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庞克漆黑的车皮反射着光线，路上的人都下意识地为这豪车让路。
杨戬将老姚老康为他们准备的文件看了一半就放在大腿上。
“……一半的人在奢靡度日，而另一半的人为了资源拼尽全力，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他轻轻叹气。
杨戬本就是个心软的性子，也还好车速挺快，不等杨戬与王听雨再说什么，便停到了东海警察局的门口。
王听雨看着干干净净的东海市警察局的大门，又看了看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穿着灰扑扑的中山装、面色悲愁的人们，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杨戬重新将文件收了起来，他随手一挥，这点文件便被他藏进了怀里。
开车的人也是梅山的草头神，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实际上哪怕是拥有无边法力的仙人们，也不能随便在人类的面前展现自己的仙术。本就天有天的规矩，人有人的法律，若是随意施展能力，那便是介入了他人的因果。
介入因果，若是无法解开因果，本就对仙人也是要了老命的灾。
王听雨从靠近人行道的一侧下车，辅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门口的楚厄。
楚厄穿着更为干练的衣服，摆弄着胸前的相机。
“杨老板，听雨？”楚厄见到两人，似是比这二人还更为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莫非！”
王听雨颔首：“我们是谢杜若的代理人。”
楚厄依旧维持着惊讶的表情：“谢杜若……请你们？谢家自己请不起律师团了？”
杨戬朝着说话的两人走近了些：“不是律师，就是监护人代理。”
楚厄一脸的痛苦：“这些个有钱人究竟在用哪一套法律啊。”
杨戬嗤笑一声：“也许是有钱人自个儿制定的法律。”
王听雨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杨戬这人无论口胡说什么，王听雨都觉得是在说真理。
杨戬望着楚厄，见她今天穿得轻便，看起来是要进行采访的模样。
“难道你也是来采访这件事的？”王听雨后知后觉，看着楚厄胸前的相机，微微出神。
和那日在孙悟空的车厂见到的并不是同一个，这个看起来更大，更严肃。
难怪李逸墨总说，楚厄每个月的薪资大部分都花在胶卷上了。
楚厄点头：“谢家这次算得上灭门惨案，十来个人全死在里面了，除了谢老爷谢夫人，谢老爷的那些个小妾、儿子女儿们，都死在了里面，七窍流血，应是中毒。”
虽然楚厄已经尽可能说得温和了，但是光是这寥寥数语，便能将这惨案尽数描述出来。
杨戬蹙眉：“中毒？”
“报社拿到的消息是中毒，因为说这几人面色紫绀，满脸流血，皮下也有血痕，但是没有明显的外伤。”楚厄压低了声音，“所以，谢小姐现在，并不占有优势。”
王听雨眨了眨眼：“但是，真的是谢小姐杀了谢家人吗？”
虽然王听雨这人没有什么常识，再加上自诞生开始就野蛮生长，也算不得有什么道德，但是在杨戬及梅山兄弟们的耳濡目染下，一般的道德阈值她还是知道的。
若真的是谢杜若下的手，这种性质恶劣的弑亲，属实是有些超出她对一般人类的道德认知了。
——虽然王听雨当初在蓬莱也当得上一个打十个这种程度。
“我也不知道，”楚厄苦笑了一声，“谢小姐咬死了昨天一天都有人证，她没有时间去下毒。”
王听雨却不赞同这个说话：“下毒也分慢性或者急性，谢杜若只有这么两天有不在场证明，也没什么用。”
楚厄点头，深以为然。
倒是杨戬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旁，似乎在沉思。
“但是只有这么两天就足够了。”而就在楚厄和王听雨还在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另外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明明音色里还带着少女的稚气，但是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沉重严肃。
别说王听雨和楚厄，连杨戬都满脸的诧异。
谢杜若站在房间里，房间的阴影打在她的身上，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
倒是金伟宏在一旁点头哈腰。
见到门外几人，狗腿地跑过来解释道：“谢小姐现在确定是无辜的了，之后的补偿，我们会送到谢府上。”
谢杜若叹了口气，倒是笑得嘲弄：“别了，死了那么多人，我可不想回那么晦气的地方，你送梅山集团来。”
“好的好的。”金伟宏忙不迭地应了下来。然后又扬声招呼着杨戬与王听雨，明明他早就看见了来的几人，却又非要等到现在才露出如此谄媚的模样。
杨戬的眉头皱得更紧，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他的心底涌了起来。
说真的，杨戬并不想回忆起当初被天界的那帮子神仙们给玩弄的日子，尤其是当初沉香劈山，几方势力交织在一起，想劈山的，不想劈山的，根本阻止不了劈山的事情发生。
而谢杜若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
明明就几个小时的事情，总觉得谢杜若似乎变了个模样，女孩子的眼神中并没有刚刚那种学生味儿，不如说，现在的谢杜若，已经是谢家家主的谢杜若了。
她的头发散开，披在了身后，黑色的长直发如同丝绸一样柔顺，却衬得谢杜若那双眼睛更加分明。
眉眼弯弯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谢杜若的视线从金伟宏身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杨戬的身上：“最近，还得麻烦麻烦杨老板了。”
杨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确实是不小的麻烦。”
