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方索捧着一束鲜花推开玻璃门,燥热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海边藤椅上的女孩。
她灰棕色的卷发披在身后,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捧着棕色杯子的手白皙又纤细,她像夜晚时西西里海岸飘上来的夜光水母,梦幻又脆弱,美丽又精致。
阿方索悄悄走上前,将花送到了她面前,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女孩惊喜而柔和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尤娜。这个地方的海景很美对吧?”阿方索在她旁边坐下,女孩的发丝被海风吹起,贴在了阿方索的手臂上,柔软且细微的触感几乎令他有些坐立不安,他快速地看了一眼仍在整理花束的女孩,自认为自然地帮她把发丝拢好。他的指尖蹭到了女孩的脖颈,温软的触感就像一把火烫的他手指刺痛。女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侧头对他笑了笑,抽了几只颜色鲜艳的花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拢过长发开始编辫子。
阿方索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他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放着的报纸。他随意扫了几眼,看上去像三流报社的小媒体写的街坊流言,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尤娜翻看这些报纸了。虽然内容千奇百怪,出版社也花里胡哨的,但报道地区基本上只有两个地方,哥谭和布鲁德海文,至于报道内容,不外乎就是那个哥谭首富和哥谭义警们的事情。
阿方索也问过尤娜为什么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当时尤娜只是看向了远处的海岸线,神情平淡地回答:“我是从那里来的,偶尔还是会对那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阿方索回想了一下尤娜家里堆叠起来的报纸,几乎想当场拆穿她了,这可不算偶尔。
尤娜编好了辫子,她将挑出来的几朵花编在了头发里,令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属于少女的娇俏和甜美。
直到尤娜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几分钟了。
“我,我很抱歉……!”阿方索觉得自己此时肯定已经脸色爆红了,好吧,这种时候他倒要感谢自己的肤色了,不至于让他的脸红太过明显。
“你今天很好看,尤娜。”
过了好一会尤娜才听到旁边的大男孩低声说,她转过头,刚好对上他深棕色的眼睛。尤娜笑着接受了他的夸奖,并且也称赞他今天一如既往的帅气,然而听到这话阿方索却感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尤娜也没细想,转回了头,拿起桌上的报纸继续翻看起来。
阿方索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今天的是什么小故事?嗯,这是夜翼和蝙蝠少女?”
阿方索的注意力暂时被报纸上的照片吸引了过去,因此没注意到女孩捏着报纸的之间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报纸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可以看得出来拍摄的人是在昏暗的环境下偷拍的。照片的两位主人公是在老旧围栏上接吻的男女。只要是哥谭本地人就能看出来这是夜翼和蝙蝠少女。
如果照片更清晰一些的话,这个氛围和这个画面倒是可以拿去评比一下最佳情侣氛围照片奖项。
尤娜几乎是有些自嘲地想。
“尤娜,我感觉你很关注夜翼?”
阿方索的声音像个炸弹把尤娜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她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我关注哥谭的所有义警,我挺喜欢他们的。”
不等阿方索说话,她就抢先一步调侃道:“说起来你进步了啊,我记得你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分不清夜翼和蝙蝠侠?他们到底有什么相似点让你弄混的?”
阿方索挠挠头:“那我现在不是认出来了嘛。”
尤娜又低头看了看报纸,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她感到眼睛有些酸涩,她猜测应该是海风的原因。她将报纸叠起,重新端起她一口没喝的咖啡,看着碧蓝的海浪翻滚。
6.
迪克走进蝙蝠洞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哇哦,今天人可真多。”
今天在蝙蝠洞的人对于平常来说确实算比较多,红罗宾不必说,蝙蝠女,搅局者,神谕,罗宾,就连不常回来的红头罩都靠在一旁神色不虞地擦拭着手枪。
“别告诉我你是走过来的,格雷森。就差你一个人了。”罗宾抱着手臂嘲讽道。
迪克苦笑着举起双手:“你说对了小D,我刚进哥谭就遇到了一伙人。”
神谕抽空调侃了一句:“一如既往。”
蝙蝠洞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大家都熟知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蝙蝠车。
黑色的钢铁猛兽咆哮着疾驰而入,在平台上利落地转了个圈后稳稳停住。蝙蝠洞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向打开棚顶的蝙蝠车,首先跳出来的是一身漆黑的蝙蝠侠,而后他却绕到了另一侧,将车里的另一个人拉了出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宽大的帽兜将她的大部分面容掩在阴影下,而围巾将她剩下的脸部遮的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何大家都莫名觉得这人的装扮和蝙蝠侠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蝙蝠侠走到蝙蝠电脑前,神谕给他让了个位置,他敲了几下键盘,突然说道:“你已经安全了。”
其他人意识到这句话是对那缓慢跟过来的黑衣人说的。看那人身形似乎是个普通女性,然而在她靠近的时候,所有人都闻到了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红罗宾注意到她身上的黑风衣几乎是已经被血给泡透了,以至于那颜色黑得近乎深沉。
在这一众可以说是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中,女性摘下了帽兜,露出了那一头有些凌乱的灰棕色卷发。
迪克愣住了。
灰发女人解下围巾,苍白而漂亮的面容暴露在蝙蝠洞冷色调的光线下,她将围巾随意折了一下,搭在了手臂上。
蝙蝠洞里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秒钟,在场的估计只有孤儿和蝙蝠女有些不明所以。
“……尤娜?”
