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方露出鱼肚白,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孟初雪悠悠睁开眼,穿鞋换衣。门外的梅香恰好端着暖水踏上台阶,稳稳当当推门而入,将铜盆放至四脚架上。
夜间娱乐少,入夜而息,日出则醒。孟初雪倒是改掉了多年熬夜的习惯,她换上轻便的衣衫,便拽着五皇子和有闲的宫人在院子里跑步锻炼。
在皇后的命令下,孟初雪收敛不少,未到宫道上跑步。
出了一身汗,孟初雪只觉得浑身畅快。宫人端来朝食,有不少浓油赤酱的大菜,这对朝食来说是油腻了些,但无人有疑惑。
孟初雪夹了一颗四喜丸子,尝了一口,还不错。
“肉质紧实,肉馅是下了功夫的,酱汁也调得不错。只是火候有些过了,内里汁水蒸发消散,表壳微苦。下次注意油炸时候要观察丸子颜色,颜色开始变暗就说明过火了。”
孟初雪看着咬紧唇瓣的宫女,衷心称赞;“莲叶,你做菜是有天赋的,要继续加油。”
莲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眸中亮晶晶的,连连点头:“多谢公主指点,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她本是厨房里最下等的烧火宫人,可公主愿意教她做菜,她只觉得是天下掉馅饼。要知道,便是厨艺了得的陈厨子也要追着公主问做菜秘方。
身旁同她一样的站着几个宫女,表情是同样的既紧张又期待,孟初雪一一点评过去,该夸的夸,该骂的骂。
皇后只说过不让她下厨,也没有禁止她指导旁人下厨。这几日,她便教着景春宫的宫女们做些菜式,有天赋的已经能上手做菜了,开窍晚些的还在练习基本功。
“你们好好学,等到了年纪就出宫去,靠着这一门手艺也能安身立命,不需要倚靠旁人,自个便能撑起自己的日子。若想继续留在宫中,有机会也能谋一份更好的差事。”
孟初雪不怕她们学得慢,只要想学她都会用心教。
“公主……”几个宫人眼里瞬间涌起泪花,声音带着哭腔,心思细腻些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们都是苦命的人,或许是为了饱腹,或许是为了兄弟读书娶亲,家中将她们送入宫中。原本觉得有饭吃,有衣穿便是极好的了,其他什么不能忍受呢?
可现在,有人不仅待她们极好,还会为她们的将来做打算。
几个宫女流着泪,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高高的宫墙,深深的庭院,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再一次跳动,此刻她们的血才是流动的。
“好了好了,可别这样。”孟初雪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她筷子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不管你们家中是何种情况,你们是否愿意贴补。我只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第一时间考虑自己。”
孟初雪话语陡然严厉,“若是将自己的辛苦血汗钱全部贴给家中的,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孟初雪理解在这个时代底层人民的艰辛不易,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艰难的。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先被舍弃的永远是这一群女孩,无人为她们考虑,甚至于无人教过她们该如何爱自己。
要承认父母不爱自己是艰难的,孟初雪比绝大多数人都懂这句话。
前世,孟初雪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执念,就是寻找将自己抛弃的亲生父母。她无数次想着自己要攀上高峰,然后有一天,衣着亮丽、高昂着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后悔的模样或许是最最痛快的。
可真当那一天来到,她只远远地看了一眼。
游乐场里,他们牵着一个小男孩,父慈母善。高大健壮的父亲将小男孩高高举过头顶,母亲喜悦又担忧,不住地喊他们慢些。
小男孩笑容肆意明亮,这些她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表情,她试图扯一扯嘴角,想要勾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视线却慢慢模糊。
一抬手,她摸到一手的泪。
一切都不重要了,一直以来催促着孟初雪往前奔跑的信念轰然倒塌。她辞去了自己不爱的工作,在领导又一次在下班前一分钟甩来一份文件时,将文件重重砸到那个中年油腻男头上。
文件夹的锐利划破他的脸,血珠霎时涌现。不顾身后的骂骂咧咧,孟初雪第一次在六点准时下班。
那一刻,孟初雪才真正感受到畅快。
多年昼夜颠倒的作息和不规律的饮食让孟初雪患上严重的胃病,离职后她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健康,记录下一日三餐。本是分享生活,没想到却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于是她走上了美食博主的道路。
找了他们二十几年,到底是二十几年呢?