谢杜若不应，倒是看向楚厄和王听雨的时候，视线柔和了许多。
“这段时间，就要和小听雨住在一起了。”谢杜若自来熟地挽住了王听雨的手臂，见王听雨整个人浑身僵硬了一下，笑得更是开心，恨不得半个人都贴在王听雨的身上。
“二、二爷……救我……”王听雨的声音颤抖着，想要挣扎，却又害怕伤到了谢杜若。
杨戬摊手：“自求多福吧。”
谢杜若玩够了，卸了力，看着旁边拿着相机与笔记本的楚厄。
谢杜若敛了脸上的笑容，大概是对记者这职业的天然距离感，她的声音冷淡：“楚小姐。”
楚厄轻咳了一声：“不用这么生疏，以后咱们都是朋友，叫我小楚就好。”
这话倒也没错。
李逸墨现在除了跟着孙悟空练习，也在跟着杨戬学习控制自己的身体，楚厄经常与李逸墨同进出，自然再次之后也是会经常出现在梅山集团的。
而从年龄来说，李逸墨刚过二十，楚厄小他两岁不到，谢杜若则马上十七了，年龄相差不大，叫得亲昵些也没问题。
谢杜若不置可否，继续勾着王听雨的手臂：“小听雨，你觉得呢？”
王听雨浑身不自在，她哪儿被其他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浑身动弹不得，说话也不利落。
“我、我觉得……都行吧……？”
倒是杨戬，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一只手摁住了谢杜若的肩膀。
谢杜若吃疼，松开了王听雨，而这下再抬头看向杨戬的眼神，也就没那么温和友善了。
杨戬轻哼：“来者都是朋友，谢小姐，既然想要住进梅山集团，那么总得——和我说实话吧？”
谢杜若挑眉：“哦？杨老板有什么想问的呢？”
杨戬目光锐利，似是想要刺穿谢杜若的想法一样：“谢家被灭门了，这种惨案这么快就传遍了东海市，而你竟然就只是在东海市警察局来，喝了杯茶？”
杨戬微微俯身，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掩盖在帽子下的金光微弱，他并没有用全力。
“谢小姐，梅山的兄弟姐妹们，总有那么几个，不是会怜香惜玉的性子。”然而真正开口的是王听雨，她侧身，站在杨戬的身前，直勾勾盯着谢杜若，“例如我，若是你对梅山有威胁，我会先杀了你。”
谢杜若笑得厉害：“小听雨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也会说狠话啊。”
王听雨学着她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杜若呼出一口气：“好啦好啦，我虽然有想让梅山护我的打算，我可没什么坏心的。”
“那么谢小姐，你是怎么出来的呢？”杨戬拍了拍王听雨的肩膀，站在王听雨的身后，却做足了保护者的姿态。
谢杜若未答，警察局的大门骤然安静了一瞬间。
“咔哒。”
金属手杖点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东海市警察局木地板上，传来了硬质皮鞋鞋底与其碰撞而产生的清脆的声响。
冰冷而决绝。
下一刻，另一个脚步声融了进去，啪嗒啪嗒地，扰乱了那份冰冷的质感。
杨戬回头，先看见了走在前面的那个高大男人。男人的头发当中已经有了不少的白丝，他穿着一件及脚踝的毛呢大衣，里面是套装西服，羊毛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修饰得人极为挺拔。
王听雨一眼注意到了他的身高，就王听雨那小个子模样来说，她原先就觉得杨戬足够高大了，而面前的男人，似乎比杨戬还高了一些。
那人站在离他们五步左右的距离。
孙悟空的脑袋从男人的身后探了出来：“哟，谢小姐，你怎么还不走呢？”
王听雨皱眉，孙悟空这是在装不认识他们？
在场四个人，只装作认识谢杜若？
而那个男人则是看了看杨戬，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身后的孙悟空。
“你不认识？”
“认识什么？”孙悟空装傻，蹦跶到了谢杜若的身边，“不过既然德老板将谢小姐保释了出来，那么就由我送谢小姐回家吧。”
“呵……”德老板——杨戬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面前人的身份了——敖广，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六耳猕猴，确实不该认识杨戬。”
“杨戬？”孙悟空这一声叫得九曲十八弯，“这神仙，也跟着下凡啦？”
敖广只是扫他一眼，不愿意继续演戏，手杖点了点地板：“希望谢小姐，能够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谢杜若笑了一下，垂着脑袋，不去看敖广，“毕竟，我也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不是吗？”
敖广鼻腔哼了一声，点着手杖，离开了东海市警察局。
几人目送他离开，现在这些人都在这里装谜语人，自然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等到敖广上了德家的车，离开后，杨戬转身，眯着眼睛，看着孙悟空与谢杜若：“不解释一下？”
“当然要解释。”孙悟空呲牙，但是他的话，直接被谢杜若打断了。
“毒，谢家人的毒，是我下的，”谢杜若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这是我的把柄，也是我和你交易的条件之一。”
不复刚刚撒娇的模样，谢杜若重新站在了王听雨的身旁，但是却看向了杨戬。
“杨老板，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杨戬并没有直接应下：“条件？”
“……谢家的生意，帮我解决掉‘黑’的部分，掌控‘白’的部分。”
大概是怕杨戬拒绝，谢杜若急匆匆追加说道：“我当然不会独吞，反正无论如何，梅山不会亏的。”
杨戬挑眉：“那么就让我听听，你们今日在说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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