迪克往前走了几步,对上了女人转过来的视线。
其他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但迪克并不怎么在意。
尤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像是突然从无意识地状态回过神来,牵起嘴角露出了他所熟悉的笑容。她语调轻快地同他打招呼:“你好,迪克。好久不见了。”
迪克的手握住了她的肩,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没什么感情的笑容只是敷衍。他抬头看向在蝙蝠电脑前敲敲打打的蝙蝠侠,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问:“B,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尤娜她……”
蝙蝠侠抬手打断了他,转过身来用他一贯嘶哑的喉癌声音说道:“昨晚我带回来的那块人体组织样本上面发现了一些东西。”他说着,在键盘上点了几下,蝙蝠电脑上投射出了样本分析。
“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病毒,他的分子量非常微小,活性很低,常规的检测几乎无法发现。然而即便如此,它仍然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吞噬那块人体组织,到目前仍未发现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项进程。”
红罗宾恍然大悟:“所以这几天的流浪汉失踪案……?”
蝙蝠侠点头:“这块人体组织就来自于一天前失踪的流浪汉。”
于是在场的义警都变了脸色。不需多说他们也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这些失踪流浪汉的活动地点基本都在哥谭下水道附近,哥谭的下水道错综复杂,几乎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血管,这种病毒很有可能已经在地下水扩散了。而他们不得不继续往更坏的方面想,甚至有可能连水库都已经被投毒。这种病毒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吞噬这座城市。
“尤娜·嘉雷斯顿。”沙哑的声音叫出了那个站在蝙蝠洞里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的名字。像是一阵刺骨的冷空气,叫人冻得精神都一个激灵。
于是那些视线又都聚了过来。
嘶哑冷酷的声音和审讯倾向的语气令他在此刻如同裁决者一样极具压迫感,蝙蝠侠盯着尤娜,“意大利世代黑手党家族桑托罗,利爪,黑面具和企鹅人,他们在同一时间派出人来抓你。”
“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同时被如此之多方势力追杀。”
在场的人几乎都短暂地愣神了几瞬。至少是为这堪称夸张的恐怖行动而惊诧。
“我看美国总统刺杀都没这阵仗。”红头罩哼笑一声说道。
这本应该是询问的语气,却被蝙蝠侠说成了陈述句,几乎就是在肯定尤娜的身上有很大的问题。这是审讯者的常用手段,能很轻易攻破心理防线薄弱的普通人。
站在那的女人似乎定住了,像一尊雕塑一样垂着眼一言不发,不知道是被唬住了还是单纯的拒绝回答。
于是在这一时刻,蝙蝠洞里陷入一种极为压抑沉重的寂静里。
迪克从蝙蝠侠说话开始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直到如今被验证后,心头涌上的却不是坏猜想被验证的恍惚感,而是一种完全没缘由的烦躁。
是为什么?
迪克的目光落在尤娜身上,看到她垂下的眼帘,轻颤的睫毛,毫无血色的嘴唇。
烦躁中似乎滋生了几丝焦虑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抗拒。
他在抗拒什么?
但只有几息,这些纷杂细碎的想法就被挥散。
“尤娜?”迪克低声呼唤她的名字,抬手放在她的肩上,声音轻缓地说,“你知道什么,说出来就好了。”
她忽然抬起了头,也许是下意识地一个很短暂的动作,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翠榴石一样的眼睛像是因为积压了如此之多的情绪而变得深沉。然而眼睫一眨,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转过了头,用平静地声音叙述着他们想要知道的真相。
在尤娜开口前的几秒钟里,迪克的思维几乎是凝滞着的。而直到她开口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她眼中的情绪淹没了。
如同高楼坍塌,海啸掀涌,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眼里,他被坠落的碎石和海浪淹没。然而只消一个眨眼,那些近乎要将人吞噬的情绪就消散了,只留窒息的余韵在神经末梢上作用着。
可,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眼,他是无法分辨那庞大复杂的眼神中包含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那一眼如此沉重。
要将他的灵魂压垮。
7.
“他叫它‘Heart Virus’。”
这段叙述并不长,也不复杂。
只是一个隐姓埋名的科学家的疯狂之举,在他被自己的实验产物溺亡后,关于他的所有信息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有唯一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人知道这段被刻意抹去的历史。
“那么,这种病毒有解药吗?”最后,蝙蝠侠如是问道。
尤娜眨了一下眼,继续用平和缓慢的语调回答:“很抱歉,我不知道。”
这就是这段对话的结尾了。
接下来他们将有一场严峻的战要打了,即使从水库里带回的样本还未检测出什么异常,但他们仍然要有最坏的打算。这关系到一整座城市的命运。
因为时间间隔太久,有很多细节尤娜也记不太清楚,所以她仍然需要继续留在庄园里,如果她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也方便提供。同时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另外,你需要做一个全身检查。”离开之前,蝙蝠侠这么说道。
阿尔弗雷德将尤娜带出了蝙蝠洞,年长的管家先生领着路,转头温和地对她说:“您可以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去为您准备一杯热牛奶和一些点心。”
尤娜点点头:“麻烦您了,潘尼沃斯先生。”
来到房间前,阿尔弗雷德却叹了口气:“只是几年未见,尤娜小姐就已经对我如此生分了吗?”