孟初雪有时候眯着眼睛仔细想,却怎么也记不清了。从前以为是人生的终极目的,此刻却化作一颗浮尘,散落在岁月旧时光里了。
未来很美好,没有人会再去在意一颗尘埃,轻轻一拂,了然无痕。
此刻,面对这些女孩们,孟初雪要她们立起来,从物质到精神,哪怕过程是摔碎骨肉重塑身躯。
吃过朝食,孟初雪才搁下筷子,外头就有人匆匆来报,说皇后娘娘来寻她去长乐宫。
孟初雪只好重新换一身衣服,衣裙繁复,纵是春衫也长长短短叠了好几层。绕是有何雪青和梅香两人帮忙,还是穿了小半天。
扯了扯长长裙摆,孟初雪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
前往长乐宫的路上,孟初雪将自己这三天做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她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略微忐忑的心情在迈入长乐宫的那一刻消散了,孟初雪看见张明华从椅子上站起身,激动地向自己招手。
“咳咳。”宫装齐整,妆容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皇后轻咳几声,已示警告,“明华,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张明华讪讪坐下,背对着皇后吐了吐舌头,又冲着孟初雪眨眼睛。
“五公主坐吧。”皇后脊背挺直,声音沉静有力,“今日唤你来,是张府设下诗会,明华带来请帖。”
“至于去与不去,全看你个人的意思,不必勉强。”皇后虽说是希望孟初雪多参与这类聚会,多受艺术礼乐熏陶,补一补从前缺失的礼仪教育,磨一磨性子。
但强扭的瓜不甜,皇后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过于紧逼,还是要让她发自内心接受才好。
“去,怎么不去,初雪同我一道。”张明华兴致冲冲,不过瞧见姑母的脸色,还是克制住跑过去同孟初雪手挽手的冲动,“我会好好照顾初雪的。”
“明华,你今日很是不对劲。”皇后狐疑地看向张明华,往日这种宴会是她最为讨厌的,若不时时看着,她准能找到机会提前溜走。
“哪有?我不还是这样嘛,是头发不对劲还是脸不对劲?”张明华插科打诨,双手捏着自己的脸,五官挤成一团卖宝。
皇后忍俊不禁,终于笑着伸出手虚虚点着她的头,“你啊你,本宫是拿你没有办法了,还是要靠你父亲管你。”
“姑母您就信我吧,我如今稳重多了。迎春宴上可没有人看着我,我都老老实实待到最后了。而且请帖上还有祖母的印子呢,这还能作假不成?”
