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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吊坠

邓布利多很快就成了纽蒙迦德一个热议的存在。

照理说,他本该是格林德沃的死敌,而圣徒们也早对这位人们口中能够打败格林德沃的一介小小变形术教授而不满许久,他的存在于他们眼中就是对格林德沃的侮辱。

邓布利多肯带着自己的凤凰来治疗死敌的女儿已经够匪夷所思了。然而,短短两周内发生的一切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伊莱娜对他的态度实在是过于亲昵了。在她前几天刚过去的十八岁生日宴会上,她高高兴兴地拉着邓布利多跳了好几场舞,又当场亲了一口他的脸颊,丝毫没顾忌格林德沃顿时阴沉下来的脸色。而在当晚,有人看见了邓布利多进了格林德沃的卧室。

对此,大部分圣徒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伊莱娜爱上了邓布利多,而格林德沃想把女儿嫁给他。

这个传言越传越广,格林德沃听到之后不禁气结。他从没想过竟然有一天,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会成为别人口中自己的情敌。他立即大发雷霆,才使谣言在明面上得以止息。然而,大多数人心里仍旧将信将疑。

一九一七年悄悄滑过了历史的画卷——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协约国在西线的兵力大大增加,康布雷战役的失败似乎预示了德国在向下坡路慢慢迈进。经济在衰退,民众在哭泣。巫师界同样不太平,格林德沃在欧洲大陆的势力依旧在稳步扩张——匈牙利,希腊,西班牙。与此同时,在一九一七年十一月英国魔法部遭到格林德沃以及手下圣徒不明原因袭击溃不成军后,邓布利多又意外失踪——他的学生纽特斯卡曼德称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伦敦西区的牛津街十二号。

被黑暗烟云笼罩的恐惧和不安似乎并未弥漫到纽蒙迦德。一九一八的春天如期降临,格林德沃依旧在气定神闲地部署他的下一步计划,邓布利多成为了纽蒙迦德的长居客人——圣徒们也逐渐接受了他频繁出入格林德沃的卧室,伊莱娜则显得格外心不在焉,她总是在写信——每天都有猫头鹰给她扔下十几封信,邓布利多敏锐地注意到了女儿的变化,但显然伊莱娜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的心事。

格林德沃或多或少干涉了麻瓜的战争,这是邓布利多所预料得到的。但是他居然会选择不惜牺牲祖国的部分利益,通过巫师的身份给予协约国部分战事上的帮助来逐渐掌控这些国家的麻瓜政府首脑,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合上手上的文件默默出神——随后它立刻变为一盏精美的茶壶。

“你在等我,阿不思?”他的腰被一个人环住,邓布利多没有回头,他的心里突然一酸。

他闭上眼,感受着他们彼此的温存和骨肉融合的热度,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驱散心里挥之不去的凉意。等到格林德沃也阖上了眼睛,他才静静地下了床,却一把被抓住了手腕。邓布利多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他温和地说:“我去看看伊莱娜,她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

格林德沃的声音很不满:“不许去——这段时间你们俩也走得太近了。大晚上的跑她那去做什么?有罗齐尔看着她呢。”

邓布利多淡淡地说:“可我才是她的父亲。”

格林德沃转过了头,他的眼神突然充斥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暧昧恶意:“啊,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并不是。”邓布利多冷静地说,“只是她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机会亲自教育她,传输给她正确的价值观,这是我的遗憾。而我也不打算就这么下去。”

格林德沃冷冷地道:“你还真是会给自己立道德牌坊——你倒是忘记了你曾经和我在一起时自己说过的那些动听的话,阿不思。在你的心中,什么才是正确的?你的那些傻乎乎的学生吗?”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和格林德沃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显然是个无底洞。他只是轻轻握住了格林德沃的手,安抚似的捏了一捏,暗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格林德沃横了他一眼,但还是把他往怀里揽了一揽,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以来,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仿佛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尽管他们都知道彼此的立场并没有因为这安逸的三个月而改变,但他们都不想捅破这层纸,而只是暗自享受在这岁月静好的错觉中,仿佛外界的硝烟并不能干涉他们的厮守与相伴。邓布利多在明面上绝不过问格林德沃的政事,尽管他内地里心知肚明格林德沃在英国的一系列小动作和对麻瓜战争的介入,而格林德沃也没有揭露邓布利多暗中和他几个学生、朋友的通信。

