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冒雪赶到西陵,轻车熟路直入王宫,摘了兽骨面具扔给攫掇,将坐骑驳兽栓在树下,正要下花海去找巫炤,却被攫掇从身后扯了扯袖子。
缙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王宫廊下,蒙琚微微向他躬身行礼:“受姬轩辕大人之命,前来助鬼师构建阵法。”
他看上去比缙云印象中苍老了许多。算上前世父子俩至少也有二十年未曾见面,缙云被他丢在沥秋族战俘营的时候还只是七岁的稚童,如今却是姬轩辕麾下头号大将、威震一方的将军。蒙琚也靠着一手琢玉的本事摆脱了战俘的身份,重新娶了妻子,听说还生了一个女儿。
父子俩境遇迥异,早已生疏至极。缙云记挂巫炤,只是冲他微微点头,便快步进了巫之堂。
花海彼岸,竹舍门扉洞开,巫炤坐在席上,如往常一般烹好了茶等他。缙云落座,便听他问道:“既然不愿相见,为何不杀了他?”
此时人们还没有“孝顺”的观念,在巫炤看来,自从三苗为沥秋所败、蒙琚把缙云送给沥秋族长做战奴那一刻起,两人就已成陌路。以缙云今日的地位,何苦留着碍眼的人?
巫炤不由想多了:“你是担心姬轩辕不答应?我可以向他开口,将人要到西陵来动手。”
缙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蒙琚,顿时摇头。他的生命早已被其他人和事占得满满当当。
要除魔卫道,陪姬轩辕征战天下。要游历四海,陪巫炤出海找上古遗迹。
幼年时候那些不如意的往事,跟前世西陵之战的惨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有那功夫找蒙琚的麻烦,还不如多读点典籍,想想抵御魔族的办法。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缙云抬手去碰他眉心的巫目。巫炤闷哼一声,像是吃痛,却没有躲开,只是淡淡地说:“些许小伤,已无大碍。倒是你身上有血腥之气,是打盐湖部弄的吗?”
“你说这个?”缙云卷起半截衣袖,将结痂的爪痕露给他瞧,“盐湖族盛产盐土,在河东诸部里也称得上是富庶,竟然倾全族之力蓄养了一头狼类灵兽,倒颇费了我一番功夫。好在都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巫炤将两根手指搭在他腕上探查一番,拧起了眉毛:“只怕没那么容易,这个伤口里有一处怨咒痕......这里也有。”
巫炤命他褪去上衣,一路探查下来,除了新旧伤痕以外,还多了好几处这样的咒痕。“这是什么咒法?”缙云问道。
“一种以怨气为媒的诅咒之术,是最粗浅的术法,远不能杀人性命,但会引来怨灵、恶鬼一类不干净的东西。”巫炤皱眉道,“最早的一处咒术已有半年的痕迹,你就没觉得心神不宁,难以安枕?”
原来他近日又频频梦到前世的西陵,竟是因为这个?
缙云恍然大悟,颇为恼恨地说:“你知道,一些小族的祭司修为不足,研习不了高深的护城法阵,就专门在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上下功夫。”他翻身而起,麻溜地套上衣裳:“你伤没好,我出去叫怀曦给瞧瞧。”
“巫之堂的术法并不擅长治疗,怀曦也未必能解。”
“那可怎么办?能熬过去吗?唔......”话音未落,缙云忽然瞪大了眼睛。巫炤俯身用额头贴住他眉心灵台处。一阵微微晕眩后,像是什么东西被剥落抽离,刹那间脑海中一片清明,将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缙云莫名心跳如雷,偏转脑袋,用侧脸对着他:“这,这便解开了?”
“没有,我也不会解咒。只是将它引了出来,有我体内巫之血压制,寻常咒术不会生效,等时效一过便会自行散去。”
“你将它渡到了自己身上?”缙云暗恨自己大意,“这岂非让你代我受过?”
“哼,巧了,我也不喜欢代人受过。”巫炤冷笑,“姬轩辕高坐王庭之上倒是高枕无忧,可你在外征战难免与人结怨。要知道,某些以灵魂血肉为祭的凶阵,是可以打散三魂七魄、令人不得往生的!”
四年过去,巫炤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都特么赖姬轩辕”的逻辑。缙云听得暗笑,他已经深得嫘祖给鬼师顺毛的精髓,忙接道:“是是是。都是他不好。你准备好出海的工具了吗?”
“你当真要随我去巫之国?”
“当然,除非你们有什么不得带外人进入圣地的规矩。”
“你忘了,西陵人的先祖是内斗失败被赶出来的。真进了巫之国,你是外贼,我是内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巫祖一怒,就把我们都宰了,你当真要随我去?”
“既如此,那我就更要去了。”缙云道。远离故土亲朋、被困在异域等死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此行危险重重,他可不是巫炤,有着打通空间、远程捞人的本领,只有跟在对方身旁,即便真出了意外,彼此也有个照应。
更何况他心底还揣着一个群魔袭击西陵的未解之谜,已经寻觅了数年都得不到答案,如果在巫之国还找不到线索,那就只能像前世一样,跟群魔硬碰硬地对刚了。
巫炤显然十分满意,虽然没有说话,但周遭的空气都愉悦了起来。他挥袖熄掉屋里的烛光,占据了里面的一半床榻:“早些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向嫘祖通报。”
几日后,巫炤和缙云决定出海去找巫之国的消息就震惊了有熊、西陵两地王庭。嫘祖和姬轩辕共同出马,把二人分开审问。
“你还不到二十岁,又不是七老八十活得不耐烦了,去那鬼地方做什么?”这是嫘祖急得发颤的声音。
“当初第一批定居西陵的巫之民有六百余人,经过千年通婚,全族上下能够觉醒巫之血的人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巫之堂包括我在内只剩下不到五十名祭司,应付人族的征战倒还足以,但万一遇上妖魔,只怕危机重重。我和老师都想为西陵人找到新的源血。”
嫘祖眉头紧皱:“即使这样也应该是怀曦陪你去,缙云身上没有巫之血,他去了能有什么用呢?”
“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巫之血必定是打开巫之国大门的钥匙,可是千年以来,十几位身怀巫血的鬼师去了海外,都销声匿迹。反而是八百年前,比木、天海这两个没有巫之血的玳族人,成功带着源血回到了大陆。”巫炤解释道,“缙云的母亲就是玳族人。我在想,兴许他才是那个破局的关键。”
嫘祖这才无话可说,无奈地同意了。
另一边姬轩辕也在疯狂逼问缙云:“他疯了你也跟着发疯?要去找一个传说里消失了几千年、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巫之国?”
缙云苦笑:“不跟着发疯,难道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吗?”
姬轩辕一怔,终究还是爱才之心胜过了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也是他自找的!历任鬼师卸任之后,都会感受到冥冥中的召唤,动身前往巫之国,这是他们巫之堂的宿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有熊已经扫平北方所有两千人以下的小部落,马上就要和各大部落联合建立轩辕丘。难道你想一辈子跟嫘祖分居两地吗?”
姬轩辕一惊:“这话何意?”
“西陵与有熊结盟已经有数十年,大半族人都联络有亲。之所以还没合并成一个部落,无非是因为西陵还多出了一个巫之堂。”
“而且西陵就建立在龙渊的故地之上,就是那个铸出凶剑、被神罚降世抹去的龙渊,这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缙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支开巫炤,你有三年时间说服嫘祖,把西陵搬到有熊附近的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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