这倒也是,皇后心中疑惑打消了不少,问过孟初雪意愿,又叮嘱几句便放她们出宫了。
马车稳稳驶出宫门,孟初雪迫不及待掀开帘子,瞧见街道两边,茶楼、酒馆、当铺和作坊等鳞次栉比,各色招子随风飘扬。小摊贩们支起小摊,正卖力吆喝着。
孟初雪知道此行不是诗会,但一路上张明华都卖着关子,孟初雪也就不问了。
出宫的诱惑力太大了,纵然这真是诗会,孟初雪也是要来的。大不了做几首打油诗,惊艳不了全场,逗众人开怀一乐也是好的。
孟初雪望着听着不断传来的小摊贩的叫卖声,心里想着要如何找一个永久出宫的法子。
一下马车,张明华拽着孟初雪飞奔进门,怪过曲折回旋的游廊,孟初雪被拉进了厨房。
一个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的老夫人一个箭步冲到孟初雪身旁,拉过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脸,“这位便是五公主了吧。”
孟初雪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但明显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便也任由她拉着。
张老太君眼睛眯成一条缝,“长得真是标致,想来厨艺也是很不错的。”
孟初雪:“……”
她就想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怕她心有顾虑,张老太君连忙道:“皇后娘娘那头你不必担心,我们悄悄的哈。若是被发现了,那也是我这个老太婆强迫你的。”
孟初雪久不摸菜刀也手痒,再有日后或许时不时要借着老太君的名义出宫,给她做一顿饭也是应当的,便应了下来。
厨房内食材菜蔬一应俱全,摆放在明面上,想来是提前做过准备了。
细细问过侍女老太君的忌口和口味,孟初雪很快拟出菜色——蜜汁鸡翅,红烧肘子,枇杷叶冰糖炖梨,再蒸一道烧卖。
得到老太君的点头后,孟初雪开始与帮厨们商讨分工。
张老太君笑容更甚,是个细心周到的好孩子,爱待在厨房怎么了,她就觉得这样极好。
张明华眉梢轻挑,下巴抬得高高的,冲着张老太君眨眼睛。
张老太君刻意板起脸,曲起手指作势要敲她的额头,张明华连忙闪开,张老太君笑容又一次绽开。
这丫头是在得意呢。
张明华时时刻刻缠着张老太君讲孟初雪如何如何好,人美心善厨艺佳,没有人会不爱她。
这话倒是不假,张老太君看着孟初雪利落干脆的动作,脸上的褶子随着笑意加深而凑成一团,好似一朵开得正灿的菊花。
张老太君招了招手,示意贴身嬷嬷往前走,“去库房里取几瓶雪露凝肤膏,再将我房里的那一尊白玉观音取来,赠与五公主。”
也不晓得这丫头喜欢什么,想着她浸在厨房里,刀利油溅的,雪露凝肤膏护手效果极佳,想来是她需要的。至于那一座白玉观音便是张老太君自己的心头好,赠人心爱之物,纵是送不到对方心意上,也表达了珍重。
灶台边,孟初雪给鸡翅划口改花刀,再加入调制好的腌料汁,抓拌均匀。嫩白的鸡翅瞬间被染成酱色,泛着鲜亮光泽。
将鸡翅放至一旁静静腌渍,孟初雪开始处理猪肘子,燃起灶火燎去猪毛,再用滚烫的热水冲洗表层附着物。怕毛根去除得不干净,帮厨们拿竹夹板一一挑去,经过沸水烫煮的猪皮软化,毛根去得很顺利。
孟初雪往锅内冷油加入一勺砂糖,待油热了些,加入葱姜蒜和香料。火力渐大,待微火变成中火之时便可保持火力。
火舌燎动,锅中砂糖渐渐炒出褐色,微小气泡开始冒出,一点点变多变大。最终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砂糖的香甜溢散出来,身处其间之人好似泡在蜜罐之中。
“呲啦——”一声响,孟初雪加入一勺冷水,顿时白雾四起,将焯过水的肘子放入锅中。为了让肘子更入味,孟初雪将肘子划了刀花,用盐巴和各样香料酱汁均匀涂抹其上。
肘子需要炖煮一个时辰才软烂入味,趁着这个时间,孟初雪捞出吸满了水涨得饱满的香菇,吩咐帮厨用香菇水去蒸米饭,这样蒸出来的米饭自身透出香菇的香味。