邓布利多马上就有了破解禁锢术的方法。他之所以待在纽蒙迦德,一是仍想进一步洞察格林德沃党羽的下一步动向,二是他的女儿实在是太胡搅蛮缠——只要他一表露出微小的离开的意愿,伊莱娜便立刻潸然泪下,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疼了,甚至无理取闹到大声嚷嚷只要邓布利多一离开,她就马上去跳海。尽管伊莱娜的演技过于浮夸,可邓布利多还是无法抵抗女儿的眼泪。他对伊莱娜在魔法部遭遇的折磨下意识感到愧疚,每当看见她身上未愈合完全的伤口痕迹,内心总会有一种撕裂一般的尖锐疼痛。

他真的是对每一个格林德沃都没有半分自制力。邓布利多无奈地想。

今天邓布利多终于能单独地歇一口气了。格林德沃不在,而伊莱娜有了一位不速之客,显然他们都没有心思关注他的动向。

这是一个安逸温暖的午后。伊莱娜正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摊开在她的面前,她旋转着笔,略略蹙起蛾眉,仿佛不知道如何落笔。过了很久,她像是终于放弃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把它们全都撕掉,重新悻悻地躺到床上。文达·罗齐尔看见了她的一系列动作,抬高了眉毛。

一个穿着校服的黑发少年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不太大——顶多十**岁,却已经有了一种专属成年男人的吊儿郎当和风流倜傥。他有着一双修长的双腿,白皙的腕骨上纹着格林德沃的标识,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胸前一块奇异的猫眼石吊坠微微晃动:“你好,伊莱娜!哦,对不起,你是不是在睡觉?”

罗齐尔冷冷地说:“我想是的,威尔哈恩先生。”

“我才没有呢!”伊莱娜气恼地说,看见了来客后,她从床上立即一跃而起,“天哪,我真高兴,菲利克斯。我想你还没有收到我的最后一封信吧,这么说你终于毕业了——”

“还有半个学期呢。”菲利克斯道,他英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现在只是在放春假,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过来看看你,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菲利克斯·冯·威尔哈恩来自于一个德国纯血家族。他的父亲卡尔·冯·威尔哈恩是格林德沃在德姆斯特朗就读的同学,也是他最早的一批追随者之一,甚至要早于来自法国纯血家族的女巫文达罗齐尔。菲利克斯现在在德姆斯特朗读七年级,即将毕业,他的任务主要是在德姆斯特朗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并吸引他们成为未来圣徒的主力军。由于他自身能力优秀,又长得英俊,这项任务他完成得相当不错。

菲利克斯和伊莱娜是很好的玩伴。主要是他们性格和价值观都很相似——一样的本性恶劣,道德感薄弱,不服规矩。在伊莱娜十三岁的时候,她就偷偷地爱上了他,为此还恳求过格林德沃将她送去德姆斯特朗念书。只不过她少女的朦胧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年之后,她对他自认的“爱情”就烟消云散了,并且暗中笑话自己的不成熟。现在她只把他看作一个能带给她无限乐趣的玩伴,她珍惜他的陪伴,仅此而已。不过恰恰是在伊莱娜对菲利克斯没有男女之间的兴趣之后,他反倒对伊莱娜殷勤起来。

现在他们正坐在窗台前,伊莱娜正一小匙一小匙地挖着菲利克斯从俄罗斯带给她的一种巧克力冰淇淋,冰淇淋球外的巧克力闪烁着一层淡淡的荧光,出现了一行散着雾气的小字:Alles Gutezum Geburtstag(生日快乐)。她满足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如果能天天吃巧克力就好了。可惜我不能吃得太多,会长胖的。”

