哈,谁怕还不一定呢!”
我差一点就信了,但凡某个家伙在接下来的项目里不要这么鬼哭狼嚎。
我面无表情推开他,“离我远点。 ”
嫌弃。
“真世酱你好狠的心,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别装哭。”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撒娇这么自然的!我心情微妙,指着旁边若无其事的那三个,“你看,他们就有点事也没有。”
萩原研二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连一向温柔的hiro也尴尬地微笑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补充,“所以萩原桑是不是应该自我反省一下子?”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他炸毛了。
我知道原因,因为陪我疯了全程的只有强撑着的他一个,跳楼机、云霄飞车、大摆锤、蹦极跳、飞行器摆摆乐、高空秋千……每数一个我就同情他一分。
所以说,何必呢?
灯火辉煌处,人声嘈杂中。
看着那边打打闹闹的几个青年,我默默地感慨——啊,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黑猫气球飘在空中,但是它并没有飞远。绳子被某个花衬衫系在了我的手上。
我撇了撇嘴,心里不以为意。
真幼稚。
说起来,萩原桑那红橙紫绿配色的花衬衫和大裤衩子还真是辣眼睛得很,虽然很适合这个个性鲜明的人就是了。
我再喝了一口手中的绿茶饮料,清新爽口。“走啦,还有一个项目。”
听到最后一个项目是鬼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已经面色发青的萩原研二。他苦笑,“幸好刚刚我少吃了点,否则胆汁也要吐出来了。”
“生日会”上那种气氛估计就我一个人在专心吃东西吧?父亲走后,那氛围真的是宛如凝滞了……我想着。
蛋糕不知道是哪里买的,甜滋滋的,味道很好。我的形容突然匮乏起来。
“话说真世酱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萩原研二理解不能。
他已经在接二连三的刺激项目的摧残下把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我还能从百米高空做自由落体运动而安全着陆呢,你和我比什么?”
我以一种玩笑似的口气说。
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未遭受业界毒打的青年们一点没放在心上。
时间流逝,无声无息。
我回想起来,发现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回忆的美好回忆了。
“真世酱,我们交换下手机号呗!”
几位心力交瘁的警察预备役执着地把我送到了家门口。临分别,萩原研二笑嘻嘻地卡在门自家,那样子仿佛是哪里来的混不忌的流氓在勾搭小姑娘——如果我像个女生即视感就更强了。
最后。
纠结了半天,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他。我硬邦邦地说,“没事不要打扰我。”
他现在一定不知道我潜台词里的“有事”是什么情况,不,就是以后他也不一定有机会懂我现在埋下的伏笔吧。这样也不错吧,什么也不知道?
萩原研二把手机揣回兜里,笑容满面。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叫真世酱出来玩的!”
……他这么说,我更不放心了。
我觉得我大概在纠结。
生日的这个误会我没有特地解开,直到很久之后我都一直收着提前四天寄来的生日礼物,直到偶然之下真相大白。
四份礼物,那位没来的班长和他的未婚妻也给我准备了一份,然而永远缺少了我最在乎的那个人的那一份。
那真是我的未来的一大悲哀。
时间回归当下。
认识了那几个性格迥异然而很是要好的警校生之后我一边警惕地靠近,一边却警惕地远离,嗯,我的念头很矛盾。
萩原研二他们实在是很好很优秀的人,我仿佛猫遇到了猫薄荷般不可避免地对他们产生了兴趣。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理智叫我快点离这些光明底下的幼稚鬼远点,靠近了会变得不幸。偏偏人生总有一些例外我无可奈何,这对我来说真糟糕,却也不赖。
第二次,情感战胜了理智,第一次是因为绫子。
我没有再抗拒他们的主动靠近,虽然我觉得他们大可不必在我这个他们眼中的“问题儿童”身上发散他们澎湃如海的责任心,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或怜悯,从不需要。
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如果真的有人问我要这个答案的话,我大概会回答——他们的善意我无处安放。
罢了,不与他们计较。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
我不知道答案,就像我不知道那个晚上我为什么会和一群陌生人玩的这么开心。
莫名其妙,又奇奇怪怪。
但是我思考了许久,有些不确定。似乎,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似乎都不是这么坏?
在我真正的生日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东京依旧多灾多难,绑架、凶杀案、恐怖袭击等等层出不穷;在这种大背景下,我们学校遇到了一次典型的绑架勒索。
绑匪在学校里安装了炸弹,并挟持了一个班级的学生,大张旗鼓地向警方索要美元和退路。
这是什么美式的地狱笑话?