香菇、腊肠切丁,再加青豆,下入热油锅中煸炒,加入葱姜蒜,再放入盐和酱调味,爆出香味即可出锅,盛盘备用。
帮厨们早已经擀好厚薄均匀的面皮,包烧卖的活孟初雪便交给了他们。
腌制好的鸡翅放入烤炉中,大火烤制一刻钟,给鸡翅翻个面,待另一面也逐渐变得焦黄后刷个蜂蜜,将火力调至小火,再等一刻钟后便能出炉。
刚出炉的蜜汁鸡翅热气腾腾,油脂滋滋响起,撩动在场每一个人的味蕾。撒下一小把白芝麻,金黄上头带点白,看得人口水直流。
孟初雪起锅热油,爆香调料,用爪篱将肘子捞出回锅,大火收汁,盛至白瓷盘上。肘子已经很软烂了,外面一层皮染上酱色,透亮透亮的,高高堆起的肉晃动着,令人垂涎欲滴。
糯米饭蒸熟,帮厨们托着面皮,放入馅料,虎口一收紧将面皮捏成花朵状,一个饱满的烧卖便做好了。抽屉抹油,大火蒸上一刻钟便可出锅。
等待的时间,孟初雪炖了个枇杷叶冰糖炖梨。这道菜既可以当甜品汤盅,又有润肺化痰,止咳平喘之效,极适合张老太君这般上了年纪之人。
待菜色一一上齐,张明华迫不及待取了一个烧卖,大张着嘴一口吞下。面皮轻薄如纸,舌头轻轻一舔便破了口子,里头的糯米蒸得软,浸润着香菇的香气,又吸饱了酱汁,混着腊肠煎出的油香,回味无穷。
牙齿咬上香菇,汁水四溢,满口留香。入腊肠质地坚实,极富嚼劲,肥瘦搭配得恰到好处,不柴不腻。
一旁的张老太君虽不像张明华这样夸张,却也急忙执箸,手一伸夹回一个蜜汁鸡翅。
蜜汁鸡翅的表皮经过多次炙烤变得金黄酥脆,筷子刚碰上之时,张老太君甚至能听见轻微的表皮碎裂声。上头浇了蜂蜜,轻轻一嗅,丝丝缕缕的香甜味道飘入鼻腔。
将其送入口中,牙齿刚刚发力,便听见咔嚓一声,浓香甜味布满口腔。火候掌控得极好,外焦里嫩,还流着咸香的汁水。
张老太君嘴巴快速动着,很快便滤出干净的鸡骨头。于是她再度伸筷,直奔红烧肘子而去。只见银质筷子往小山丘似的肘子上轻轻一戳,再稍稍使劲往外一拉,一大块肉便脱落下来,最盯上的表皮还在轻轻打着颤。
色泽油亮红润,口感软糯浓香,肉烂胶粘,是一等一的风味。香味、桂皮和八角的香味浸润其中,带着一点点辛,促使人胃口大开。
至于那蹄筋,酱汁早已深入其中,光泽棕红油亮,筷子一夹,便摇摇晃晃地回弹着,口感十分软嫩,回味悠长,唇齿留香。
几样大菜吃腻了,便轻轻掀开汤盅,枇杷叶的草木清香混着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雪白的梨块在加入冰糖炖煮之后,微微泛黄。颜色鲜亮的红枣和枸杞漂浮其上,吸满了汤水之后褶皱打开,变得饱满。
清脆爽口的梨块此刻软糯,轻轻一抿便在唇齿间化开。吃过油多的大菜之后,喝上几口清润甜口的炖梨汤,实乃人生之美事。
“来人,将去年埋至桃树下的桃花酒拿来。”张老太君一高兴便招呼侍从去取酒,张明华眼睛冒光,高兴得手舞足蹈。
要知道那酒是她老爹亲手所制,珍爱得不得了,她垂涎已久,但奈何有贼心没贼胆,今日可算是有机会大口大口地品尝。
陶瓶上还沾着新鲜泥土,小厮以水洗净,又慢慢撬开封口的塘泥,塞子一开,冽冽酒香味瞬间袭来,带着桃花独有的花香。
小厮抬起酒瓶,瓶身微微一倾,清酒便盈盈铺满青瓷酒杯。
孟初雪轻抿一口,口感微甜,冰凉宜口,一点涩味没有。绵软醇厚,香气馥郁,并无分毫灼辣辛烈。孟初雪放开了些,一口饮尽,属实痛快。
“好!”张老太君叫一声好,也饮尽杯中酒。
好酒好菜,就是要吃得尽兴,喝得畅快。
孟初雪酒量好,只将这度数不高的酒当果汁喝,一回头却见张明华面颊通红,连忙夺下她手中的酒杯。
“哎哟,一个不注意就叫这小妮喝醉了。”张老太君抚掌大笑。
孟初雪也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张明华拽起。
张明华打一个激灵,左手握着孟初雪,右手扯过张老太君,匆匆往躲进屏风里。
“嘘,别出声。”张明华脸蛋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食指竖在唇中间,压低声音道。
“谁开了我的酒?”有人踏入厅内,带着怒气的声音灌入孟初雪的耳朵之中,她本想再些什么,此刻却住了嘴。