菲利克斯笑了起来,他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伊莱娜放在桌上的一本《西班牙公主的生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些女孩吃得比你少的多,体型是你足足的五倍。”

伊莱娜耸了耸肩:“可惜我还是得节制。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工作需要我拥有完美的形象。”

菲利克斯大笑,可是看见伊莱娜那熟悉不过的表情,他止住了笑:“你是认真的?”伊莱娜注意到罗齐尔停下了手中的笔,竖起了耳朵。

“是的。我想为巫师设计时装,成立我自己的时尚品牌。”她假装没看到对面两人一瞬间放大的瞳孔,继续侃侃而谈,“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很多年了。一直以来,我都注意到我们巫师的装束是那么的单调呆板——拖到地板上的袍子,斗篷,简直像是束缚青春的牢笼!我说真的,每当我想穿上它时,我只想作呕。父亲说的对,尽管麻瓜们没有高贵的血统,但是我们确实不能只将他们看作蝼蚁,他们在文学、思想、时尚等领域的建树确实可圈可点。他们中部分的审美确实值得我们借鉴——比如可可香奈儿,那个麻瓜,这几年来,我从来不会错过每一场巴黎高定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坚决地说:“我想改革巫师界的穿衣风格和审美导向,成为二十世纪初引领所有年轻巫师的时尚领袖,让时尚界都铭记着我的名字——”

菲利克斯看上去在思索。罗齐尔的脸色就精彩了,这位向来优雅的女士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此时像是在思考怎么让伊莱娜打消这可笑的念头,最后她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您知道,这行不通。”

“有什么问题吗?”菲利克斯假装诚挚地问。

“这是是非问题。”罗齐尔说。

“我不知道这还存在什么是非问题。”菲利克斯笑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罗齐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转向伊莱娜,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开口了:“别傻了,就算您不成为什么所谓的时尚领袖,您的名字也会被世人铭记。这根本就行不通,香奈儿?”她轻蔑地说,“不就是一个卖香水的麻瓜吗?几种魔药配料就能搞定的玩意——要是主人知道他的女儿把一个麻瓜视作偶像,他会怎么想呢?”

伊莱娜冷淡地说:“我并没有把一个麻瓜视作偶像。而且,我认为父亲只是把麻瓜当作供我们统治的、更低一等的人类,他从来不会像有些愚蠢的巫师一样一味否认麻瓜的存在和创造力。”

“您知道的,我一向谨言慎行。”罗齐尔道,“不过,我还是对您感到很失望。我们的战役现在才刚刚打响,如今巫师界的伟大事业不在于袍子上有多少花边,而在于彻底统治麻瓜,推翻《保密法》,结束困扰我们几千年来的侮辱!可您的心思居然会放在这么荒谬的地方——”

伊莱娜说:“不,你错了。事实上,这也是间接地推动父亲事业的方式。如果我的品牌影响力足够浩大,不仅可以牢固我们的经济储备,也有利于恢复我们的名声。一直以来,父亲的名声总和黑暗,恐惧挂钩——当然,我甚至可以将它推向一部分麻瓜政要高层,从而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接着,她炫耀地甩了甩手中的信纸,扬起了下巴:“柏林的一家时装杂志社已经同意录用我了,前天我给它们寄去了我的作品。当然,我不打算用我的本名,我还在想怎么回信——”

罗齐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够了,真的够了。”

“伊莱娜·珀西瓦尔·格林德沃。”她生平第一次叫了她的本名,伊莱娜震了一下,“你做过很多荒谬的事情。但是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现在必须得反思我自己了,只不过只要我还活着,我绝不能看着你这样胡作非为来玷污主人的姓氏和荣光——哪怕这是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伊莱娜沉默地看着她,随后轻声说:“菲利克斯,我们走。”

“罗齐尔小姐一向很保守。”菲利克斯安慰地拍了拍伊莱娜挽着他的手臂,此时他们已慢慢踱步到了城堡外的树林里,“我不认为主人会很强烈地反对这个主意,他一向很疼爱你。就个人而言,我认为它很棒。哦,所以这就是你信中说要跟我说的事?”

