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的火光在埃特诺捂着脸的指缝间跳跃，映出他眉宇间深刻的疲惫。楼上隐约的争执声像恼人的背景音。
杰森暴躁的“这间不行，窗户对着蝙蝠窝！”和提姆兴致勃勃的“真的有蝙蝠，能拍照吗？”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庄园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消失在厨房方向，留下埃特诺独自面对这由他*或者说由布鲁斯·韦恩这个身份，亲手招致的小问题，他这么陷进舒服的沙发里，手指交缠在一起，开始思考是不是得给每个房间假装个隔音设备。
至于自己，当然是得顺手在里面放些监听的东西，毕竟身为这座庄园的主人理应有这权利。
埃特诺放下手，盯着壁炉里跃动的火焰。
唉，布鲁斯韦恩，他想，给我的两百字里没有写其实你是个喜欢收集小男孩的富豪——如果没猜错迪克也算在里面，当然，他现在被排除在小男孩之外了。
男孩们由于新鲜感在上面打闹，而提摩西德雷克，这孩子太敏锐，无异于在蝙蝠洞底下，塞进一只好奇心旺盛又装备精良的松鼠，呃，或者猫咪，但是好奇心害死猫这个谚语有点不太吉利。
扮演的进度迟迟没有推进，但在提姆住进来之后往前窜了一小截，他若有所思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些哼声，哥谭的帮派都被揍上了一顿，看来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湿漉漉的甩水声，从玄关方向传来，打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
迪克·格雷森出现在拱门处，他刚结束夜巡——或者说，结束了他作为热心市民在哥谭雨夜里的义务劳动。深色的防水冲锋衣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被潮气浸润的深色T恤，紧贴着肌肉线条。
黑色卷发紧贴着他的脸颊，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不断滑落，这让他看起来像某种影片的出场人物，他一手拎着滴水的包，另一只手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明亮的蓝眼睛在湿透的睫毛下闪烁着，带着一种混合了疲惫和雨夜活动后的亢奋。
“老天，这雨简直疯了！”
迪克熟稔地走向壁炉，自然地占据了韦恩旁边那张最宽大舒适的沙发，把湿衣服随手搭在扶手上，毫不在意昂贵的丝绒面料被水渍浸染。
“刚把几个想趁雨打劫的混混塞回去，我的宝贝摩托就在两个街区外彻底罢工了。一路跑回来，差点被冲走变成哥谭河里的浮标。”
他一边抱怨，一边舒服地伸展着长腿，靠近壁炉的热源，发出满足的喟叹。
埃特诺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迪克借住在庄园的客房已经有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实习警员薪水微薄，房子又被可怜波及，难以负担哥谭高昂房租的可怜人，实际上更像是默许下的一块牛皮糖，甩不掉，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潘尼沃斯先生呢？我需要一条能拧出半桶水的毛巾，还有一大杯热乎的……”
迪克的话音未落，阿尔弗雷德如同精准的钟表般出现在客厅，手里托着一条蓬松厚实的干毛巾和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甜香的可可。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格雷森先生。”老管家将毛巾和可可递上，动作一丝不苟。
“阿尔弗雷德，你是天使！”
迪克接过，立刻用毛巾裹住脑袋一阵猛擦，湿漉漉的发梢在毛巾下乱翘，像条出色矫健的警犬似的晃晃脑袋，把那张帅气俊俏的脸蛋露出来。
他灌了一大口热可可，发出舒服的呻吟，这才注意到客厅里异常的氛围——埃特诺脸上那副混合着疲惫的表情，以及楼上持续传来的属于两个男孩的动静。
“楼上什么情况？”
迪克擦着头发，好奇地竖起耳朵，他促狭地朝埃特诺挤挤眼，自然知道前段时间这边收留了个幸运男孩，但他这段时间太忙，没什么时候回来，所以甚至没跟新成员会面，但神奇管家给他发过相片，所以也认识模样。
埃特诺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更深地陷进沙发里。
“是德雷克家的提姆，父母考古失踪，保姆请假，外面电闪雷鸣，于是——”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善良的潘尼沃斯先生就把他收留了。”
迪克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被可可呛到。
“提姆·德雷克？那个拿着相机、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的小家伙，我见过他好几次，我是说，喜欢在夜里追着警车跑的小男孩。”他显然对提姆也有印象，甚至可能比埃特诺知道的还多些，轻快地吹了个口哨。
“哇哦，布鲁斯，你这庄园快成哥谭青少年收容所了！先是我，然后是杰森，现在又多了个提姆，下一步是不是该考虑扩建了？”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带着点幸灾乐祸。
可怜的韦恩先生，年纪轻轻便得面对带孩子的苦恼，于是他甜蜜的嘴唇上下一翻，“停停，迪克。你的房间在另一边，离他们远点。别给我添乱。”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杰森就够他头疼了，再加上一个迪克在旁边煽风点火，现在又来了个提姆……他几乎能预见到庄园里鸡飞狗跳的场景。
迪克收敛了笑容，但蓝眼睛里依旧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
“放心，布鲁西宝贝，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打扰小邻居们的……嗯，友好交流。”他故意把友好交流几个字咬得很重，显然也听出了楼上动静里的火药味。“不过说真的，那小家伙可精着呢，你确定要把他放在杰森旁边？那简直是往火药桶里扔火柴。”
埃特诺没回答，只是又叹了口气，目光飘向楼梯口。就在这时，杰森和提姆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杰森一脸终于解脱了的烦躁，头发被他自己抓得更乱，像只炸毛的猫。他身后跟着的提姆则抱着自己的书包，小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蓝眼睛亮晶晶地扫视着楼下，目光在壁炉边的迪克身上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又恢复成乖巧的模样。
“房间选好了，就我隔壁那间。”杰森硬邦邦地报告，语气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什么任务。
“谢谢杰森！”
提姆的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他们站在二楼往下打招呼，“晚上好，格雷森警官。”
显然，他认出了这位见过的实习警员，对方拎过他的衣领后颈，不止一次！明明他已经藏的很好了，不过他在家里涂涂画画了计划之后，最近几次尾随都没被抓到。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有点得意地要挺挺胸口了。
迪克扬起一个笑容，挥了挥手：“嘿，提姆！叫我迪克就行。欢迎加入韦恩庄园奇妙夜！”
老管家拍了拍手，示意这该是孩子们睡觉的时间段。
提姆嘟囔了几句什么也一走一回头地跟着杰森进房间，迪克抓起毛巾和几乎空了的可可杯，朝楼梯走去。