张瀚宇,张明华她爹,皇后她兄长,极重礼仪的言官。
孟初雪不想在朝堂之上批评自己的人再多一个,于是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小厮倒是来不及躲,只是瞧着小姐和老太君的行动,显然也是不想暴露的。面对张瀚宇的怒吼,小厮也只能低头不语。
瞧着模样,张瀚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气闷,将袖子甩得哗哗响,祖孙两人跑得倒是快。
视线落在桌子上,张瀚宇气笑了,吃得还这般好。
甩袍坐下,命小厮拿来筷子,张瀚宇夹起一个烧卖,薄皮清透,能清晰看到内里碧绿的青豆。
今日厨房做的烧卖品相还不错,张瀚宇面色如常地送入口中。只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大,手中筷子飞快动作着,大口大口咀嚼。
蜜汁鸡翅,酥脆浓香;红烧肘子,软烂脱骨。张宇瀚随意端过那晚不知被谁喝过的枇杷叶冰糖炖梨,猛喝一口,吸溜声巨大。
“倒酒。”张瀚宇喊小厮,然后轻咂一口,一拍大腿,他的好酒就该有这样的好菜相配啊!
“再开一坛。”张瀚宇朗笑几声,又连连叫了几声好。
他怒喜转变得太快,小厮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得令之后一溜烟跑去挖酒了。
“好吃,真是好吃。”张瀚宇大快朵颐,称赞声连连。
他是美了,屏风后面的张老太君黑了脸。她还未吃得尽兴呢,这混小子就要吃完了。
“孽子,住嘴!”
“快放下筷子,不许再吃了!”
张老太君气极,噔噔瞪跑出来就要夺过他的筷子。
张明华紧随其后,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怒吼道:“孽爹!住嘴!!不许再吃了!!!”
张瀚宇沉了脸,一个不查神便被老母亲夺去了筷子,脸又黑了一度。
母亲不好斥责,女儿倒是可以说的。
“张明华,你胆子大了,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张明华可不怕,酒精上头,她已全然没有理智可言,有样学样:“张瀚宇,你凶什么凶?会不会好好说话?还要你女儿教你怎么说话吗?”
灵魂三连问,将张瀚宇问得七窍生烟,灵魂出体。
“你你你,你别跑。”张瀚宇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就要冲上去。
“你你你,你来追我呀。”张明华一溜烟往外跑,时不时回头扮鬼脸,吐着舌头挑衅,“追呀追不上。”
孟初雪在心中默默为她点了一只蜡烛,希望她酒醒之后还能如此活泼开朗。
张老太君正在清盘,搜刮最后一点的剩菜,天杀的孽子,居然只给他老娘剩下几口残羹冷炙。
最终张瀚宇也没有追上张明华,带着一身怒气气喘吁吁回来了,看着洁白如新的盘子,更是哀声连连。
对上孟初雪目光之时,张瀚宇老脸一红,尴尬极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张瀚宇十分知趣,“五公主,今后臣在朝堂之上,一定好好替您说话。”
孟初雪放松了,不是反对党就好。
临走之时,张老太君拉着孟初雪说了好一阵话才放她上马车。
“日后想出宫了就来找我哈,什么诗会画会的帖子我这里多的是。”
一旁的张瀚宇搭腔,“是啊,哪个敢说您半句不好,微臣定然说得他哑口无言。”
孟初雪美了,带着张家送的礼物脚步轻快地上了马车。
街道上的叫卖声还是那样洪亮,光荣的劳动人民没有因为日上中天而泄气半分。
孟初雪掀开帘子望向车窗外,来时看了一路此刻也不曾腻。
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挂在木架子上的五彩飘带飞扬,还有各式的小玩意,拨浪鼓、竹蜻蜓、酒葫芦……忽然孟初雪目光一顿,叫停了马车。
木格子上堆着密密麻麻的菜种,孟初雪一一瞧过,“这都是什么种子?”