伊莱娜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草地上:“没错,我想我一定是看见你太兴奋了,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把这些当着她的面脱口而出。这下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一定会像一只猎犬一样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可是这还真不是我一时冲动——我知道你们都会这么觉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对了,你在信里说的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伊莱娜。”菲利克斯低声说,他望着伊莱娜的眼睛微微闪烁。

“什么——”伊莱娜的魔杖失手掉在了一旁,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你两个月还和我说你和阿格妮丝分手了...不对,不是她...那是谁?”

“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艾米丽·格林格拉斯,来自英国的纯血家族格林格拉斯家的大女儿。你知道英国的这些纯血家族对麻瓜的厌恶,我们对于麻瓜的统治这一理念正是他们所乐见其成的。虽然主人没有明面上将势力安插至英国,但部分家族已经有意向他示好。这些家族本来就通过不断联姻有着很强的联系,夸张点地说,只要取得了一家的支持,就相当于取得了所有。”菲利克斯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当然反过来说,取得他们的支持也很关键。这些家族掌握了英国巫师界各行各业的大部分资源。”

伊莱娜沉默了下来。她知道菲利克斯看上去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是他的内心一直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及对于格林德沃事业发自内心的狂热和忠诚。如果这是他的义务,心里再不情愿他都会去履行。她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他道:“没事,只是过过场子的婚姻罢了。如果你对她没感觉,大可以各过各的。你的生活照旧可以很精彩。”

菲利克斯笑了笑:“可是我甚至连过过场子都不愿意——艾米丽·格林格拉斯简直就是我最提不起兴趣的女人的类型,乏味,恪守成规,她的脸上没有十八岁女孩的活力,她的躯壳没有自己的灵魂。尽管我对我们伟大的利益的热忱让我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可是它实在违背我的内心和爱情宣言。”

伊莱娜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地说:“原来你这种人还会有爱情宣言,我洗耳恭听。”

他像朗诵诗句一样念道:“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反过来也一样,明白爱和死一样伟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

伊莱娜猜这又是哪个麻瓜文学家所出的名言,她轻声道:“哦,真没想到,原来你竟然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她耸了耸肩说,“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同情你——大部分爱得死去活来的人都不会过得太愉快。那么,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女了吗?”她的心突然忐忑地跳动了一下。

菲利克斯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在期待什么?说出你的名字么?放心好了,真相就是——”他看到伊莱娜紧紧盯着他的蓝眼睛,故意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不告诉你。”

伊莱娜被他噎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然而她只是高傲地抬起头,冷冷地道:“很好,不过我对于和人婚外偷情没什么兴趣。”她咬牙切齿地说,“格林格拉斯真是可怜——我敢打赌你百分之百会出轨的,甚至还不止一个。谁嫁给你,谁一定是祖上倒了血霉。”

菲利克斯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只有心理出轨才是真的出轨。因此从理论上来讲,我永远不可能出轨。”他突然看着伊莱娜,像是在极力忍着笑,“不过伊莱娜,你有一个毛病要改一改。说真的,看穿你的想法根本不需要摄神取念,你在想什么全部都写在你的脸上了。所以如果你以后想追求一个男人,没必要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从前暗恋我的时候,明明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还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等着我故意接近你,天知道看上去有多违和。”

伊莱娜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她的手已经摸在了魔杖上,菲利克斯顿时投降地举起双手:“对不起,伊莱娜,我道歉。我们难得才见一次面,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伊莱娜转过了头,不想理他。她的心里突然升上了一丝委屈,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被侮辱感。你去死吧,她愤愤地想,你迟早会被埋葬在腐朽的婚姻里,活该。

