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筋膜不断地在皮下顶出痒意,错位的骨头却顽固地卡在关节上,导致迟迟不能恢复。
堕种咬住开裂的下唇,尾骨缠上右臂,一狠心,用力往下一拽。
肩下传来清脆的咯哒一声。
冷汗瞬间从干涸的血斑后渍出,一声闷哼被抵在牙关之后,正骨之后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他的右手能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了。
——还有三处,还需要时间。
要先把粉碎的骨头长好,再把错位的它们给扳回去。
头向后仰,直至抵上湿冷的硬墙,堕种放任眼皮沉重地下坠,眼前只剩下一片干净的黑暗。
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观会更加敏锐——大腿边附上了团过高的温度,软乎乎的触感试探性压上自己的裤子。
阿尔的眉心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
这只幼崽伸了只爪子踩在自己的腿上,它想做什么?
阴暗惯了的堕种的思绪忍不住跌向更坏的方向——在他的幻想里,那只幼崽仗着自己没什么反应,已经悄然张开自己尚且稚嫩的利齿,无声无息地向精疲力尽的猎物的命脉探去。
纵然直觉告诉他,它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
在彻底忍不住睁开眼睛之前,那只爪子却主动从自己的腿上挪开了。
温热也从自己身边离开。
接着就是渐渐远去的、杂乱的步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步声变得有序沉稳,堕种心下明白,这只类狼已经训服了自己的四肢。
它绕着牢室的边绕走了一圈,中途还试图伸爪扒拉了下牢室的门,但是很可惜,那扇门的内面没有把手,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毛绒绒的狼脸上特别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杰森迈开四肢,趴回阿尔的身边,学着见过的流浪犬的模样把头埋进自己的前爪里,犬科的天性让类狼又大又蓬的尾巴无意识地在地上来回扫动。
正是这点细微的声音,在某人一直紧绷的神经上跳舞,杰森正无聊地打着哈欠,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你能不能不要摇尾巴了。”
他抬起头,望见青年也在盯着他,满脸的脏乱无法掩盖这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那些外化骨骼在这种环境下,竟然真的像晶石一样散发着盈盈的辉光。
“你好吵。”他说着,还用刚刚能动的右手捏起幼崽后颈上的皮毛,把这只奇怪的类狼拎到自己的面前,狐疑地打量着它。
除了看起来有些瘦不拉几的以外,骨骼生长的都很正常,毛发也很光滑。
拎着它的拇指还摸索了下类狼圆润的脑壳,非常完美的一个脑袋,没有任何凹陷,可以排除后天导致的智力问题了。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于是堕种控制骨尾,捆起类狼柔软的腹部,把幼崽在面前调了个头,右手非常自然地去掀它的尾巴。
他的声音这次从屁股后面冒了出来:“差点忘了。”
“——忘了问你是男是女了。”
听说雄性类狼喜欢在自己的地盘用尿液标注边线,他现在伤势还没好,不是很希望自己未来几天的同居人在密不透风的室内随地大小便。
如果真是雄性的话——
**默默地想。
趁着小,早绝育。
杰森只感觉自己的四肢忽然踩不着地,在一阵腾空感后,他的视线与堕种达到平视的高度。
再过几秒,又有一只手伸向了他的尾巴,试图从生物学角度客观分析这只动物的性别。
杰森:……
所以有的时候真的不能给某些人脸,否则他会骑到你头上过红绿灯。
原本老老实实的类狼突然挣扎起来,不仅一脚蹬开堕种的手,粗大的尾巴一尾巴抽向他肩上的伤口。
类狼的毛看上去很光滑,实际上粗糙的要命,像钢针的针尖一样刺过伤口,留下细密的痛意,堕种嘶了一声,尾骨松开力道,让那只类狼从尾巴的包围中咻地一下跳走了。
它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堕种看着那只类狼,它没避开自己,而是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在那,保证自己再够不着它,挺着自己的胸脯,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恼羞成怒,活像被流氓挑戏了的良家妇女。
好吧,堕种妥协了,他凝神去恢复自己的伤势,没再管这只奇怪的类狼。
它就蹲在那,没有做出任何带有攻击性的行动,只有眼神时不时在堕种骇人的伤势上溜过。
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永恒黑夜的冥域总有种无望的凝滞感,这里的建筑除了白就是红,天空是沉闷的黑色,地区也被牢牢局限在一个数字里——登上王宫最高的塔顶,你就能一眼望见冥域的尽头,那条几乎无法跨越的黑河。
好像任何可能都被提前扼杀在了这片枯燥的土地上。
在这里呆久了,对时间的流逝的感知会不知不觉间淡忘掉,人会变得越来越迟钝、麻木。
更不用提几乎是缩小版的冥域的宠物屋了,它空间有限,看不见光。
自然无从判断时间。
**把左腿的关节重新扳正,他已经能扶着墙走几步了,剩下就是最后的右腿。
只要能恢复基础的行走自如,应该就能打开这扇门。
再加上他生来能看见的那些“线”,眼中的生灵会在自己眼中变成另一副模样。而他最近发现,只要能绕过另一个视角里他们耳目里长出的一些线,就能做到在他们面前近乎于消失。
如果用上这种能力……
也许能逃出这座牢笼样的王宫……?