我不明白疯子和傻子的想法,难道他们以为做出这种事情还能逃之夭夭?他们甚至不遮掩一下脸!
我格外看不起这些法外狂徒,尤其我也是倒霉的人质之一。
没错,不幸被绑匪选中的就是我们班。
一场无妄之灾。
好在事情很快结束,这场“恐怖袭击”最终被证实为一场无厘头的闹剧,甚至没影响到我们上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
炸弹是仿真玩具,他们手中的枪倒是真的,但是持枪的绑匪其实都有合法的持枪许可证。好笑的是这场案子里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警视厅:绑匪索要的美金并不是现金,警方提供的赎金一打入绑匪提供的境外账户就被分批次转走……绑匪被抓住了,因为种种原因,钱却追不回来了。
哈哈哈,有意思。
绑匪最后以扰乱社会治安罪和诈骗罪锒铛入狱,据说他们都很配合,入狱时乐呵呵的,半点不像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让看了个乐子的旁观者想笑骂一句“有病”。
哈哈哈,这些家伙的精神状态美得就像是刚刚逃出第四精神病院。
我都感慨,这种“无害”的绑匪在东京可不多了。
这场案件的消息被压了下去,在社会上闹得不大,没有一点新闻报道,学校里却因此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毕竟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学生们总是好奇心旺盛兼精力充沛的。
亲自和绑匪们近距离接触过的我们班更是受到了八卦群体的热烈欢迎,以我为例,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同学来打听这件事。我只觉得麻烦,但是还得礼貌地微笑着拒绝。
过一段时间,学校保安室里少了许多人,又来了许多生面孔。我有意打听了一下,就连学校领导也经历了大换血。
我真正的生日这天,我拒绝了斌次郎和他们的邀请,打算和绫子一起过我的生日。
仅仅我们两个人。
只有绫子在,我便没带上眼镜,露出那双宛如阴雨天气般灰暗色的眼眸。
我在厨房做饭,大头菜切丝、洗净、沥水备用,鱿鱼和虾仁也要切丝洗净后沥水备用,平底锅预热,我准备再做一道什锦烧。均匀地撒上准备好的照烧酱和蛋黄酱,最后撒上柴鱼片,一道完美的什锦烧就新鲜出炉了,香气扑鼻。
栗花落绫子在旁观,还有负责端菜上桌。
“还有什么是真世不会的吗?”“很多啊,比如我不会生孩子。”
绫子被逗笑了。她认真地说,“真世不会,我也不会的。”
我不可否置地耸了耸肩,两个女孩可生不出来。“绫子,准备吃饭了啊。”
栗花落绫子回来乖乖坐下,我把盛起来的一碗味噌汤放在她面前。
“小心烫。”“嗯,嗯!”
朋友们送的礼物都堆在客厅的茶几上,静悄悄的。我洗完碗,解下围裙挂好,余光看到绫子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些小山似的礼物发呆。我开口,“绫子帮忙拆礼物吧。”
“真的可以吗?”
绫子忽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她鼓足勇气问道。
“嗯,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一个人也是要把这些拆出来的。”我语气平静,“毕竟是大家的心意嘛。”
不能直接丢了。
无论我认识的还是我不认识的,许许多多的人都送了我一份生日的祝福。
“真世很受欢迎。”女孩还在心不在焉,语气里透露着隐隐的不安和迷茫。
“嗯,这我没法反驳。”我揉了揉绫子的发顶让她抬头看我,两目相对,我真的如何利用自己那双眼睛表现出绵绵情意,绫子微张着唇怔忡。我轻声问,“绫子是在为我吃醋吗?”
绫子脸红,支支吾吾,“我,不是,我没有,唔。”
柔软的唇瓣相交覆,温柔的轻吻很好安抚着某人的彷徨不安。绫子的呼吸急促起来,脑袋发空,她忘记了思考,迷离的眸子倒映着一双温柔的灰色眼眸。
我停下了这个缠绵缱绻的吻,就这么弯着腰,双手珍重地捧着她的脸颊。我轻笑出声,“绫子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爱吗?”
绫子喘息这攫取空气,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的问题。
“……不是的。”绫子想要低头,但是我没有让她成功这样做,她只能看着我的眼睛。绫子闷声,“我没有,只是,只是……”
“真世很好,真世也会遇到更好的人吧。我,我,我真的,配得上你吗?”