然而菲利克斯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伊莱娜,刚刚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的——我未婚妻的妹妹,卡洛琳·格林格拉斯,现在是英国《今日专栏》的特邀作家之一,就是些负责讨论女性纯血巫师打扮和化妆品的报纸。她在上面写的小文章和设计的成衣很受欢迎,现在已经是引领英国上流社会时尚趋势的女性作家之一。”

伊莱娜的心砰砰直跳,她大声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今日专栏》说她即将准备在巴黎和柏林开成衣店。”

菲利克斯爽朗地笑了:“这不是很棒吗?遗憾的是,乏味的格林格拉斯家族并不喜欢这个女儿,他们一心想要她放弃这些该死的事业乖乖嫁人。不过我相信你会和她谈得来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格林格拉斯庄园参加我的婚礼,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她当然有兴趣,简直太有兴趣了。伊莱娜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她的声音充满了雀跃的色彩:“那还等什么?我就说去参加你的婚礼,这个借口太完美了,这样罗齐尔也挑不出刺——走吧,我们去见父亲。我想你回来后还没见过他吧?”

然而格林德沃此时正在和他的下属商谈作战会议。他的下一步征程是挪威和丹麦——北欧的两个富庶小国,却是魔法元素丰富的地方。传说中的火龙、巨人和炼金术,都和挪威离不开关系。

他们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晚一点再来,这个时候,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是邓布利多,他也看见了他们。菲利克斯迅速地扫了伊莱娜一眼,显然他最近也听闻了邓布利多和伊莱娜的传闻。他刚想开口,伊莱娜便抢着说:“别问了——他和我没那种关系,其他的不能告诉你。”

伊莱娜最欣赏菲利克斯的一点,就是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自作主张,不该开口的时候绝不开口。果然此刻听伊莱娜这么说,他立即很识趣地闭嘴了,他看出伊莱娜此刻似乎有话对邓布利多说,于是耸了耸肩:“我先去见父亲,待会儿见,伊莱娜。”

他走的时候正好和邓布利多擦身而过,他感觉到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似乎在自己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

是他的吊坠,邓布利多突然怔在了原地。一瞬间,曾经的旖旎往事伴随着血雨腥风的痛苦又重新浮上了他的大脑。

那是一**八年的七月五号,邓布利多如今已经记忆犹新。他和从远方而来的格林德沃才相识几天,却早已一见如故。到了夜晚,他们栖身在邓布利多房间里那张矮矮的、小小的木床上,金发少年懒洋洋地翘着腿,他翻着一本《魔法防御理论》,显得有些恹恹的。

他翻得越来越快,纸张发出了啪啪的响声。过了几分钟,少年格林德沃终于不耐烦地把它扔在了地上,邓布利多皱了皱眉,他还来不及心疼他新买的教材,格林德沃就轻蔑地开口了:“你们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就教了这么些玩意?连最基本的不可饶恕咒都避而不谈——我十四岁时就掌握它们了。”

他看上去有些愤愤的:“如果你连最基础的黑魔法都不会,我们怎么去世界游历寻找死亡圣器呢?哦,当然,我会保护你。”

邓布利多心想,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他的格斗技术和对魔咒的精通程度在整个英国的同龄巫师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然而,眼前少年略带霸道的话还是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一层甜蜜又微妙的涟漪。

他见格林德沃打不起精神,于是也爬上床靠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静静地顺着窗台望着外面的星空。

后来的后来,邓布利多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无数次略带困惑地回忆过这个晚上,或许只是为了让这个认识才三天的朋友开心起来。他记得他坐在了窗台上,有些神往地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呀,没有云。”

这是不真实的,因为这不是戈德里克山谷天气最好的夜晚。但看见格林德沃迅速抬起了头,邓布利多还是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了手。

他忽然静静地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看见夜晚的伦敦。”