尤娜愣了一下,“我很抱歉……阿福。”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为她打开了房门
门被关上的声音很轻微,尤娜沉默地扫视了一圈,记起来这似乎是很久之前来韦恩庄园做客那时阿尔弗雷德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似乎又陷入了思维的深海里,时间仿佛是被暂停了,她站在原地有那么几分钟里,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在思考。
一些过往的回忆和眼前的场景交错着在脑海里飘过。最终,她什么也没抓住。
尤娜走进浴室,脱掉的衣服落在地上甚至发出了沉闷微弱的声响,布料在地面摩擦留下了红褐色的痕迹。她低头看着脚边的衣服好几秒,想起了这上面的血来自谁。
思绪有一瞬间的飘散,被拽回了几小时之前,溢满血腥味和浓郁黑暗的时刻。
她手里捂着的伤口仍在涌出温热的液体。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是谁喘气喘的更厉害些。
她只是小声的,无意识地重复着:“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是的,”青年躺在她怀里,艰难地挤出破碎的话语。他努力地抬起手想触摸她的面容,却只能抓住她的手臂。
“我会没事的…不要害怕,尤娜。”
抱着他的女人小幅度地摇摇头,声音轻的像羽毛:“我不害怕,阿方索。”
“我不知道,我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他努力往她的臂弯里蹭了蹭,声音里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所以,让我再为你做点什么吧,尤娜。”
8.
再次来到蝙蝠洞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义警们都已经离开前往各自的任务地点。蝙蝠侠和夜翼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而红罗宾正在旁边根据尤娜之前提供的一些信息对水库样本进行二次分析。
见到来人,两人倏然打住了话语。
蝙蝠侠转身对尤娜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检测舱。
“我想您应该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可以先等尤娜小姐吃点东西。”阿尔弗雷德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如是说道。
蝙蝠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尤娜换了一套浅色的居家服,不知是否是因为尺码不合,看上去似乎有些宽大过分了。她在阿尔弗雷德的示意下坐下,拿起热牛奶。袖口因为重量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有些过头的苍白手腕。
迪克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握着玻璃杯的手细瘦得仿佛一折就能断掉,肤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以至于手背上的一些痕迹如此的明显。
那是……针孔?
“哗啦——”
玻璃打碎的声音如此刺耳和突兀,像是一把刺刀猛地扎进耳里。
在尤娜摔在地上之前,迪克就已经冲过去捞住了她,然而臂弯里颤抖抽搐着的躯体却消瘦得令他生出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茫然,硌手的肋骨触感却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抱着一具骨架而不是一个成年女性。
尤娜捂着嘴剧烈地干呕着,方才进口的牛奶甚至还没入胃就全都被吐了出来,精疲力尽的胃再次用尽全力发出强烈的控诉,抽搐着迫使她进行这项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射活动。
耳鸣,窒息,恶心,灼烧痛。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将她淹没,在她停下干呕之前的时间里,她是没法思考的,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人包裹在怀里,干燥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脊背,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气息将她从失神的深海里捧起,于是所有的思绪都被拽回躯体。
是迪克。
耳鸣远去,外界的声音缓慢地涌进耳中。
“牛奶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红罗宾冷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从房间到这里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
“来蝙蝠洞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什么?”
“尤娜?听得见我说话吗?”迪克担忧的声音就在耳边,距离近的让她恍惚。
“不是……”
微弱沙哑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牛奶没有问题,是我……”她咳了几声,手背抹掉嘴边的液体,即使看见了混合在里面的血丝也仍旧平淡,“我有一点轻微的厌食症。”
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都没说话,毕竟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轻微这个形容词的可信度并不是很高。
尤娜在迪克的搀扶下站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狼藉,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对不起,阿福,我……”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将纸巾递给她,“您完全不需要道歉。任何时候都不要勉强自己,尤娜小姐。”
“那么,今晚的检查还是稍微推迟一下吧。”
“不。”蝙蝠侠冷硬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如今的状况你更加需要进行全身检查。”
“B!”迪克拧紧眉头,正要反驳蝙蝠侠,尤娜却抬手制止了他。
“没关系的。”
躺在检查舱里,柔和的荧蓝色光线从她身上扫过,有些许晃眼。
透过透明的舱门,她的视线和迪克担忧的目光交汇。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疲惫感如潮水卷来,在看清楚迪克想要说什么之前,她就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
还是先睡一会吧。
应该。
用不了多久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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