湿衣服贴在身上的黏腻感让他只想尽快换上干爽的衣物。他的房间在主卧附近，与杰森和提姆的客房隔着一段距离和几个空房间。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
迪克刚踏上二楼平台，就看见杰森正背对着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似乎刚把提姆送进隔壁房间，正烦躁地抓着自己那头本就桀骜不驯的黑发，对着紧闭的房门做了个无声的、充满挫败感的鬼脸。
“嘿，杰森，我知道你。”
迪克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他惯有的、试图打破僵局的轻松语调。
杰森猛地转过身，似乎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警惕，身体也下意识地微微后倾，拉开了距离。他上下扫视着迪克，他可跟其他人不同，压根不认识这个新来的，不对，或许比自己来的更早，最后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副过于友善的笑容上。
“干嘛？”
杰森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防备。
迪克走近几步，停在了一个既不过分靠近又能清晰交谈的距离，一向相当贴心又恳切。
他能感觉到杰森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混合着街头养成的警惕和一种被强行塞进陌生环境的别扭感。壁灯的光线勾勒出男孩略显瘦削但线条紧实的轮廓，以及他紧抿的嘴唇。
“没什么。”
迪克耸耸肩，用毛巾随意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发梢，然后向他伸出手，水珠溅落在地毯上迅速洇开几个深色的小点。
“就是打个招呼。正式的那种。我是迪克·格雷森，暂时借住在这里。”
杰森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飞快地移开，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他没有伸手，反而把手插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口袋里，虽然阿福给他准备了很多新衣服，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旧东西更加有安全感，他把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一副随时准备转身回房的架势。
“我知道你是谁。”杰森的声音闷闷地从口袋里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那个阔佬提过。”他用下巴朝楼下客厅的方向点了点。
迪克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自然地收了回来，脸上笑容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布鲁斯？哈，他有时候是挺戏剧化的。”他试图用调侃拉近距离，但杰森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有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作为背景。迪克的目光扫过杰森紧绷的下颌线，落在他卫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带着陈旧擦伤的脖颈皮肤上。痕迹很淡，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但在这个灯光下却异常清晰。
“听说你刚转学不久？”迪克换了个话题，语气放得更随意些，像是在闲聊，“哥谭的学校感觉怎么样，跟得上吗？”他记得阿尔弗雷德提过杰森基础不太好，但学东西很快。
杰森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某个敏感点。他飞快地瞥了迪克一眼，眼神里露出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关你什么事？”他脱口而出，语气冲得像只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我又不是你管的犯人。”
迪克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大概知道症结所在了，因为他是实习警官而——杰森之前流浪的时候估计做过一些偷窃之类的坏事。
“放轻松，男孩，我可没想跟你闹掰。”
杰森狐疑地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假。迪克身上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在这种戒备森严的环境下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疑。一个实习警员，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住在哥谭首富家里？仅仅是因为房租贵，杰森在犯罪巷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免费的午餐往往最贵。
“你跟他，”杰森朝楼下努了努嘴，声音压低了点，带着探究。
“到底什么关系？”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这个警官，是阔佬的保镖，情人，还是别的什么？他需要弄清楚自己周围都是些什么人，毕竟他现在住在这里还迷迷糊糊。
迪克挑了挑眉，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拖长了调子，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杰森因为好奇而微微前倾的身体，“大概就是……一个付不起房租的可怜虫，和一个心肠还不错的房东？”
这个答案显然没能让杰森满意。他皱起了眉头，刚想再追问，迪克却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快得杰森甚至没来得及躲开。那只手温暖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掌控感，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行了，小子，”迪克的声音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别想太多。雨这么大，安心待着吧，阿尔弗雷德的热可可和点心能治愈一切烦恼。”他收回手，朝走廊另一端自己的房间走去。
杰森僵在原地，肩膀上那带着体温的触感仿佛还在身上，干嘛这些人都这么自来熟？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门内，提姆大概已经安顿好了，一片安静。但杰森知道，那个小侦探肯定没睡，说不定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他砰地一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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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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