于是他们飞驰在夜空上,互相追逐着,戈德里克山谷在他们的脚底下飞越而过。邓布利多在魁地奇练就的灵敏度似乎比格林德沃还要更胜一筹,这激起了格林德沃的好胜心,然而每次他试图抓到邓布利多的衣襟时,邓布利多总是一个灵巧的俯冲,无声无息地在他身边滑过。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出气势宏大的建筑,从远处传来钟楼的悠扬钟声,众多的尖顶和雉堞在浓厚的伦敦迷雾中隐现。邓布利多娴熟地拉着格林德沃坐在了伊丽莎白塔的横栏上,底下是朦胧得不真实的伦敦西区。

“很美丽,不是吗?我想你是第一次来伦敦吧?”邓布利多有些陶醉地俯瞰着下方,他兴致勃勃的手指掠过一栋栋建筑,“这是不列颠博物馆。我曾经去过一次,麻瓜的文化和智慧真是值得让我们学习...可惜大部分巫师意识不到这一点,哦,那是白金汉宫——维多利亚女王的住处...”

他情不自禁地转向格林德沃,却发现金发少年的视线并没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热烈的目光始终直勾勾地落在邓布利多的脸庞上。顺着远处的灯光,邓布利多可以看见他额头和鼻翼上滑过的晶莹汗珠,他的金发和俊逸逼人的五官都闪耀着不真实的光泽。

看到邓布利多微微泛红的脸,年轻的格林德沃突然笑了,他轻轻地说:“很美丽,但这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惊喜。”他的英语发音还带着浓厚的德式口音,舌头卷过之时都像是在邓布利多的心头轻轻地挠过。

接着,他突然靠了过来,倾身吻住了邓布利多。

他的动作太迅速了,邓布利多的大脑一片空白,格林德沃唇的触感如一层电流在全身漫过,随之而来的是被他激起的强烈又诡异的情愫。他惊慌失措地往后退避,然而身后是空落落的一片,向后仰去的身体就这么失去了平衡,往下坠落。格林德沃睁大了眼睛,随之也一起掉了下去。

他们在一百米的伦敦高空接吻,然后一起坠落。

他们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直接落到泰晤士河的水面上——所幸现在是深夜,四周似乎没有什么麻瓜。邓布利多飞快地念了一个悬停咒,他们在空中悬浮了一秒,随后直直地掉到了一座小小的泊船上。吃了重量的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层水花溅在了他们的身上。

两个少年惊魂未定地大声地喘着口气,随后对视了一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邓布利多的声音很低,他的目光有些不真实的迷蒙感:“盖勒特,你...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格林德沃笑了起来,他有些炫耀似地抓住了邓布利多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那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呀。”

说着,他又慢慢地靠近了邓布利多一点,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指,试探性地解开了邓布利多袍子上的第一颗扣子,他的手轻柔地逐渐往下游移,正待要解开第二颗扣子时,邓布利多猛地推开了他。

他看到格林德沃一瞬间停滞住的不悦,只是轻轻拉了拉他,柔声道:“盖尔,这是你第一次来伦敦,我带你四处逛逛吧。”

格林德沃果然高兴起来,十七岁的他就是一个活力充沛的少年,即使有瞬间的阴霾也很快一扫而空。他们穿过大街小巷,邓布利多给他买了一支雪糕,他一边舔着雪糕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还是你们英国人有品位。如果你走在柏林的街头,几乎男女老少都是黑色风衣,就像是赶着去葬礼一样。”

他们很快就穿过了伦敦西区,经过了伦敦东区。与优雅繁华的伦敦西区相比,伦敦东区的街道阴暗狭窄,两边的建筑物鳞次栉比,顶端几乎相连成封闭的空间。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闭着眼睛靠在墙角上,巷子里阴影重重。

小巷墙壁上挂着用绳子串起的画。它们与霍格沃茨的画像不同,是些木炭画,人类的脸庞、肢体,一双双从砖块间瞪着他们的眼睛。一家小小的商铺吸引了格林德沃的注意力,它的门口摆着一副画:一个坐在木椅上的女人,女人腿部浑圆,膝盖大张,眼睛直视前方。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将头发拢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