“黍,稷,稻,小麦,白菜……”货郎指着种子一一介绍,频频抬眼去看孟初雪。
从她的衣着和车马来看,此人非富即贵,年纪又小,不知为何会对这些庄稼人才会关心的种子感兴趣。
不过贵人心思难猜,货郎也不再为难自己,只是介绍得更加热情。
“那这个呢?”孟初雪手指向角落里小小的一撮,灰绿色卵圆形,表面长着茸毛,脐部较平。
刚才在车上看得不仔细,现在近看,孟初雪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目光灼灼望向货郎。
“这啊。”货郎挠挠头,“是一个异域人给我的,不值什么钱。姑娘若买上三样种,这一样便算是搭头了。”
孟初雪看着货郎张张合合的唇,只觉心潮澎湃。
异域!她猜得不错,这十有**是番茄种子。
“我只要这一样。”孟初雪示意梅香付钱,又额外付了半粒碎银,“今后若是还有异域来的作物,都先送去礼部尚书张大人府上。”
货郎看着手掌心的碎银在阳光下闪着光,眼睛都瞪直了,“多谢贵人,贵人吉祥顺利。”
银子不重,却顶得上他走街串巷三个月的进项了,货郎久久没有回过神,等收起银子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位贵人。
张府,他记下了。
马车渐渐行远,孟初雪将种子细细收好。听见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她再次喊停了马车。
冰糖葫芦是市井小吃,孟初雪还未在宫里见过,便想着买几串回去投喂家里的馋孩子们。
马车靠边停下,冰糖葫芦的摊子在另一边,孟初雪带着梅香走过去。
梅香取出钱袋,数够铜板交给摊主,“姑娘咱们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陡然变得惊慌——公主不见了,地板上掉落的糖葫芦沾了灰,不知被人踩了一脚,糖衣破碎,山楂被压扁。
“你瞧见我家姑娘了吗?”梅香扯过摊主的手,声音颤抖。
“不是在你旁边嘛?”摊主收起铜板,一抬头也是疑惑,“哎,人呢?方才还在这呢。”
“你们看见了吗?”梅香慌了神,拉过一个行人就问,眼泪哗哗流。何雪青和架马车的宫人也纷纷加入找寻之列。
然而,一点踪迹都未发现。
“怎么办?”梅香捂着脸蹲下身子,无措极了
路过的行人扯回衣袖,纷纷摆手:“没看见。”
“你是谁?”
暗巷里,孟初雪异常平静,纵然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
满含笑意的一道声音在孟初雪身后响起,“取你性命之人。”
“呵。”孟初雪嗤笑出声,“撒谎。”
这一章写了一些初雪在现代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但确是我很想写的。初雪她,有来路,亦有归途,这是我想表达的。
这个劫匪啊,他前面已经出现过了(在别人口中),大家可以猜一猜哈哈
说到更新时间,我明天返校,开学这几日可能会有些不确定的活动。保证日更(缺了挂在账上,会补),更新时间大概要到十一点多这样子,更早的我不敢承诺,害,因为我前面承诺了都没有做到,真是很抱歉,天天请假推迟我也觉得很羞愧。然后如果不挂请假条,那就是不会缺更新,只是时间或许晚一会,或许到凌晨。等过两三天,把事情安顿好了,然后就固定下来每日的更新时间。
对了,24号有抽奖呀,大家想要看文的话记得买呀,24号23点开奖!因为创建的时候收藏很少,我只能抽一点点人,等过几天咱们可以再抽一次,让更多的宝沾沾喜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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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取你性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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