他不知道索尔特是怎么带着他跨过那条号称无法渡过的黑河的,但是没道理她过得去他过不去。
办法总会有的,他要离开这里,去——
慢着。
伸向右腿的手顿了一下。
——他要做什么来着?
就是这么短短一瞬的迟疑,女声和久违的光线强势插进整个房间,光鲜亮丽的女主人站在门口,她的目光匆匆掠过横陈的犬尸,脸上却没有任何愠怒的表情。
恰恰相反,她露出了抹嫣然的笑容。
“我正愁怎么处理它们呢,没想到你就帮我想好啦。”
女主人上前几步,视线最终定格在堕种的外化骨骼上。
没有堕种会像眼前这只这样独特,如此……
她情不自禁地来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按着堕种的肩膀,压得他起不来身,光洁纤弱的手指又像铁钳一样嵌上青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
“真……”
后面的字泯灭在女主人的红唇间,她又笑起来,笑得甜蜜温柔,却令人脊背生寒:“没什么是永恒的。”
“我偏想要永恒的陪伴。”
“你杀死了我的消遣,既然如此,你要作为新的宠物,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
堕种的眼神瞬间沉下来,腰腹暗自收力,为了那个想不起来的目的,他绝不能留在这里!
——然而比他的反击更快的,是女主人闪电般按在堕种太阳穴上的手。
她戴了护甲,尖锐的甲尖便把皮肤压出一个红痕,女主人其余几根手指也没闲着,掂起青年的一缕黑发:“丑陋的颜色。”
想起死亡的头发也是这种被母神所鄙弃的颜色,女主人不再多说,而是说起另一个话题。
“不想你的头崩——的一下炸开,就不要乱动哦。”
堕种暴起的前奏被这句话中断,垂在地面的手指用力捏紧,却不得不乖顺地收起自己跃跃欲试的爪牙。
——他还不能死。
他还不能……留在这里。
“我知道了一个方法,”女主人说,“一个如何把短暂定格成永恒的方法。”
这次,她再没掩饰自己的恶意,纵容着自己尽情欣赏着堕种放大的瞳孔:“把身体里的内脏掏空,塞进些填充物,再给你打点药,你就会安静又长存。”
女主人的指尖兴奋地点上自己弯开的唇:“这种叫什么——哦,她说是标本,太有意思了!”
冥府没有多余素材供她参考,她只好对比深表遗憾:“那只能委屈你要多多忍受我的不成熟啦!”
“放心,我知道慢工出细活的道理,我会慢慢、慢慢地,去做这件事的——”
女主人还是那样温情脉脉,她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拍堕种的脸颊,浅绿色的眼睛也在黑暗中发出浅浅的荧光,让**联想起这个房间里那些冲着自己袭来的成群的野兽。
——还是一样的套路,她打断了他的四肢,再度废去的四肢连着骨尾一起被套入长长的锁链,它们从天花板上垂下,把堕种死死困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当她满意地望向自己的素材时,余光瞥见房间里的又一只活物,不由一怔:“怎么还有一只?”
“算了,”她说,“你当个看门的也行。”
就这样,杰森被套上了根锁链,被女主人毫不客气地丢到了门外。
红色类狼在门外焦急地打转,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压制又不像上次那样宽松了,他的爪子完全碰不到那扇门。
他被锁在门外,他想救的人被锁在门后。
做标本像是勾起了女主人的积极性,她来到这间屋子的概率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而是定时过来对着她将要完成的标本划上几刀。
开刀的过程太过无聊,她的标本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痛苦,一声不吭地承受所有,女主人颇感无趣,便常常自言自语地说一大堆。
也许是堕种在她心中已经是个死去的物件了,她说起话来便无所顾忌,什么都说。
有时女主人会说她的丈夫,有时也会说说她的姐妹们。
她又会在长篇大论后意犹未尽地对着自己的标本补上一句:“你这样的,是得不到他人的喜爱的。”
“个子太高了,”女主人挑剔道,“眼神也太像刀子了,哦——尤其是你的头发。”
“谁会喜欢黑色呢?”她嘻嘻笑起来。
被束缚起来的青年往往沉默地听她讲完一切。
而在这些大量的言语中,**逐渐在自己的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暂新的形象。
又一次照例的废话后,女主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一,二,三……
这里看不见时间,他便用计数的方式记录女主人到来的时刻。
他差不多摸清了规律——大约六千个数后,她会再次推门而入。
时间不等人。
堕种吸了口气,迅速咬向自己的舌尖,鲜血顿时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那些血点,它们顺着他的心念慢慢汇聚到一起,最终形成滩小小的洼。
新的血肉在其中生长起来。
没错!是夜光尾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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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逢 200【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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