邓布利多迅速地与格林德沃对视一眼,这条小巷居然还有魔法的元素混迹其中,一定是运用了驱逐麻瓜咒。

格林德沃探头仔细看着画。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旁边。“喜欢吗?”他口音很重,眼睑则更为厚重。

邓布利多抿紧嘴唇,他喜欢艺术,但并不喜欢这幅画。这个女人,这幅画,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充满着颠覆一切的力量,但年轻的盖勒特显然很感兴趣。金发少年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男人笑了笑,突然抽出一根魔杖,女人的脸顿时烟消云散,一扇红色的小门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格林德沃看出邓布利多的不安,牵住了他的手:“我们进去看看,阿尔。”男人领着他们将门推开,那是间古怪的商铺,褪色的壁纸一层层剥落,角落有个水晶球,床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空酒瓶。

画中的女人就在屋内。邓布利多惊惧地发现她竟然全身**,她很感兴趣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冷淡下来,一言不发。她的一举一动透出某种气质,某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和无所谓的洒脱,哪怕他们都盯着她,看得出她两侧胸部大小不同她也毫不在乎。邓布利多为此感到极度不安,她和他们绝对不是同类,绝不是。

邓布利多将头扭开,但他不快地看见格林德沃一直凝视着她。后来他才发现格林德沃的注意力在她垂到□□的吊坠上——一块晶莹的猫眼石。他的脸散发出奇异的光彩,指着它转向那个古怪的男人:“这个卖不卖?”

男人听了大笑起来,摇摇头。他伸手用力抓住女人的下巴。邓布利多惊骇至极,脉搏加快。连格林德沃也短促地皱了下眉,他用力抓着她的下巴,转动她的头,然后松开手,“只能交换。”

“交换?”格林德沃问。

男人的嘴上挂着隐秘的微笑,他耸了耸肩:“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明天早上过来,我会告诉你换什么。”

他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他们紧紧牵着的手上,最后轻声对格林德沃说:“你很有眼光,我的孩子...不管是这块吊坠,还是你身边的这位可爱的男士...是的,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至高无上的力量的,只要你明天能够准时过来...”

“我们得走了,盖尔。”邓布利多语气中的坚决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已经很晚了。”

他的语气一定让格林德沃也大吃一惊,他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对,阿不思。”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言不发,邓布利多本想询问这块吊坠的来历,但他不想继续激起格林德沃对它的兴趣。那晚他辗转反侧,想着该如何打消格林德沃的念头,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强烈的警钟源自何处。

然而他多虑了,第二天仿佛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格林德沃再也没有提起过这块吊坠,邓布利多也没有主动问起,他不知晓格林德沃第二天到底有没有再去这个充满着危险气息的小巷,但他再也没有看见这块吊坠。

直到时隔近二十年的今天,邓布利多在这个英俊的黑少年胸口处再次看到了它——他很确信这是同一块吊坠,他的记忆一向很好。少年注意到了他凝视着吊坠的目光,他抬起眼冲邓布利多笑了笑,随后消失在拐角处。

邓布历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记忆的重现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或许是时候该抽取出一部分放到冥想盆中了。它们实在是过于冗杂了。

可是当邓布利多重新回顾这些记忆的时候,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地沉醉于格林德沃,以致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性也荡然无存——那一个晚上就是很明显的警示,预示了格林德沃和他的外表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天生就不止是有时如他在邓布利多面前展示的优雅礼貌、温柔体贴的少年,他的骨子里有一种疯狂的、肆意叫嚣的野性和**,他属于黑暗,属于泥潭,他的生命不是死寂沉沉的一片,而是永远散发着热烈激荡的色彩。

邓布利多不禁想到他曾经在麻瓜研究课上读过的一句话,大意是:一切炽热的都会走向毁灭。那时他还血气方刚,和教授争辩了很久。可是等他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雨浮沉和岁月积淀,他才惊觉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正如格林德沃本身,正如格林德沃和他的爱。

我们会走向毁灭吗?

邓布利多默默地看着伊莱娜和自己那双相似的蓝眼睛,随后轻轻地拥住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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