“绫子,你永远不用怀疑这一点。”我沉默了片刻,做出我的承诺。我扶开她挡着眼睛了的刘海,务必认真。“你很好,值得我爱。从今往后,除了你,我不会再给予任何人与你同等热烈的爱恋。”
绫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良久,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我,知道了。”
她大抵是不信的,我知道。
“绫子一点也不自信啊。”找出来手工刀,我干脆在绫子旁边坐下,随便拿过一个纸箱子拆胶带。“只要绫子还爱着我,那么,我永远属于绫子。我不骗你,绫子。”
这么粗糙的包装一定是阿宁那家伙,我打开这个从池袋寄过来的箱子,取出一包里面的东西,不免抽了抽嘴角。
送姨妈巾,她真是——
怨念满满啊。
“真世对其她人也这样说过吧?”绫子大概是被我哄好了,她羞恼地拍了拍自己绯红的脸颊,追问到底。
她是知道我有多少情史的,对此,我只觉得自己真冤枉。
“没有,我只对你说过。”
我从不轻易许下诺言,真的。虽然前女友很多,但是那些真的只是朋友间的玩笑,换而言之,其实绫子她是我的初恋。
绫子安静下来。
我已经拆了几个外地寄来的大型箱子,刚刚放下刀,就听见绫子叫我的名字。她朝我爬过来,因为本来我们之间就仅仅这几步之遥。我抬头,绫子主动给了我一个吻。
绫子无比认真地说,“我会变得更好的,真世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
这,就完全不需要迟疑啊。
我有些无奈地想。
没有谁想要先放开彼此,我们纠缠,我桎梏这绫子的后脑勺,绫子紧紧地锢着我的脖子。
深吻使我们的脑袋都有些昏沉,暧昧的吮吸声却在我们的感知中越发清晰,熟悉而陌生的潮涌渐渐淹没了彼此的理智,炽热的吻隐秘地挑动着神经。
就这方面来说绫子真的很厉害,完全游刃有余。我只觉得头脑发昏,火燎燎地热,宛如要窒息了。
“我会是真世的特例吗?”
“你一直都是。”
我说。
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
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
并,永远站在我的身边/
至死方休。
“绫子的礼物是什么?”
绫子偷偷瞧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有些底气不足,“就是,就是,就是……”
这个时候我已经从礼物堆的角落找到了绫子的袋子,绫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我打开礼品盒,是一条落粟色的围巾。
我带上围巾,然后再把胆小鬼的手拉下来。
“绫子很用心呢,我很喜欢。”
绫子的脸似晚霞烧暮,她绞着手指,不自觉咬了咬本就鲜血欲滴的红唇。明明是那样坏心眼的一个人,现在却一副羞涩难当的样子。她左顾右盼,唯独不看我。
“真世,真世你喜欢就好。”
……因为这是绫子亲手织的,所以我会珍惜。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一天放学之后我早早送绫子回了家,今天我接了个拔除诅咒的私单,不方便带着她。临别时绫子没问什么,她抱了抱我,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了句——
“祝君武运昌隆。”
斜阳西下给这个热闹繁华的街区更添一抹亮色,街头熙熙攘攘,显而易见,这里的夜生活已然拉开序幕的一角。
街道上霓虹闪烁,灯红酒绿。
这就是我的目的地,歌舞伎町,新宿区内一条街道,这里聚集了许多餐饮店、娱乐场所和电影院,也是日本少数大型红灯区之一。我独自来这里,拔除诅咒。
二级咒灵已经浪费不了我多少时间了,而且现在我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强。快速拔除咒灵之后,我迅速清除了自己的所有痕迹离开,小心翼翼。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是一种美德,让我在保持神秘的路上从不翻车。
我戴着连衣帽子,细碎的刘海有些遮掩着眼睛。一边穿过人流,我一边低着头玩手机,直到收到了甲方的打款。
我勾起唇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容,虽然这点笑意一逝而过。金钱使我愉悦。
半边天的火烧霞褪去,夜幕在繁忙都市的喧嚷之中降临,这一边的街头人流攒动。
单单这一刻,我就与绝大多数人都背道而驰。我独自走在一条隐晦的路上。
不过这股怅然感很快消失,因为我看到了呼啸而过的警车,警车开进了歌舞伎町,车上下来两个熟悉的人。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我记得他们似乎是打算去警视厅的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就职,但——话说拆弹警察中刚入职的新人就可以单独出任务了吗?
想了想,我跟了上去,然后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全副武装去了刚刚我拔除咒灵的地方,好巧哦。
可能我拔除诅咒的动静确实有点大了,和炸弹爆炸差不多吧。
这碰见熟人的感受,真不好。
离开那里,我仍然觉得自己有点尴尬,嗯,大概是那种脚趾头忍不住抠地抠出套三室一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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